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水沸了。”薛慎之提醒道。
“啊?”商枝回过神来,看着他向来病弱苍白的脸有运动后的红润,一双眼睛黑如点漆,含笑地望着她。脸颊不由发烫,心跳有点快,她转头不去看他,动作利落的把挂面下锅。心想不止女色迷人,男色也很撩人。
薛慎之抿着唇角笑,打水擦干净身子,换一身衣裳,洗干净晾晒在竹竿上,端着空木盆回屋,商枝正好煮好挂面。
两个人用完早饭,一起出门。
薛慎之去书院,商枝与陈四、陈耀宗一块去县城。
薛慎之并未直接去书院,先去同福酒楼找秦伯言,问他借一个人。
秦伯言诧异道:“你找护院做什么?”
薛慎之低沉道:“办私事。”
秦伯言不再过问,把跟着他走南闯北的阿三借给薛慎之。
薛慎之安排阿三去刘家村口,将路边上的贺大昌送去县城,放在县学门口。
阿三当即去办。
薛慎之颔首,“小心行事,隐藏身份。”
“是。”
薛慎之站在门口,直到阿三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缓缓朝清河书院走去。
贺大昌双腿被打断赶出杏花村,身无分无,若是无人接济,只能等死。
他之前不管不顾想要揭露贺良广,足以表明贺大昌憎恨贺良广。危及到自身性命,贺大昌有顾虑方才不会宣之于口。但是不表示贺大昌隐忍下仇恨,一旦给他机会,他便会反噬。
贺大昌是奸恶小人,他不能将贺良广如何,必然会找贺良广最在意的人报复。
他便给贺大昌提供机会。
薛慎之轻轻抚平衣袖,眸光沉沉,他也并非一个好人,不放过任何一个报仇的机会。
贺良广为贺平章意欲毁了他,他也想让贺良广尝一尝自己爱重的东西被毁,是何种心痛。
——
商枝不知道薛慎之的打算,她们坐牛车去镇上时,在刘家村口见到躺在路边上的贺大昌,她寻思着要雇人盯着贺大昌。
“商丫头,你打算造什么样的屋子?”陈四问。
“青砖灰瓦屋子。”商枝是和陈四、陈耀宗一起去县城买造屋子的材料,“需要买啥东西?”
陈四是造房子的工匠,对这一方面十分了解,他向商枝介绍最基本的,“我们村造房子都是用黄泥,把黄泥辗细后加水和好反复踩,这个过程中不断加入扎成小段的草烫泥。烫好的泥就是填在石头缝粘合,但是没有沥灰好使,就是不费钱。”
“家境好的用生石灰加水炼成石灰粉,地上挖一大坑,铺上青石板,把石灰和麻刀泡在水里,叫做沥灰。一般泡一个月左右,这个灰髙用来砌青砖墙,咱们村里除了陈族长家,没有人用过咧。”陈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在县城给人造房子,泡了沥灰,东家有事暂时不造房子,你如果造青砖房子,我帮你把沥灰拉回去。”
商枝立刻点头答应,“行!”
陈四和陈耀宗话少老实,满身的力气,干起活来特别利索。
他一个下午就把沥灰并青砖拉回村里。
陈耀宗家里造过青砖房子,其他需要啥材料,他都知道,分头帮忙去买。
村里造屋子,都是不用给银钱,管一顿饭就好,大家都是相互帮忙。
商枝为赶进度,给每个人一天三文钱的工钱,中晚两顿饭,顿顿都有肉。造房子是苦力活,若是没有半点荤腥,根本不扛饿,这会影响上工。
这是她造的第一栋房子,商枝很上心,特地请阴阳先生看风水,药山的位置正合适,择一个黄道吉日。
黄道吉日正好在芒种结束,乡邻们都空闲下来,造房子需要的东西也全都准备好,商枝便开始动工开基。
这一天,阳光明媚,天气特别好。
陈族长不放心,在开基之前,举行占卜定位仪式。商枝手里拿一把几种混合一起的谷物,放在烧热的石板上,如果谷物炸动没有掉下石板,便可在此建房。
商枝原来不太相信迷信,见他们神情严肃认真,心里跟着紧张。
薛慎之这一日告假在家中,他低声道:“别紧张,阴阳先生说此地风水极佳,不会有问题。”
商枝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把谷物放在烧热的石板上。不一会儿,谷物炸开,商枝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眼珠子跟着谷物蹦落上下转动,终于全都蹦完了,没有一颗谷子掉在地上。
村民举着锄头欢呼,说着喜庆的话。
陈族长笑道:“准备开基。”
商枝点了点头,开基前要祭基,就是祭拜地灵。
需要准备蜡纸纸钱,六碗菜,一瓶酒,一个酒杯,一碗白米饭,一双筷子,两枚铜钱。
商枝双手合十,“拜请地灵公,信女商枝今日良日吉时,敬备菜碗美酒,金银财宝,邀您到台前来坐位……祈请见谅,并能在日后暗中扶助本宅男女老幼在家身体健康、出外平安顺利。”
商枝取出敬酒洒下,村民们神色虔诚,全都跟着跪拜。
薛慎之燃放炮竹。
商枝抓出铜板洒向村民,讨一个吉利。
村民欢呼,哪里顾得上心里酸。铜钱飞过来,伸长手去抓或者在地上捡,有的抢到一文钱,多的有四文钱。
“祝你欢欢喜喜,和和美美,日子越过越顺心!”
“财运滚滚八方来,福旺人旺家宅旺。”
“红红火火,吉祥如意!”
