范弼与度田官吏后背冒冷汗,这两样拿出来,便能看出问题,都不必等到清丈土地。
薛慎之是寒门子弟,如何不清楚这些个内幕?
安阳府城是矿产之都,朝中大臣人人都想染指,分一杯羹。从而乱了安阳府城的风气,这里的官吏多与近臣勾结,田宅逾制,根本不敢如实度田。那些没有关系的富绅,凭借财势和度田官吏勾结,大量隐瞒土地。而度田官吏尽量把富绅的赋税转嫁到百姓头上,不仅丈量他们的耕地,住宅占地也不放过。
杏花村之所以没有这种情况发生,是因为太贫穷,根本无力去承担。
土地也贫瘠,种不出粮食,富绅豪强根本不放在眼里。
度田官吏与范弼对望一眼,将弄虚作假的册子呈递上去。
薛慎之并未翻开,而是面容冷肃道:“所有田地,清丈之后,究竟有多少亩,一目了然。若是这账册上作假,本官如实禀明皇上,你们不止是头上的乌纱帽护不住,就连脑袋,你们也要护紧一点!”
度田官吏面色灰白,双腿发颤,上头的人都保证,不会让薛慎之活着来安阳府城。他们趁着人来的短暂时间,并不是很用心的造假,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哪里知道薛慎之真的逃出生天?可这种事情,只要一查就有破绽,根本无法遮掩。
“薛……薛大人,下官记起来了,这册子拿错了。”度田官吏最终扛不住,将真实的册子呈递上来。
范弼即使想阻止也来不及,他却是岿然不动,“薛大人,户籍难免会有出入,流民逃窜,亦或是投靠亲友,我们也很无奈。”
薛慎之并未理会范弼,着令安排下去,各乡里正检查户口,镇长统一登记,随后送到薛慎之手中。
而他则是翻查到顾冕的户籍与造册土地,命人拿着定步弓清丈,并未造册多出来的土地,一律充公重新分配。而一旦查实隐藏的土地,从拥有年限开始,补交赋税。
不过两日,人口统计便呈递上来,整个安阳府城有百万人口,而耕地有一万五千多亩。
而这与范弼给的户籍,有极大的出入。
薛慎之安排村民监督自查,拿到结果之后,薛慎之亲自带人去抽查,比里正上交的数量,多出几百亩,当即撸去里正职务,将职务赐给检举有功者。
这一套操作出来之后,里正不敢再耍花招,全村的村民在盯着,巴不得里正出差错。
如此,呈递上来的都是真实的数据,省去薛慎之不少的功夫。
他却依然抽查一些乡镇,谁也不敢抱着侥幸心理。
不过一个月,安阳府城的土地基本上查清,比原来一万五千多亩地,多出近一万亩地,而这些全都是富绅官宦隐藏的土地。
顾冕与各大富绅,从原来拥有几百亩甚至上千亩地的,到现在只剩下名义上的几十亩,心痛到无法呼吸。
却也不敢申辩认领,十几年的赋税之重,也足以让他重新收买土地。
陈知府一直未曾露面,得知薛慎之搞出一点名堂,准备将一万亩无主的土地给拍卖,冷笑一声,“本官倒要看看,谁有胆子买这些土地。”
清查出来又如何?
等他一走,这些土地重新回到他们的手里!
陈知府双目阴鸷,也不知他能不能活着,将这些资料送呈到皇上的龙案上!
——
薛慎之一离开,商枝便忙碌起来,所有她研制的药物换包装,瓷瓶都有她的头像。
而美肤馆也开设许多下线,拓展作坊,又要抽查检验成药,成分药效是否达标。并未达标的药丸,那一批产量全部销毁。
商枝将订单一张张发货下去,又收到不少订单,她捏着脖子,“得找两个专门配发订单的人。”
沈秋道:“只是配发的话,镖局有两个合适的人。”
“明天带过来。”
“好。”
“去秦府。”商枝让沈秋安排马车。
明日秦景骁与魏宁姿大婚,秦老夫人请她过去一趟,祖籍的亲戚赶过来,让商枝去认人。
秦景骁是二婚,魏宁姿是大龄未嫁女,两家都主张简单办几桌,并不大办。
商枝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繁荣的街道,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薛慎之在安阳府城怎么样了。
正准备放下帘子,商枝的手一顿,紧盯着一个方向,那儿站着一个身着灰布衣裳,面容俊朗的男子,与一位带着帷帽,穿着白裙的女子。
而这名男子,正是李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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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五章 遗憾,秦老夫人逝(二)
商枝皱眉,李明礼来京城了?
他不是在儋州府城念书?
商枝的目光落在李明礼身边的女子身上,隐约觉得眼熟。
她若有所思道:“停车。”
马车停下来,商枝走向李明礼。
他身边的女子在商枝过来时,往一旁的百香楼而去。
“李明礼。”商枝清脆的唤一声。
李明礼转过头,见到是商枝,略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你一个人回京?”商枝问。
李明礼抿唇,看向不远处站在酒楼与掌柜商议的白裙女子,“不是。”
商枝也望过去,“这位姑娘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李明礼蹙紧眉心,“她是我在回京路上遇见的,遭遇劫匪,她的家人全都遇难,进京投奔亲戚。”
“然后她的亲戚找不到了?”
