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霜含笑道:“你许久不曾见鑫哥儿,鑫哥儿从未离开过母亲,夜里闹着要见你,吃不好,睡不安,瘦了一圈。”
袁雯萱手指拧得发白,鑫哥儿是她一手带大,如何不想念?
只是苏越当初态度坚决,与她断个彻底,并不愿意她与鑫哥儿有牵连。
害怕她经常见鑫哥儿,让他新娶的妻子无法与鑫哥儿相处出感情。
每每想到此,她便伤心欲绝。
而今看着鑫哥儿窝在素衣怀中,小手紧紧握着素衣的手指头,心中酸涩难忍。
孩子虽然想念娘亲,可却没有记忆,待素衣与他熟了之后,鑫哥儿便会忘了她是谁,将素衣认作娘亲。
心里不禁苦笑一声,娘以为是秦玉霜给她一次机会,又如何不是让她看清现实,斩断不该有的念头。
鑫哥儿没有她,今后也会很好。
素衣看着袁雯萱一滴泪珠落在袖摆中,慌忙擦去眼角的泪水,深深低垂着头,害怕旁人看出异样。她动了动被鑫哥儿抓紧的手指,鑫哥儿往她怀中蹭了蹭,眼皮子耸拉着,昏昏欲睡。
“你要抱抱孩子吗?”素衣询问袁雯萱。
袁雯萱看着鑫哥儿阖上眼睛睡了,克制住想抱的冲动,“他喜欢睡床上,不爱抱在身上睡。你若是方便,现在可以抱着他放在床上……我看他一会就好。”
素衣担心将孩子给乳母,会惊醒他,便抱着孩子去隔壁的屋子。
这是鑫哥儿住的房间,屋子里烧着地龙,十分温暖。
素衣解开鑫哥儿的衣裳,将他放在柔软暖和的被窝里,盖好被子。
袁雯萱站在床边,看着鑫哥儿的睡颜,鼻子发酸,泪水止不住往下落。
是她对不起孩子,让他小小年纪就与娘分离。
手指轻轻拂过鑫哥儿粉嫩的面颊,泪水成串掉落下来。
“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遇上宽厚大度,至纯至善的妯娌,并没有觉得知足,反而养大了野心,生出不该有的念头,险些害了大嫂腹中的孩子。我是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般恶毒的事情,活该被苏越给休离,母子分离。”袁雯萱拿着帕子按住眼角滚落的泪水,喉口哽咽道:“我诚心悔过,想要挽回苏越,可有的事情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我心知他是怨我不懂他,不体谅他,不会与我和好如初。你的性情好,鑫哥儿喜欢你,你安心嫁给他,我不会挑拨你们之间的感情,只求你善待我的鑫哥儿。”
素衣呆愣地站在一旁,错愕的看着袁雯萱,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今日我过来,就是想要再看看鑫哥儿一眼,等会我会离开,不会见苏越。”袁雯萱哀求着素衣,希望她能给自己一句话,不会亏待鑫哥儿。
素衣回过神来,心知袁雯萱误会了。看着她心死如灰,想要放弃苏越。心思翻转,她叹息一声,“你也知道,人心易变。以后的事情,我也不能给你保证。就如你说的,之前想要和苏越哥哥好好过日子,因为他们的好,而壮大了野心,贪念更多。每个深爱丈夫的女子,都是善妒的,就算前面能好好善待前妻留下的孩子,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难免会自私,想要将更好的东西,全都留给自己的孩子。我时常听我娘说,有了后娘的孩子,便有了后爹。继妻吹一吹枕边风,说着孩子的坏话,惹的丈夫对前妻留下的孩子生厌,这种例子比比皆是。”
袁雯萱脸色大变。
“我不能给你任何的保证。”因为我不会嫁给苏越啊!
