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心情沉重。
“表小姐,您给老夫人做一顿饭,她每日都念着呢。”绿衣看向床榻上安睡的秦老夫人,每日见到商枝之后,心情能够好上几天。
“好。”商枝去厨房给秦老夫人做饭。
秦老将军守在秦老夫人的床边,望着她脸上被岁月刻下的痕迹,头发苍苍,这一辈子已经将到头了。
布满厚茧的手掌,抚摸着她的面容,犹记得新婚夜时,他临危受命赶赴边关,她扯下盖头说:“你只管去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放心将这个家交给我,我会替你守好。”
她兑现承诺,坚守四五十年。
秦老夫人闭着眼睛,声音苍老的说道:“老秦,我这几日做梦,梦见黑白无常在叫我呢。我告诉他们,再宽限我一些时日,我还想看着景骁成婚,枝枝生子,这个家平平稳稳。”
她睁开眼睛,看着老伴沉重的神色,微微笑道:“是我不知满足,太贪心了。这满京城,难有像我这般幸福的女人。子孙都出息,老伴今生只有我一个人,多少人羡慕啊。”
秦老将军红了眼眶。
“这个家我只能替你守到这儿了,还得靠你撑着。”秦老夫人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他们都是好孩子。日中则昃,月满则亏,若到必要,便让景凌急流勇退。权势富贵,也不及阖家平安的好。”
“好,都听你的。”秦老将军低哑的说道:“你快点好起来,我答应你,带你去看日出,观海潮,还未兑现。”
“五十年了,你还记着啊。”秦老夫人望着他眼底的泪花与悔恨,“过几日,等儿媳三朝回门之后,你带我去看一看。”
秦老将军握着她的手抵在唇边,“好。”
商枝端着托盘,站在门口,将二老的话听在耳中,秦老将军年少征战沙场,镇守边疆,并无多少时间儿女情长。等他退下来,秦景凌顶上去的时候,早已过了年纪。如今年华垂暮,恍然回首,便发觉错过太多。
商枝摸一把脸,方才发现泪水满面。
她将托盘交给绿衣,并没有进去打扰秦老将军与秦老夫人。
走出秦家,看着站在门口文老夫人,她脸色刷的冷沉下来,“怎么,等着我撵你?”
“商枝,我是你的姨外祖母,你让一个下贱胚子将我扔出秦府,这是一个晚辈该做的事情?你不孝不悌,不敬长辈,传出去你就等着被戳脊梁骨!”沈秋一点不含糊,提着她从正厅丢出秦府,数十双眼睛看着,文老夫人脸面丢尽。
“我又没有拦着你,你去宣扬啊,我在这等着。”商枝并未将文老夫人放进眼底,她也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文老夫人气得胸口闷痛,眼睛死死盯着商枝的背影,脸色铁青道:“你给我等着!”
第二日一早,商枝便乘坐马车去秦府。
秦府张灯结彩,喜庆洋洋。
商枝直接去福寿居,秦老夫人也是早早的起身,她坐在轮椅里,坐在铜镜前,膝上摆着一匣子的首饰,她在挑挑拣拣,找不到合心意的。
见到商枝走来,她招了招手,“枝枝,你看看,我今儿戴哪支簪?”
“这个。”商枝将手里鲜艳的山茶花递到秦老夫人面前。
“好,就戴这个。”秦老夫人让商枝给她别在发髻里。
商枝摘下山茶花一头雪白的发丝中,阳光漫漫洒在她的身上,头上那鲜红的茶花映照得气色红润,十分精神。
“枝枝,昨日你走了,都没有与外祖母道别。你外祖父说明日等喝了儿媳妇茶,就带着我去白云山看日出日落。你一个人在府中,要与我们一起去吗?”秦老夫人兴致勃勃,对这一场出行,极为期待。“你在清河县陪郡王妃和你娘亲四处游逛,我们还未一起出行呢。”
商枝放心不下秦老夫人的身体,她对自己的身体十分清楚,这个时候最适合在府中静养,而她却答应秦老将军,可能是大限将至。
“好啊。”商枝憋回去眼中的酸涩,笑容灿烂道:“我还没有见过日出呢。”
“今夜就别回去了,让沈秋回去给你收拾换洗的衣裳。”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秦老夫人催促商枝去前厅,她神色喜悦,“你去看新娘子接回来了没有。”
秦老夫人十分讲究,家中是大喜事,她是有病在身的人,便不去喜堂观礼,怕会对新人不利。
商枝含笑道:“好,待会回来告诉您。”
商枝来到喜堂,秦景骁一身红色喜服,高大挺拔,冷硬的五官被这浓烈的红,渲染出几分温柔。他牵着魏宁姿走进喜堂,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秦老将军端正笔直的坐在主位上,目光慈祥的接受一对新人的磕拜。望向身侧空着的位置,脸上的笑意染上几分伤愁。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秦景骁牵着魏宁姿的手,两个人都是一颤,迈过门槛,往后院新房而去。
就在这时,传来绿衣哀痛的哭声,冲进来说,“老爷,老夫人去了。”
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六章 挑拨离间,灭顶之灾!
众人陡然听闻这个消息,晴天霹雳,都震惊住,被这个消息冲击。
秦老将军快速起身,健步冲去后院。
商枝回过神来,脸色骤然大变,疾步往后院跑去。
她就像做梦一般,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分明前一刻,她们俩有说有笑,相约明日一起去白云山看日出日落,她的精神面貌那般的好。不说还有很长的寿命,最少还有半个月的寿命。
就这么突然,没了!
