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抱着周蔓哭,母女两抵头呜咽痛哭,“你的清白被占,今后你该怎么办呀?”
周蔓哭得肝肠寸断,快要闭过气去。
周夫人到底是稳住了,心里恨强占周蔓清白的贼子,却也知道他们闹上门来,若是不妥善处理好,会败坏周蔓的清誉,将她逼死!
“蔓蔓,娘会为你做主!”周夫人摸着她的头,转身带着婢女出去。
许氏被请到堂屋,多宝阁上摆满瓷瓶玉器,梨木雕刻的椅子,水磨青砖地板都能倒出人影,她被屋子里的富贵给迷花眼,眼底流露出贪婪之色。
娶到周蔓,这些今后都是她的!
许氏打定主意,定要将周蔓娶回家。她不愿嫁,那就闹,闹得镇上人尽皆知,不信她不肯嫁!
周夫人站在珠帘后,许氏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欲望,令她心生厌恶。目光落在一边神色兴奋,却拘谨的男子,沉着脸走出来。
许氏眼前一亮,亲切热络的拉着周夫人的手,“亲家,你可算来了,蔓蔓她可还好?”目光往后看,并没有看见周蔓的身影,心里失望。
周夫人避开许氏的手,眼尖看着她指甲缝里的污垢,愈发不待见,她的女儿怎么可能嫁做农妇?
“这位夫人慎言!蔓蔓并未订亲,你休要坏她清誉!”周夫人目光凌厉,脸色严肃。
许氏笑容一僵,讪讪地说道:“这是迟早的事,说不准蔓蔓肚子里有我的小乖孙!亲家母,你看啥时候给他们办酒席?等肚子大了,传出去对蔓蔓名声可不好听!”
周夫人气得仰倒!
薛宁安赔着笑,“师母,我喝多了,做下错事对不住蔓蔓!我是男人,一定会承担责任,娶她过门,好好待她!”
许氏笑道:“谁说不是?能娶到蔓蔓是宁安几世修来的福气。事情已经发生,亲家母别气坏身子。亲家公是书院院长,就让他择个良辰吉日,把婚礼给热热闹闹办了,免得叫人看笑话。”
“啪”地一声,周夫人砸碎茶盏,指着许氏和薛宁安,气得浑身发抖,良久才挤出两个字:“出去!”
许氏嘴一斜,不高兴道:“亲家母咋就想不通?蔓蔓的身子已经给宁安,她不嫁给宁安还想嫁给谁?你们都是有学问的人,不会不知道一女不侍二夫?宁安认定蔓蔓这个媳妇,你们不乐意,咱们就请人评评理,蔓蔓该不该嫁!到时候闹得没脸,就别怪我们不厚道!”
周夫人听着许氏的威胁,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最无理的是村妇!
她不要脸,蔓蔓要脸,他们老周家要脸!
周夫人一咬牙,就见许氏扭头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去书院找周院长,他也不懂道理,就问他教的学生……”
“站住!”周夫人厉声喝住她!
许氏转身,脸色重新堆着笑,“亲家母,这样才对,有话咱们好好说!就先谈谈两个孩子的婚事。我先说清楚,家里穷,拿不出丰厚的聘礼。你们都是殷实人家,嫁妆总该不少。我们不要嫁妆,就当做聘礼,给蔓蔓傍身。”
周夫人一直沉默,听着许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等人走了,她颓然坐倒,趴伏在案上,脸埋在双臂间。
周蔓赶过来,看不清周夫人的神情,但从她细细颤抖的肩膀读出她此刻的情绪。她脸色一白,泪水从眼睛里大滴滚落,紧紧抱住周夫人。
周夫人心里很难过,她无法想象许氏那种人将来会是周蔓的婆母!低嫁给无用的男人,本就委屈她,却又摊上这么一个恶毒的婆母,日子该有多难熬?
她纵然有千般万般不愿意将周蔓嫁过去,可许氏那种蛮不讲理的霸道泼妇,只怕会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不止是败坏周蔓的名声,就连周叔治也会受到牵连!
她无奈,她不忍,可却又不得不将周蔓给推出去。
周夫人心如刀割,她反身抱着周蔓,“蔓蔓,娘对不住你……”
“娘,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周蔓凄然地说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周夫人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安慰,“他娘是个不好想与的,你……与他成亲,住在镇上,爹娘养着你。让你爹给他谋一份差事,日子也不会难过。”
“娘!”周蔓心有不甘地打断她的话,眼底含着期望,“我能不能不嫁?我去做姑子!绞发去庵里做姑子去!”
“你做姑子,她闹起来,你爹该怎么办?”周夫人掉下泪水,“蔓蔓,别怨娘。”
周蔓难以置信地看着素来疼爱她的周夫人,为了不让爹蒙羞,亲手把她推进火坑。
她踉跄着后退,猛地捂着脸转身跑了。
——
栓子送到薛慎之屋子里。
薛慎之看着乖顺坐在凳子上的栓子,黑瘦如柴,都不到他的胸前,比起商枝都要矮一个头。
他每个月都给栓子足够的生活费,他不该长得如此,仿佛许久不曾吃过一顿饱饭。
他哪里知道,许氏虽然心疼栓子,但是在薛宁安面前,也是得靠边站。薛慎之给栓子的银钱,全都被许氏搜刮,添补薛宁安,一家子都是算计着吃喝。
薛慎之准备给栓子补一补,买半斤肉,切成块,学着商枝做的米粉蒸肉。
饭菜摆上桌,栓子闻到肉香味,看着满满一碗肉,狠狠吞咽一口口水。
他伸手去抓,‘啪’地一声,手背被薛慎之用戒尺打红,吃痛地捂着手背,红着眼眶瞪着薛慎之。
薛慎之放下戒尺,慢条斯理地拿起碗筷,“洗手,吃饭。”
栓子被惯出一身臭毛病,从来没有饭前洗过手,饿了直接用手在菜碗抓着吃。
薛慎之不打算惯着他,并且扳正他的坏毛病。
栓子闷声不吭把手从水里过一遍,在身上擦了擦,拿着筷子吃饭。
薛慎之看着他依旧脏污的手,紧紧皱眉。
吃完饭,薛慎之指着桌子,“桌子收拾干净,碗洗干净。”
栓子不动。
他是来吃香喝辣,可不是被奴役干活!
