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音早上去给林太后请安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一套词,如今再看他们,便觉得这盛安祝个寿都很寡淡无趣,还得弄个固定的格式。
林太后笑着拉着魏元音一齐走进去,缓步到最高的主座。
因着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魏元音特地穿了一身水红的宫装,裙摆上绣着白色的玉兰,还滚了白色的软毛边,一路走过去,跪在最边上的人都瞥到了十分少女风的裙角。
无论男女,倒是都不约而同的想起来一个人——祁安公主。
听闻林太后十分喜爱这位公主,常常叫到身边说话,但凡好物都要赏赐一二。如今祁安公主随着林太后一起压轴出现,明显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嫉妒的嫉妒,羡慕的羡慕,一时间各人的心思皆是精彩纷呈。
等到太后落座,才叫众人平身,多数人谢恩之后先瞥了一眼魏元音。
娇艳的少女坐在主座旁边的位置上,言笑晏晏地给林太后用帕子仔细擦了手。一袭红衣让人看了不禁觉得晃眼,祁安公主果真长了一副好相貌,美得摄人心神。
连向来不关注女儿衣物首饰的皇帝陛下都连连夸赞了好几声。魏元音自己却全当没听见,在自家父皇的眼里,她就是处处都比别的姑娘好。
殷予立在不远处,瞅着这一幕微微皱了眉。
日子□□稳了,她真是越来越张扬。不过,嗯,这一身真好看啊,以后要和江南那边负责采贡的官员说下,多采些红色缎子。
底下的贵女们瞅着魏元音更是心思各异,明明就是个草包公主,连苏碧的诗会帖子都拿不到一张,偏偏就得了太后的喜爱,还穿的这样亮眼,招那些王孙们的眼。
苏碧更是恨得牙痒痒,她揪着帕子不住瞥着上边,便觉得魏元音这个人处处都扎她眼,再想想上次摄政王为了护她说的那些话,更是气恼。
幸好她机智,及时用新曲子将前头的那些旧事又盖了下去,别人也只当她到底是个姑娘,还是个有才华的姑娘,便宽容些。
可是魏元音她何德何能,只凭一张脸就让人高看一眼。
苏碧再抬眼看魏元音,就见她正瞅着一个方向笑,顺着目光看过去,就见到了同样盛装打扮的殷瑶。殷瑶外头披了个与魏元音差不多的披风,只不过是玄色的,始终拢在一起,看不出里面穿了什么款式的衣裳。苏碧却眼尖地从领口瞧见了一抹红色,她知道,殷瑶这个人并不怎么喜欢红色,于是心口一紧。
好几天前盛安就在传个消息,皇后的人选已经定了,接下来太后就要给摄政王物色王妃了。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道消息说殷瑶有意巴结太后娘娘,想在千秋寿宴上施展一番才艺。
苏碧在肃王府也是有些消息的,找人仔细一打听,竟然是个真事,而且那殷瑶准备的不是别的,是琴乐。
曾经和摄政王解除婚约,以至于她跌到了谷底,如今摄政王又要重新选妃,她却不能不抓住这个机会,但又怕消息有误,还专门打听了许多。就是今日进宫,还是先等着殷瑶出发了,确定她果真带了琴进宫,才盛装打扮了出来。
盛装了又怎么样,哪怕自己果真穿得如同个飞天的仙女一样,也抵不过一个魏元音艳压群芳。
她是压不住魏元音了,可是还有个殷瑶不是?
自从殷瑶替代了她在盛安贵女的位置以后,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翻盘机会了。
苏碧按下心中的激动,默默等待着机会。
魏元音同林太后坐在一处其实拘谨的很,菜不敢多夹,但是又不敢有哪个不夹,所幸菜品很多,倒也吃了个七八成饱。倒是殷承晖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吃了七七八八之后就要叫乐舞进来。
能选上宫廷宴会的舞女具是美人,一个个纤腰细得不堪一握,又是轻纱覆面又是舞秀纷飞。魏元音对女人没兴趣,就开始观察起那些男人的脸色来。
多数人都看得痴迷,就连殷承晖都不能幸免,也跟着打了几个拍子。
“咦?”魏元音轻轻的发出一个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而后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殷予那厮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清心寡欲,有个舞女袖口都抚到他案上,人也快坐到他身上了,他还能不动如山地夹着自己的花生豆。实在是受不了了,便抬头冷冷地看上一眼,那舞女便转着圈回到正中,只是脚步都被吓得不稳了。
“音音笑什么。”林太后奇道。
来了。魏元音撂下筷子,正了脸色严肃道:“舞乐虽好,可在您的寿宴上却显得轻浮了些,没什么吉祥气儿。”
林太后瞥了那些勾人的舞女一眼,又瞅了底下的男人们,点头:“那你觉得怎样的曲子合适?”