素衣脸上带笑,“再无私的人,也有自己的小私心,我也不例外。”
袁雯萱面色发白,怔怔地望着素衣。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人心不是石头做的,苏越哥哥还没有娶妻,你们做了几年的夫妻,你的机会总比旁人多。”素衣言尽于此,起身离开。
直到关门声传来,袁雯萱才回过神来。
她用尽了办法,甚至在苏越的面前跪下,都无法取得他的原谅,她不知道如何挽回。
袁雯萱心生疲累,解开外衣,躺在鑫哥儿的身边。
这一刻,她只想偷得片刻的安宁,陪伴着鑫哥儿。
一切,顺其自然。
鑫哥儿似乎感应到母亲,他动了动,翻身靠在袁雯萱的怀中,小手贴着她的脸颊。
袁雯萱嘴角微微一扬,所有的伤心事都抛在脑后,拥着软软的,浑身奶香味的鑫哥儿,全身放松,倦意涌上来,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门扉打开,苏越踏进来,走进内室,看到床上睡着一个女人,下意识往后退,目光落在木架上的衣裳,辨出床上的人是袁雯萱,脚步一顿,想离开,却看见鑫哥儿翻个身坐起来,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袁雯萱,趴在她的身上,小手拍着袁雯萱的脸,张开嘴笑呵呵的去亲袁雯萱,糊了她一脸口水。
“醒醒……”鑫哥儿手去掀袁雯萱的眼皮,说话还不太利索。“娘……醒……醒……”
袁雯萱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今日的被窝很温暖,孩子的气息令她很心安。睡得迷迷糊糊,一时忘了在何处。她如往常一般,双手托着鑫哥儿的腋下,将他圈进怀中,亲了亲他的脸颊,“宝宝自己玩一会,娘再睡一会抱你起来吃奶。”
鑫哥儿是个乖孩子,床上枕头边有他的玩具,他拿着拨浪鼓,扯着珠子塞进嘴里吃着玩。
苏越看着这一幕,心口微微发热,一股异样升起来,他强行压下去。走过来,看着袁雯萱眼底的青影,眸光微微动了一下,将鑫哥儿从被窝里抱出来,动作放得很轻,鑫哥儿离开被窝的一瞬,依旧惊醒了袁雯萱。
“鑫哥儿……”袁雯萱心一沉,翻身坐起来,慌张的喊一声。
她以为自己是做梦,又有一种真实感,她在给秦玉霜贺寿,来到苏家陪着孩子睡觉。怀中的孩子被抱走,她猛地受惊,心慌的眼神触及到床边的苏越,她整个人僵住。
想开口,又不知说些什么,反而心里愈发的慌乱,害怕面临苏越嫌恶的眼神,不耐烦的质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苏府!
这样一想,她手忙脚乱的从床上爬下来,珠钗歪斜,衣领散乱,趿着绣鞋,解释:“我……是夫人邀我来给她贺寿。我很想念鑫哥儿,没有忍住……”
苏越淡淡看她一眼,抱着鑫哥儿坐在一旁,取来他的小袄给他穿上。
鑫哥儿摇着拨浪鼓,咚、咚、咚作响。
如同袁雯萱此刻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越跳越快。
原来害怕苏越会出口伤人,可他将她视若无睹,方才觉得被言语更伤人。
她强忍着心头的酸涩,取来衣裳穿上,仓惶而逃。
“等一下。”
苏越的嗓音传来。
袁雯萱脚步倏然停住,她眼中闪烁着光亮。
“你整理好仪容,别让人误会。”苏越抬头看向袁雯萱,眼中并无波澜。
屋子里烧着地龙,即便穿着单衣都不觉得冷。袁雯萱穿着厚袄裙,如同置身三九严寒,寒冷彻骨,冻得脸色发青。
苏越抱着鑫哥儿出去,找乳母喂食。
袁雯萱颤声道:“苏越,如果有一日,你厌弃鑫哥儿的时候,请将他还给我。”
苏越一言不发的离开。
鑫哥儿是他的儿子,不会有那么一日。
袁雯萱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离,浑身发软,整个人靠在屏风上,方才没有滑坐在地上。
从她这个角度,正好对着铜镜,倒映出她的狼狈。
