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眼睛湿润道:“会的。”
袁雯萱低垂着头,心里同样不是滋味,悔恨如同藤蔓紧紧攀附上她的心脏,令她心生窒闷。
姜皎月越是大度不计较,她越是备受折磨,相衬之下,只剩一片狼狈。
袁雯萱匆匆点头,擦肩而过时,顾芸娘挽留道:“裴府的事情,我还未向你道谢,正好无事,待会一起用膳?”
袁雯萱抿紧唇,目光掠过姜皎月,见她进屋挑选布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
袁夫人替她应下,“去吧,整日闷在府里都要发霉了。”而后与顾芸娘道别,在婢女搀扶下离开。
“你们快过来给我挑选布匹呀!”姜皎月面前摆了四五匹,她心中纠结,不知道选哪一匹,每一匹都很喜欢。
顾芸娘对袁雯萱道:“你是做娘的人,最会给孩子挑选东西,你上去指点大嫂。”
袁雯萱不知如何面对姜皎月,驻足不前。
顾芸娘推了她一下,袁雯萱咬着下唇,上前摸着料子,给姜皎月挑了一匹出来,又让掌柜新拿出两匹给选了。
“小孩子容易出汗,衣裳要柔软贴肤,清爽吸汗。”袁雯萱给了姜皎月几个建议。
姜皎月欣喜的让掌柜将布匹给包好,让掌柜送去平阳候府。
买好布匹,天气还早,商量着去同福酒楼喝茶。
袁雯萱很拘谨,姜皎月仿佛忘记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并且一点都不介怀,可两个人之间再也回不到之前的亲密无间。
因为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终究伤透姜皎月,她心底仍是留有伤痕。
姜皎月大度不介怀,并不是因为她,而是为了苏越与鑫哥儿。
顾芸娘看着与姜皎月离得有一段距离的袁雯萱,心知袁雯萱良心受到谴责,如果姜皎月表现得很在意,对袁雯萱抱有敌视,或许袁雯萱还会自在一些。
马车停在同福酒楼。
时辰还早,不到饭点,酒楼里的人稀稀落落。
一行人跨进酒楼,掌柜见到姜皎月,立即迎出来。
“大夫人,给您安排三楼。”
“有劳了。”姜皎月颔首。
掌柜亲自领她们上楼,忽而,门口传来马蹄声,他转头望去,就见苏越翻身下马。旁边停了一辆马车,他走到马车旁,灰布帘子被一只素手掀开,穿着白色布衣的少女从马车里钻出来,肩膀上挎着一个包袱。
“苏越哥哥,到了吗?”少女望着同福酒楼的牌匾,愣住了,“今日住酒楼吗?”
“不是,给你安排了宅子。你下船后还没有用早饭,先在这里吃点饭食再回去。”苏越站在一旁,耐心的向少女解释。似乎觉察到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回头望去,见到袁雯萱等人,他怔住了,慢慢地,眉头皱了起来。
袁雯萱怔愣地看着苏越与少女低语,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她身上清爽干净,只着素白的衣裳,并无一点配饰,一头青丝三分挽起,七分散落在腰后。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仿若迎风绽放的琼花,安静美好。此刻,她那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正好奇的顺着苏越的目光望来。
袁雯萱手指紧紧攥成拳头,眼中似有薄雾萦绕。她以为自己真的放下,可看到他神色温和的与少女站在一起,她心脏翻绞,酸水在肚子里咕噜噜冒着泡,可她只能看着,半句话不能言,甚至是询问起少女的身份也不够格。
在触及苏越视线的那一刻,她躲避的低垂着头,嘴唇被咬得发白,促催道:“我们快些上楼。”
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六十六章
袁雯萱绷不住,率先转头往楼上而去,细看之下,脚步匆忙而有些凌乱。
以往她常与姜皎月来同福酒楼,一听说是三楼雅间,她便知道地方。
一口气上了三楼,推开雅间的门入内,背脊靠在门板上,她努力睁大了眼睛,才不至于涩痛的眼睛里有温热的液体滚落下来。
一张憔悴的脸苍白的可怕,仰着头几个深呼吸,用尽了力气才压下不断往上冒的酸气,心窝里阵阵的抽痛,似有钝刀子一下一下往里戳。不见血,却钻心的痛。
她娘说的对,男人绝情起来,比女人更狠心无情。
而楼下,苏越望着消失在楼梯间的身影,蹙紧的眉展开。
“大嫂,三弟妹。”
苏越唤一声。
顾芸娘的目光在苏越与少女间穿梭,只见少女好奇的望这边看了一眼,见到袁雯萱失态的情绪,似乎意识到什么,她缩回目光,盯着自己裙摆下微微露出的鞋尖,往后退了一步,将鞋尖遮在裙面下。
“二伯兄,我们陪同大嫂出来上街,你有事先忙。”顾芸娘道。
姜皎月虽然对袁雯萱有成见,可瞧见苏越真的有女人了,又觉得袁雯萱可怜。
“是啊,我们先上去了,外面冷,你们进来吧。”
苏越颔首,侧头对少女道:“进去吧,这是枝枝开的酒楼,口味不错。”
少女听到商枝的名字,仿似两丸泉眼般清澈的眼睛,流转着夺目的光华。
“苏越哥哥,我们进去尝一尝。”
苏越大步迈进酒楼,随意在一楼寻个位置坐下。
少女将包袱放在马车里,踩着小碎步跟上。
两个人落座,苏越将菜单递给她。
少女点了清淡的菜色,小二退下去,她盯着桌面,手指刮着衣袖。
“有话要问?”苏越看着陡然安静的少女,眉尾一扬。
少女望着楼梯,脑海中是袁雯萱苍白隐忍的脸,轻声说道:“苏越哥哥,方才先上楼的是二嫂嫂吗?我看见她方才要哭了,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你可要上去解释?”
