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停住脚步,瞪他一眼,她那一手医生体的字,也是练了很久的。这个男人居然敢嫌弃她字丑!
“你懂什么?我是怕被人偷学方子,故意字迹潦草。”医生字体很潦草,开中药的方子,字体虽然能认,但是他们都有自己对药材的别称,只有开药方的药店才能抓药,去别的药店根本认不出来是哪些药材。
薛慎之唇边露出浅淡的笑意,只当商枝是脸皮薄。
两个人回到屋子里,商枝让薛慎之坐下,有话要与他说。
“前段时间,我给贺大昌治病,贺大宝大约是心中愧疚,告诉我嘱咐你不要科考,会害了你。我当时觉得好笑,这些人哪有那么大的胆儿,敢谋财害命?可这世间人心险恶,为自己的利益做出害人性命的事,多了去。”商枝苦笑一声,人心之恶,有时超出想象。“杏花村里除你之外,只有薛秀才和贺平章两个读书人,薛秀才并不是心思恶毒的人,而你考试时,贺平章并未参加科考,我便不太确定是他。直到那日在县城,你说起当年的事情,我猜测是贺良广。今日贺大昌未说完的话,恐怕就是指害你落河,被贺良广打断,他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她该说贺良广是深明远虑?
薛慎之眉目平静,他早已猜到是贺良广,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心怀恶意之人,终会尝到恶果。”薛慎之猜到主谋是贺良广,却不知道贺大昌是凶手。
贺大昌受贺良广的警告,是因为怕死。即便找到他,贺大昌也不会轻易的认罪。
他得好好想一想。
“今后多提防他们。”商枝想着以不变应万变。
薛慎之嗯了一声,“你不用多想,我心中有底。”
他告假在家一日,和陈四一起把屋顶用稻草盖起来。
商枝在药山边上种了红薯,快到六月份红薯都长出藤叶,商枝摘下顶部的嫩叶,用开水烫一下去掉梗上的外皮,用猪油清炒着吃。
红薯叶能够提高免疫力,预防贫血,保护视力。
刘大婶除了送饺子,还有用盐巴水浸泡的辣椒,四个鸡蛋。
商枝正好用酸辣椒炒鸡蛋,酸辣爽口,好下饭。
陈四干力气活,本来就饭量大,这一碗酸辣椒鸡蛋,他多吃两碗饭,脸上发烫,不自在道:“这红薯藤叶子炒的好吃,鲜嫩清甜。你林婶子做的,没有味道,还有涩味。”
商枝笑道:“青菜得用猪油,这样会软嫩油亮。”
陈四连连点头,“下回我让你林婶子放猪油做。”然后想着家里压根没有猪油,眼睛暗了暗,放下碗筷,“我先回去,明天一早在村口等你们。”
“行,陈大哥慢走!”商枝把人送出门外。
薛慎之把碗筷收拾放进厨房里,他挽着袖子,往木盆里放热水,用丝瓜瓢洗碗。
商枝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轮廓完美的侧脸,微微抿着薄唇,神色认真的洗碗。她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邱院长知道你写文章的手洗碗,估计得训人了。”看着他长发快要垂落进木盆里,他双手是湿的,走过去把头发挽到他身后,拔下头上一根木簪子给他固定在后脑勺上。
薛慎之诧异,微微倾身,方便她绾发。
厨房里油灯昏暗,薛慎之依然能从木盆水里看到她的倒影,两个人并肩而立,十分的和谐。
他心不在焉的擦着碗,心里突然涌上莫名的异样。无意识的低喃一句,“倒真像是夫妻了。”话一出口,薛慎之自己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他把心里话说出来。
逼仄的厨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就连清凉的微风都静止。
薛慎之面上十分平静,只有他知道内心的不安,可又生出一丝期盼。双手紧紧握着最后一只碗,等着她的回答。
商枝耳尖听见,噗嗤笑道:“我俩是兄妹!”
她的话像一根针扎在薛慎之的心口上,这短短时间里积攒的勇气,顺着针眼外泄。
他反复擦着已经洗的发光发亮的碗,喉口被窒住。良久,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没有说话,只是在心底默默的说:我从未将你当做妹妹。
可这话却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洗干净碗,两个人各自洗漱。
商枝打算睡觉,薛慎之朝她招了招手,把一本描红字帖放在她面前。
“这是柳公权的字,你先临,我半个月检查一次你的进度。”薛慎之态度难得严谨,见商枝捧着字帖愣着不动,蹙眉道:“要我扶着你的手临一个字?”
“不……不用。”商枝回过神来拒绝,她真没有想到,薛慎之根本不相信她能写一手好字!
她打算用实力说服薛慎之,她每天许多事要做,哪有时间临字帖啊!
提笔写下一个字,然而事实上……她的字已经‘独具一格’。
尴尬了。
“咳咳……”商枝咳了几声,她捧着字帖道:“明天我得去县里,今晚早点睡,过几天我再开始练字。”
“嗯。”薛慎之颔首,迟疑的问道:“当真不用我教?”
商枝猛地摇头。
薛慎之摆了摆手,让她回里屋睡觉。
商枝看他一眼,总觉得他似乎在失望什么。
——
贺良广在杏花村风光大半辈子,不说树立威信,至少村民都敬重他。
可他的脸面被邓氏丢光丢尽!
如果不是伤着屁股动弹不了,贺良广气的要毒打邓氏一顿!
居然敢给他戴绿帽子!