她猛地驻足,庭院里,老夫人歪着头靠在椅背上,如云堆雪的发髻里,盛绽着一朵娇艳的山茶花,仿佛随着她灰白的面色,褪去鲜浓的色彩,花瓣随风零落在地。
商枝唇瓣颤抖,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她跪在秦老夫人的脚边,小心翼翼握着她垂落的手。
“外祖母……”
秦老将军瞪着眼睛,低吼,“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之前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间……人走了?”他始终不肯相信,今日晨起笑着与他说这杯心心念念的媳妇茶,终于给她盼来了,还问他给魏宁姿改口费,什么东西合适。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细数下来,还是那样的精神十足,怎么就……怎么就没了?
商枝抬起头来,看着滚落在不远处的药瓶,她过去捡起来,是她配给秦老夫人的救心丸。而从秦老夫人的位置,她拿不稳药瓶掉落,也不该是滚向斜向方向。很显然,像一个人站在她的对立面,将药瓶打落。
就是错失服药的机会,才会害了秦老夫人的性命。
那人是存着要秦老夫人死的心思!
商枝面容上,蒙上一层冰冷的寒霜。
绿衣哀哭道:“老夫人吩咐奴婢去给她熬一碗参汤,她担心到最后会精力不济。这院子里有两个丫鬟守着,奴婢便去厨房亲自给老夫人熬参汤,回来……回来她就……”
话说到这里,喉口哽住,连气息都喘不上来。
秦老将军眼睛猩红的看向守着院子的人,那两个瑟瑟发抖,瘫倒在地上,颤声说道:“奴……奴婢没看见……老夫人让奴婢去观礼……”
秦景骁与魏宁姿将一身大红的衣裳换下来,神情哀痛,听闻婢女的话,唤来隐匿在暗中的暗卫,“谁来过后院。”
“小王氏。”
商枝顿时想起昨日,文老夫人请秦老夫人帮忙,说一些刺激她的话,令秦老夫人情绪格外激动。
“是她!一定是她!”商枝声音嘶哑道:“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外祖母身边离人,可是……”这个时候,所有责备的话,显得十分苍白无用。
婢女面色惨白。
秦老将军气血上涌,胸口激烈的起伏,悲怆与愤怒在胸腔里冲撞,怒焰让他恨不得杀了小王氏。他额头青筋暴突,“来人,去将她抓过来!”
暗卫领命而去。
秦老将军看着仿佛睡过去的秦老夫人,慢慢蹲在她的身边,将她抱进怀中,冰凉的体温将他满腔怒火逐渐冷却,悲恸侵袭他全身,终于意识到这个陪伴他相守一生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的脸贴着秦老夫人的额头,滴滴眼泪坠在她的脸上,始终坚挺笔直的背脊,深深弯下,全身颤抖。
——
文老夫人惊恐万状,从秦家侧门离开。
慌手慌脚坐上马车,她让人将马车赶去平阳候府。
门仆见她面色煞白,神色惊惶,“你找谁?”
“颜儿,我要见颜儿,你们的三少奶奶。”文老夫人心急火燎,急切的说道:“我是她的祖母。”
门仆进去通报,随后领她进去。
文曲颜见到文老夫人,心中很开心,今日秦家的喜事,何氏独自一个人去喝喜酒。她还想寻机再找文老夫人见一面,哪知文老夫人来府中找她。
“祖母,您怎得现在来见颜儿?今日是秦二舅舅婚宴,您提前退席了?”文曲颜扶着文老夫人坐下,这才发现她浑身颤抖的厉害,脸色也十分难看。“祖母,出事了?”
文老夫人眼泪掉下来,“颜儿啊,祖母摊上大事儿了。今日你表舅成婚,祖母去看望你的姨婆,不过与她说几句体己话,她……她就去了。秦家的人,定会将她的死,怪在我的头上。颜儿,你要帮祖母,秦家的人若是找来,你就让苏景年出面,他就是一个浑人,秦家的人奈何不得他的。”
文曲颜惊愕,姨婆去了?
可听到文老夫人后面两句话,文曲颜心中有些不舒服。
那一日苏景年送她回府,他并未一起下马车进府,不知去向,至今未归。
“祖母,他不是您想的这种的人。”文曲颜忍不住为苏景年申辩几句。
她很害怕苏景年,他凶神恶煞,暴怒狠唳的模样,虽然不给她好脸色,细算起来,他并没有伤害过她,欺负她的始终是何氏。
文老夫人脸拉下来,“你这是不愿意?祖母这些年是白疼你了。”
“祖母,您只是与姨婆说几句,她病故的,秦家并非不讲理的人,您与他们实话实说,岂会与您计较?”文曲颜看着文老夫人抖动的手指,“还是您说了不中听的话,刺激到姨婆……”
“啪”地一声。
“住口!”文老夫人扬手一巴掌搧在文曲颜脸上,眉宇间尽显狠厉之色,“她没几日活头,我何必去惹一身腥?晦气!”
文曲颜捂着脸颊,含泪看向文老夫人。
“我没有刺激她,是她气度小。”不识抬举!死也是活该!
害苦了她!
文老夫人坐立难安,她确定当时院子里没有婢女,慌乱逃出秦家,才记起秦家暗处每间院子,都有暗卫守着,她去过福寿居,定是被人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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