大伙拿了钱财,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沾沾喜气。
商枝听了高兴,又撒一把铜钱,村民都跟着高兴,和乐融融,倒是没有人说酸话。
瓦匠、木匠丈量,商枝给掌尺人一个红封。
“这段时间就辛苦各位了。”
“应该的,这都是应该的。”
商枝出手大方,大家干起活来都是满身的力气劲。
乡邻们挥汗如雨,埋头挖坑。
商枝、薛慎之也跟着下地干活。
村里大多都来了,陈源和贺氏也在。
陈源看着商枝和薛慎之低声交谈着,嘴里发苦,撩起褂子擦一把热汗,闷头干活,恨不得耗尽全身的力气,发泄心里的苦闷。
贺氏心里发酸,之前她这傻儿子哟,瞧上商枝,她嫌商枝名声不好听,不准陈源和商枝来往。
哪里晓得,商枝有大本事,请乡邻种药苗,给的工钱高不算,顿顿有肉。现在更是要造大屋子,和陈族长家气派的青砖屋子一样。
她当初很羡慕,如果陈源娶商枝,她也能跟着住进来享福。
“陈源,你不是中意商枝?她快十六了吧?这个年纪还没说亲是老姑娘,今后更嫁不出去。娘想清楚,她性子好,你真的喜欢她,想和她过日子,娘不阻止你,请冰人上门说亲。你说咋样?”贺氏觉得能娶商枝这种能干的媳妇,是陈源的福气,名声不好,也没啥可嫌弃的。
陈源绷着脸,不乐意,“娘,你别打她的主意,我配不上她!”
他只是空有一身力气的糙汉子,薛慎之那样的书生和她才般配。
贺氏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你哪里配不上她?我看你和她就般配,比病秧子不知要强多少倍!你别短自己志气,长别人的威风!听娘的话,你给干活,不许收她的工钱,听见没有?”
陈源没有理贺氏,他娘为啥转变态度,他心里门儿清,是见商枝要造青砖屋子。
贺氏见陈源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心里来气,挥着锄头挖坑。
商枝不知道贺氏在打她的主意,眼见天色不早,她打算收工回家做饭。
茶花丢开锄头,搓掉手心泥巴,“商枝姐,我给你去搭把手。”
“行。”商枝一个人做二十几个人的饭,有点吃不消,茶花帮忙事半功倍。
今日开基,商枝买的菜比较丰富,两荤一素。两条大草鱼,六斤猪肉,黄豆芽。
商枝杀鱼,抠掉鱼鳃,鱼肚里的内脏全都扔掉,留着鱼泡、鱼籽,剁成两指宽一块,放盐巴,酱料腌着,和豆芽放一块,做水煮鱼。
猪肉是肥瘦相间,茶花切成片,装在木盆里。
蹲在地上和商枝一起把土豆洗干净,剁成块,炖猪肉。
土豆难煮熟,商枝把红薯叶给茶花,“你去井边洗干净,我先把土豆和猪肉炖在锅里。”
“行。”茶花端着盆出去。
商枝洗干净锅子,热锅冷油,猪肉倒进去,炸成两面金黄,又榨出一些猪油,商枝捞出来,把土豆倒进去翻炒,加水漫过土豆,水沸后,再把猪肉倒进去,木盖子闷住。
不一会儿,满屋子飘香。
“商枝姐,你做的饭菜太香了,我闻着都快流口水,这几个菜都不够吃!”茶花切好红薯叶,抬着两桶蒸好的红薯饭搁在堂屋,茶花说,“晚上不吃饭?咱们做馒头?”
“没问题。”
商枝解开木盖,肉香味飘出院子,她咽了咽口水,用筷子戳土豆块,一筷子戳到底,土豆熟了。她加入调料,挟一块猪肉放进嘴里,满嘴留香,一点不油腻。她把锅里的土豆炖猪肉分开装两个盆子里,洒上葱花。
倒水,拿着竹筒做的锅刷洗干净,做水煮鱼。
鱼容易有腥味,商枝在烹调的时候加入葱、姜、蒜、醋祛除腥味,起锅的时候加入香菜。
饭菜做好,乡邻们收工回来,全都自觉的从家里带碗过来。
他们以前给商枝做过事,商枝在伙食上不会扣克他们,不但大鱼大肉,还十分美味。巴不得每天都能给她干活,上她家蹭饭吃!
乡邻们最爱吃的是肥猪肉,咬一口,满嘴流油。他们平日在家,菜里面都少油腥,并不会觉得油腻。
商枝之前不知道,买的是五花肉,或者是精肉,他们并不喜欢。这一回就是肥肉偏多,精肉偏少,看着他们吃的满嘴油光,一脸幸福,心里感到很满足。
“商丫头,你心灵手巧,谁娶你做媳妇,是谁的福气!”大娘夸赞商枝,眼疾手快抢过汤勺,舀浓稠的土豆汤拌在饭里吃,可香了,而且很下饭。
“可不是?不知是哪家的小子。”另一个大婶说话的时候看向薛慎之。
乡邻们心照不宣,脸上流露出的笑容都很和善。
薛慎之感受到大家的注视,他抬头望去,唇边含着清淡的笑容,似乎默默接受乡邻的祝福。
商枝心知大家误会,有心解释,可谁都没提,她解释才不好,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陈源看见后,心里沉闷,多吃了几碗饭,胀得胃发疼。
贺氏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一会瞅瞅商枝,一会瞅瞅薛慎之,然后又看看身边的傻大憨,心里拿定主意。
乡邻吃完饭,歇一会,继续去干活。
茶花留下来帮商枝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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