邓氏心虚,她昏迷着,究竟有没有和贺大昌发生什么,心里压根没底。
衣裳裤子都没脱,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邓氏不确定的想着。
贺良广最终选择相信她不是自愿和贺大昌有一腿,维护住她的清白,说明贺良广想和她好好过日子。
她蹲在贺良广床边,挤出几滴眼泪,“当家的,我和贺大昌真的是清白的,他故意要害我,你可别被他骗了!”
贺良广阴笑两声,“他害你?为什么害你?”
他从头到尾不相信邓氏是清白的,在他眼底,邓氏和贺大昌串供要教训商枝,遮掩丑事!
邓氏没有发现贺良广的不对劲,委屈的哭诉,“他问我借银钱,我不乐意借,他……”
“贱人!你还想狡辩!”贺良广看着邓氏脖子上的红红点点,双眼冒火,“你说你是清白的,要我相信你!好啊,你吊死给我看,我就相信你是清白的!”
邓氏脸色惨白,不敢相信的看着贺良广。
贺良广冷笑一声,扭头朝外喊道:“贺平文,你去请你舅舅来一趟,把你娘接回去!”
“不!不要!你不能这么对我!当家的,你看在夫妻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我这一次!我这把年纪,你把我休了,让我怎么活啊!”邓氏跪在贺良广面前,抓着他的手臂,眼泪哗哗往下掉,“当家的,给我一条活路啊!你休掉我,他们怎么看章哥儿?他会被人笑话!”
贺良广一巴掌呼在邓氏脸上,“贱人!你还有脸说!你不做偷人的下作事,我们咋会被人笑话?”他喊胡氏进来,“拿笔墨,我现在就休了你!”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胡氏把东西送进来,匆匆忙忙跑出去。
看着平日里威风的邓氏,狼狈不堪,心里十分痛快,巴不得贺良广把邓氏给休了!
哪里会给邓氏求情?理都不理邓氏投过来求救的眼神,‘哐’地一声,把门关上。
邓氏瘫在地上,贺良广是铁了心要休她!
她娘家兄嫂哪里容得下她?她还等着章哥儿出息,接她一起进京享福。如果她因为这破事被休,章哥儿嫌她丢份,哪里还会认她这个娘?
邓氏悔啊!
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会出丑事,她就忍下这一口恶气,不找贺大昌收拾商枝那贱丫头!
邓氏看着贺良广提笔就写休书,一点都不犹豫,心泡在冰水里,凉了大半截。
她突然冲上去,打翻墨砚,抢走毛笔折断,把宣纸撕碎了,豁出去,“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做牛做马给你生儿育女,好吃好喝伺候你!为这点破事你要休我!贺良广,我告诉你,你敢休我,我就把你害死薛慎之的事捅出去!谁都别想好过!”
贺良广气的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指着她,“滚!滚出去!”
邓氏整理好衣裳,抚顺凌乱的头发,板着脸,“你好好想一想,要不要好好过日子!我不会准你休我,这辈子就算相互折磨,我也和你死磕到底!”
贺良广根本不是维护她处置贺大昌,他是为自己的脸面。
邓氏心冷齿寒,决定了,这辈子没一天好日子过,她也不会和离的!
贺良广额头青筋跳动,快被邓氏给气死,“你给我跪到祠堂里去!”
邓氏唬住贺良广,压根不怕他了,哪里肯跪,还没有呛回去,贺良广怒声道:“你不跪滚回娘家去!你要告官就去告,只要你不怕毁了贺平章!”
贺良广铁了心要收拾邓氏,一出手,拿捏住邓氏的七寸!
邓氏恨得咬牙切齿,又威胁不了贺良广,扭头去祠堂。
贺良广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谁都不许给她送吃的喝的!”
邓氏又气又委屈,早饭没吃,胡氏在灶上做饭,她打算要点吃的。
胡氏不愿意给,“娘,爹知道了,他肯定会气得要休你。你就忍一忍,爹气消就好了。”
邓氏憋一肚子邪火,胡氏这贱人也敢爬她头上!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我?没教养的东西,我让平文休了你!”
她的嗓门大,惊动还在气头上的贺良广,“胡氏,你盯着她跪祠堂,敢躲懒,喊她收拾东西滚蛋!”
胡氏腰背挺直了,现在邓氏算什么东西?偷汉子的老贱货,还敢嚣张!
她推搡着邓氏,“娘,你再不去跪,我不好向爹交差!”
邓氏一口牙要咬断了,看她回来后咋收拾这贱人!
这一跪,邓氏跪了两天两夜。可恨的是胡氏回去做饭,她可以坐一会,谁知胡氏竟叫人继续盯着她!
双腿没知觉,快要跪断了!
邓氏一口水都没得喝,饿得头晕眼花,胃里像有刀子在割着难受。她何时受过这种苦头?爬起来去找吃的,头重脚轻,扑通倒在地上饿晕过去。
——
商枝一觉起来,听见邓氏被贺良广赶去跪祠堂,心情愉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去厨房做饭。
薛慎之练完一套五禽戏进来,听着调不成调,曲不成曲的歌声。瞄她一眼,拿着粗布擦汗,“你今日去县城?”
“嗯,吃完早饭去。”
商枝侧头看向薛慎之,他穿着单薄的粗布白衫,有两三缕头发散落在他的颈间,蜿蜒垂落在微散的衣领之中。黑色的青丝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异常的显眼。她盯着他喝水滑动的喉结,十分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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