李明礼诧异的看向商枝。
商枝从他的反应得出,她猜对这个套路。
李明礼见商枝望着女子,一脸审视,冷冰冰道:“你不必恶意揣测,我亲自帮她一起将亲人给掩埋,她不会因为欺骗我,特地将家人给杀了。”
商枝深深看了李明礼一眼,“只身在外,该有的防备心不可丢。”
“不必你提醒。”李明礼远远地对商枝说道,转身去酒楼。
商枝望着李明礼远去的身影,总觉得李明礼透着怪异,她与薛慎之成亲时,李明礼还备礼参加婚宴,当时与文曲星等人说几句玩笑话,不过短短几个月不见,他对她态度冷淡,还有隐晦的敌意。
他站在女子的身侧,女子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他冰冷的脸上隐约有一丝笑意。
“沈秋,查李明礼身边的那个女人。”商枝心里浮现一个猜测,顾莺莺,可能吗?
行为举止,完全不一样。
只是体态相似。
“是。”沈秋记下。
商枝到秦府的时候,蒋氏领着她将亲戚认一个脸熟后,去福寿居。
秦老夫人躺在床榻上,满头霜白,双眼深陷,清醒的时候并不多。
秦景骁即将要迎娶魏宁姿,秦老夫人了却一桩心事,心情很好,这几日显得人也精神许多。
此刻,文老夫人带着林氏坐在床边,看着秦老夫人这般模样,文老夫人挤出几滴眼泪,“大姐,你病这般严重,怎得不去信告诉妹妹?如今文家阖府不在了,妹妹想留在京城照应你,也无人反对,你能让景凌帮忙,将文伯府的宅子还给我们?”
秦老夫人看着文老夫人灰白的头发,红着眼眶,为她伤心难过。这一把年纪,父母都不在了,也就剩下同父异母的庶妹,王家是堂兄在掌权,到这一辈,也早已疏淡,只有文老夫人时常回京在秦家小住。
她的心思是想将孙女嫁给苏秦两家的人,借助秦家的关系,让她回到京城。
如今文伯府不复存在,无人压制她,想要回京,无人辖制她,竟腆着脸要文伯府,言外之意,是想要爵位。
“大姐,现在只剩下我们姐妹两,堂兄一家也过得很不错,只有我困在小小的镇子上。文伯爷犯错,他受处置,我们同样是文家的人,他们一家死了,这爵位我们为何就继承不得?”不能继承爵位,文老夫人心痛死了。如今看着秦老夫人脑子不太清醒,就劝说她答应帮忙。“人活这一辈子,不就是拼着让小辈好,大姐你就忍心让你的外甥在清河镇庸庸碌碌一辈子?”
秦老夫人不如文老夫人想的那般老糊涂,打个亲情牌,就被煽动了。“文伯爷犯事,在定夺的时候,已经褫夺爵位。你想要爵位,不该求我帮忙,而是教育你的子孙挣爵位,这比求任何人都要稳妥。”
文老夫人不以为然道:“大姐,爵位收回,还能恢复爵位。只要你肯帮忙,这只是一桩小事而已。我的子孙不争气,景凌、景骁出息,你是我的大姐,力所能及的事,难道不应该帮助我吗?文家如果有秦家的地位,你的处境不好,我也会出手相助。”
秦老夫人闭了闭眼,精力不济,“这件事,我帮不了。可以给你在京城安置一栋宅子。”
文老夫人心中并不满意,有爵位之后,宅子自然也有了。
“你这是不愿意帮忙?大姐,你可别怪我不顾念姐妹的感情,当初商枝在杏花村医死人,和别人搞破鞋的事情,我在京城宣扬出去,我看她怎么有脸混下去。”
秦老夫人呼吸急促,怒瞪着文老夫人。
文老夫人叹息道:“大姐,你别激动,答应我的条件,这件事就烂在我肚子里,我保管守口如瓶。薛慎之对商枝言听计从,小两口感情好,如果抵不住流言蜚语,薛慎之将商枝休了,多可惜?”
“滚,滚出去!”秦老夫人喘着粗气,脸色憋涨得通红。
“大姐,气坏身子可不好。”文老夫人拉着被子,盖在秦老夫人的口鼻,看着她因为呼吸困难,而痛苦的神色,缓缓往下拉,盖在她的下颔,“我先回去,等着你的好消息。”
“你不用等了,你大可在外宣扬,看谁会相信你的话。”商枝大步进来,神色冷酷,“沈秋,将这老不修的丢出去。”
“你敢!”文老夫人面红耳赤。
沈秋攥着她的手臂,将她丢出门外。
商枝连忙给秦老夫人扎针施救,待她缓过劲来,“外祖母,王氏与您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我的根底慎之早已清楚,我身正影直,不惧流言蜚语。”
秦老夫人枯瘦的手紧紧握着商枝的手,“枝枝,让你受委屈了。”
“外祖母,我不委屈。”
这一世是她捡来的,她心中十分感恩。
让她体会到亲情、友情,得一个良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秦老夫人叹息,心中充满遗憾,“我努力地活着,活得长久一些,看看你生的孩子,他一定和你小时候很相像。”
商枝鼻尖一酸,握紧秦老夫人的手,“好,外祖母,您答应我了,要给我带孩子呢。我那么忙,没有时间管他。你将舅舅、表哥们教的那般好,一定能够把他教成一个有担当,顶天立地的人。如果是一个女儿,可不能养得太骄纵,要像您一般明事理,有决断。”
秦老夫人脸上露出笑容,满足地睡了过去。
绿衣对商枝道:“这段时间,老夫人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只喝得下几口羊乳,一些米糊,别的再也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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