涂抹着脂粉的脸上被泪水弄花了妆,发髻散乱,一支珠钗颤颤欲坠,一双眼睛空洞无神,仿佛遭遇了凌辱。难怪不屑理会她的苏越,开了尊口提醒她。
门被敲响,翠柳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水。
“袁小姐,奴婢服侍您净面。”
翠柳放下铜盆,将袁雯萱搀扶起来,打湿帕子绞干,卸去她脸上的妆容。
从袖中掏出几盒脂粉与脂膏,重新为袁雯萱给梳妆。
翠柳是苏越的人,袁雯萱被她瞧见狼狈的模样,并没有脸热觉得丢脸。更没有自作多情,误以为苏越对她仍然有心,不过是顾及苏家的颜面。不管如何,她曾是苏家的儿媳。
收整好仪容,袁雯萱朝翠柳道谢,离开厢房。
她没有勇气再留在苏府,害怕面对其他的亲友,听见他们窃窃私语的非议她,那种异样的眼神,她承受不住。
“翠柳,你帮我一个忙,给我母亲捎句话,我身子不适,先回府去。待宴席散后,你再为我向夫人告罪。”
袁雯萱将一个荷包塞进翠柳手中。
翠柳不肯收,脚步匆匆离开。
袁雯萱攥着荷包,见翠柳是去秦玉霜的屋子,朝府外走去。
转出回廊,袁雯萱看见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拽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藏在芭蕉树后。
“爷,我们实话实话,如果我说是芸娘的结拜姐妹,被芸娘当场戳破,事情传出去,老夫人不会饶了我。”云萝心里不安,“我们如实说自己的身份便是,来者是客,秦夫人自然要给顾家三分脸面。”
顾五气急败坏,昨晚就对了口供,临门一脚,云萝反悔了!
“芸娘不敢闹出来,如果将你是她姐姐的事情抖出来,对她也没有好处。她就是吃准了我们不敢揭露,才不肯将人给我们,她又如何会蠢的自己说出来?”
云萝总觉得顾芸娘不是好拿捏的,她看着柔柔弱弱好欺负,可云萝与顾芸娘短暂的接触,她是有脾气的人。
“你想不想要儿子?今日是见儿子最好的机会。”顾五失去耐心,“你若是怕,现在给我滚回去。”说罢,抛下云萝,顾自从芭蕉树后走出来,遇见回廊里的袁雯萱,看了一眼,擦肩而过。
云萝就怕顾五生气,急忙追上去。
这回袁雯萱认出来人,是顾五夫妻,想起方才听到的话,皱紧了眉心,云萝与顾芸娘是姐妹?
只不过这是苏顾两家的事情,虽然疑惑顾家与苏家没有交情,不知为何顾五想要与顾芸娘攀关系,这些都与她无关。
袁雯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离开苏府。
那一边,顾五带着云萝给秦玉霜祝寿,送上一份贺礼。
秦玉霜心下疑惑,不知今日是刮什么风,将顾五夫妇给刮来了。
苏易、苏越与商枝拟的名单,她有过目,并没有邀请顾家的人。
顾五笑道:“我与苏三爷是好友,您是他的长辈,晚辈不请自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五姿态放得低,又是顾家的人,秦玉霜万万不会将人给轰出去。
“景年这孩子忙,现在还没有过来,你们是他的好友,今后可以常来。”秦玉霜客套一句,而后让人领着他们去宴厅。
“伯母给别嫌我们烦。”顾五斜睨云萝一眼。
云萝心里紧张,她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顾芸娘身上,触及她冰冷的目光,云萝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我与芸娘是好姐妹,我能和她坐在一起吗?”云萝询问秦玉霜。
秦玉霜有些意外,顾芸娘的身份她很清楚,来京城没有多久,就与顾五夫人结交了?
顾芸娘如何不知云萝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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