苏越面色如常,问,“肚子不饿?”
少女愣了一下,下意识答道:“饿。”而后想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腾的红了。
苏越修长的手指将一碟花生米推到她面前,“先垫垫肚子。”
少女望着一碟盐焗花生米,抿了抿唇,没有动筷子。
见苏越一双黑目望来,少女咬着唇,细若蚊呐道:“我娘说女子不能吃会发出声响的东西,不雅。”
苏越骤然想起,似乎袁雯萱吃饭向来细嚼慢咽,只专注面前的一碟菜,安安静静地用完饭,从不曾发出声响。
少女惯会观颜察色,见苏越不愿提及袁雯萱,便不再开口。
而楼上,顾芸娘与姜皎月进入雅间,袁雯萱坐在窗前,落寞地望着窗外拴着的一匹骏马。
姜皎月吩咐小二上几盘点心,一壶茶。
雅间里安静无声,原来打算好好谈一谈,如今撞见苏越带来一个女子,袁雯萱伤心失落的模样,让她们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袁雯萱觉察到有人进来,看见顾芸娘和姜皎月静静坐在一边,扯着唇角淡笑,“我让你们扫兴了。昨夜没有睡好,脑袋有些昏重,我先回府。改日得空再约你们出来小聚,向你们赔礼道歉。”
顾芸娘站起身道:“我让车夫送你回去。”
袁雯萱面对顾芸娘与姜皎月的宽容,唇瓣颤抖,几乎绷不住泪流。
苏越要定亲的消息,每日都听见有人说,如今看见他身边有一位女子,终于相信这个传闻。
“多谢。”
袁雯萱嗓音干涩,转身离开。
无论她走得多么缓慢,骤然间,便站在一楼的楼梯间,她一眼看见坐在大厅的苏越,脚步一顿。
她想装作没有看见,镇定自若从他身边离开。
可只是看到他一个侧影,袁雯萱的脚定住一般,挪动不了半分。
苏越若有所觉,侧头望来。
四目相对,袁雯萱眸子一紧,心尖颤了颤,她敛目,艰难的提步下楼,从苏越身侧离开。
苏越不咸不淡地收回目光,端着桌子上一杯酒水喝下去。
少女连忙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嗯。”苏越没有立即起身,透过窗户看见袁雯萱上马车,他方才领着少女离开。
不一会儿,顾芸娘也与姜皎月一同回府。
她们回府的时候,正好在门口遇见安置好少女回来的苏越。
姜皎月唤住苏越,“二弟,方才那位女子是哪家姑娘?”
苏越脚步停驻,回道:“她哥哥是我手下的副将,军演断了几根肋骨,如今在杏林医馆,无人照看,去信让她过来照顾。”
姜皎月与顾芸娘对望一眼,有些不信苏越的话。
因为他与少女的相处,并不是第一次相见,十分熟稔。
苏越并不解释,对姜皎月吐出一个人名,“她是素衣。”
姜皎月眼中有一丝疑惑,随后记起这位女子是谁,不由地笑了。
顾芸娘好奇的看向姜皎月,她似乎也认识。
姜皎月简单的解释素衣的身份,她的家乡被东胡人烧杀劫掠,素衣与她母亲去外祖母家贺寿,因此躲过一劫,整个家族只剩下母女俩,跟着剩下的流民逃难,却被东胡人给抓捕。秦景凌帐下磨砺出的童子军,已经成为一支精兵,几十个人挑了百来个人的东胡军队,将人解救出来,而素衣的哥哥当初在苏越营帐下,栓子便派兵将母女俩护送去扎营的城池,那时候姜皎月正好在边关,因此认识了母女俩。
“如今见了,变化很大,有些不敢认了。”姜皎月寻思着素衣还未及笄,就是一个小姑娘。
顾芸娘若有所思,随即抿唇笑了一下。
“女大十八变,不认识也很正常。”
“也是哦。”
妯娌俩各自回房。
顾芸娘回到院子,就看见卫冥神色阴沉的离开。
紧接着,云暮从屋子里出来,脸色也有些不快。
顾芸娘停下步子,将云暮唤来,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云暮目光幽幽地望着顾芸娘,想说什么,又记起苏景年的警告,仍是语气愤怒道:“顾四爷带兵去陈国,皇上昨日都松口,准许主子辞官。今日一早,顾四爷旧疾犯了,不能带兵去陈国,皇上今日找主子密谈,希望主子半月后出使陈国。”
顾芸娘脸色一变,“顾家出尔反尔?”不等云暮开口,顾芸娘想到一件事,他冷声问道:“顾家有人找景年谈话了吗?”
云暮点头,“前两日顾五找了主子。”
商谈余多味的事情,被主子给拒绝,顾五恼羞成怒,以此逼迫苏景年将人交出来。
顾芸娘咬紧了牙根,顾五就不是个好东西,当初不能娶顾十娘,他骗了顾十娘的身子。顾十娘嫁人,还未与人和离,他还叫顾十娘给余青山戴了绿帽子!叫人白白给他养儿子!做出这般卑鄙的事情,并不意外。
顾芸娘将云萝给怨上了,定是她告诉顾五,让顾五找苏景年将孩子要回去!
“我知道了。”顾芸娘冷着脸,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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