“不洗,晚上吃稀粥。”薛慎之丢下这句话,进里屋去温书。
栓子盯着桌子上还剩下一半的肉,他想犟着不收拾,可他知道薛慎之铁了心收拾他,一定会他吃肉,自己吃稀粥!
憋着满肚子火气,栓子把锅碗瓢盆摔的噼啪响。
薛慎之清雅地嗓音传来,“洗不干净,晚上饿肚子。”
栓子脸色扭曲,气得狠狠踹一脚灶台,脚趾剧痛,他捂着脚单脚跳起来。
心里把薛慎之骂得狗血淋头,却又不得不任劳任怨的洗碗。
尝过肉的美妙滋味,栓子不敢不洗干净,来来回回,洗三遍。
他拿着干净的碗,装着一半肉,竖着耳朵听屋子里的声音,半天没有动静,薛慎之大约不会出来,偷偷摸摸,放轻脚步,抱着半碗肉准备送给他娘和奶吃。
“嘭”地一声,栓子被撞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他龇牙咧嘴,看着站在门口的薛慎之,脸色骤然一变。
“准备去哪里?”薛慎之目光清淡地望着他手里的碗。
栓子急忙往身后藏。
“肉是我买的,我只请你吃。你先请别人吃,需要过问我的意见。不问自取视为偷,小小年纪不学好,该打。”薛慎之拿出戒尺。
栓子手紧握着拳头,藏在身后,咬着唇,倔强地不肯给薛慎之打手板。
薛慎之脸色冷沉,不勉强他,只是缓缓开口道:“你不愿意受罚,搬回薛家住。住在这里,吃穿我的,必须得听我的。”
他说的漫不经心,却毫不掩饰眼中对栓子的严厉。
栓子觉得薛慎之本该养着他,自己凭啥受他的窝囊气?越想越愤怒,他猛地站起来,对着薛慎之大喊道:“你打啊!你最好打死我!你就不要养我了!你欺负我没有爹,才敢这样指使我!你欺负我没有人做主,没有人要,只能死皮赖脸住在你家里!不就是两块臭猪肉?谁稀罕!”
“嘭”地一声,他把碗掷在地上,肉滚一地。
薛慎之额头青筋跳动,他紧握着戒尺的手骨节发白,指着地上的肉道:“捡起来,洗干净!”
“爱捡你自个捡!”栓子歇斯底里地喊叫一声,嗖地冲出去。突然,他见鬼似的睁大眼睛,急急刹住脚。
小土狗蹲在院门口,舔着爪子。
卑鄙!
栓子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瞪着薛慎之。
“捡起来,洗干净!”薛慎之重复道。
栓子紧紧地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僵站在原地。
小土狗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栓子,似乎认出他是谁,很兴奋地朝他扑过来。
栓子浑身紧绷,眼见它要扑上来的那一刹那,再也绷不住,掉头往屋子里冲,“捡就捡,我不是怕你!”
栓子抓着流着油的肉往碗里扔,心里恨得牙痒痒,又不得不憋着。把肉洗干净,栓子闷气差不多消了。看着白花花的肉,心疼得要命,他偷偷往嘴里塞。
“拿去喂狗。”薛慎之的声音从后背响起,吓得栓子一哆嗦,险些没把碗给扔出去。
他红着眼睛,看着半碗肉,给喂狗,臭脾气又要冒上来,薛慎之已经转身进里屋。
“喂狗后,抄写三字经,错一个字,抄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睡觉。”
栓子孤零零拿着碗,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忍受着屈辱,把肉放在门边,去抄三字经。
栓子不是念书的料子,写的字是狗爬字,哭闹一整天,安静下来,就犯困。
字就抄错了,抄错得重写一百遍。
栓子写到最后,几乎是边写边哭,吵着要回家,要娘,要奶。
薛慎之镇定自若,写完诗赋,捏着酸痛的手腕,这才发现栓子哭得满脸眼泪鼻涕,伏案入睡。
抽出他抄的三字经,字大如斗,墨汁晕染开来,模糊一片。
不禁摇了摇头,他并非念书的料子。
第二日,栓子醒过来,腰背酸痛,揉着眼睛,就看见薛慎之站在身侧,手指敲着书案道:“抄完再吃饭。”
栓子气炸了,张口要骂人,触及薛慎之冰冷的目光,生生咽进去,别闷着一肚子火气抄三字经。
日上三竿,他总算抄完,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抄完了!”栓子拿着一叠他抄好的三字经。
薛慎之淡淡地嗯一声。
栓子扬手就把抄好的三字经扔进水缸里,冲薛慎之扬眉,充满挑衅。
薛慎之眉眼平静,嗓音温润,“抄好的在哪里,给我看看。”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他耳边滚过,栓子傻眼了!
——
日子有条不絮的过着,商枝把药苗全都买来,教村民们把药苗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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