魏元音却只回以神秘的笑容:“素闻阿瑶姐姐熟读诗书,通晓礼义,又自小习得琴棋书画,孙女平日里和她探讨一二都是受益匪浅,这个问题,您不如问阿瑶姐姐啊。”
苏碧听闻先皱了眉头,魏元音和殷瑶关系竟然这样好,亲自给她铺路!如今殷瑶再出来展示才艺,真是合情合理,毕竟是做示范嘛!她又捏紧了帕子。
林太后果然看向了殷瑶,想要听一番她的见解。
殷瑶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站起来缓缓福身才慢条斯理道:“臣女前些时日日里听习了一首曲子,如今想来倒是很符合公主殿下的意思。”
“嘻。阿瑶姐姐学了什么曲子,可有苏碧姐姐的好,她的新曲可是名动盛安,你要是压不过我可不依!”说这番话的却是徐茵茵,带着娇憨的语气,自是一派天真烂漫。
苏碧心中一动,顿觉这徐茵茵无意间的一番话却是她的机会,忍不住想要站起来。
殷瑶也在心中顺了顺魏元音教给她的台词,又是微微一笑,上前半步。
谁知两人都只是微微一动,便听林太后直接发了话:“哦?名动盛安的新曲,哀家竟然不知,不若就借着这个机会,苏碧你奏来给大家欣赏一番吧。”
太后的这轻飘飘的两句话让几个姑娘都愣住了。
在魏元音、殷瑶和徐茵茵她们的计划里,三个人怎么还要互相吹捧推脱一番,然后名正言顺把苏碧推到最前面,让她再也推不掉,没想到林太后直接一句话,铁板钉钉子让苏碧当场演奏。给她们省了不少口舌。
三个人里殷瑶最是通透,她只心思微微一转,便晓得太后也是看苏碧不顺眼,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帮魏元音出出气。
苏碧却拳头攥的死死的,不肯再站起来。先前殷瑶若出来,那便是给大家演示什么是合适的曲子,可是太后喊她的话语中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轻蔑,仿佛只是信手点了她弹琴取悦众人。
将她一个世家贵女置于了当庭献技的境地!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苏碧本身不蠢,可是此时也没想到自己落了魏元音她们的套子,只觉得这些皇亲贵胄太过可恨,不过就是一首曲子,就因为没听过就要让她当场奏出来。
带着隐隐的愤恨与不平,她让贴身侍女抬了琴上来放在殿中央。
有些人想的多些,不免面色微妙,怎么这苏宰辅家的姑娘来参加太后寿宴还自己带着琴?
作者有话要说:
殷予:(委屈屈对手指)媳妇,那些舞女我没有看,我好乖的,么么哒~
魏元音: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嘛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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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可以说是……生死时速
好在更新了,终于能爬去睡觉啦!
第十六章
在苏碧的眼里,殷瑶就是一个为了讨好皇太后,稍微逮到机会就要献殷勤的人。她是宗亲,好友魏元音又在太后面前得脸,自然也希望太后关照疼爱,日后也能得个好亲事。
苏碧自己却是明明白白为了同摄政王的那桩亲事。
她想着和殷瑶争出个一二来,就能被太后高看两眼,若是太后果真在给摄政王相看王妃,她再提上几句往日的遗憾。
却没想到,上来太后就给她落了个难堪。
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就是这手琴艺,她对这首曲子有信心,一定能够惊为天人,让那些想看她笑话的都自行惭愧!
一身素白清雅的宫装,莲步微移,就好似走过云里雾里。苏碧缓缓坐在了筝后。纤纤如玉的素手微微抬起,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稍稍调试一番。
魏元音手中早就捧了一盅骨汤,见状微微侧头:“苏家姑娘去哪里都是一身白装?”见苏碧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次次都是这模样。
这话是问茭白的,打回了盛安以后,就数她消息还是灵通些。
“是,苏二姑娘去哪里都是白衣。”
声音虽然不大,林太后也听见了,目光落在苏碧身上,愈发觉得不喜。今日是她的寿辰,穿成这般模样倒像是来哭丧的,白白坏了好兴致。
尊贵的皇太后表面上虽然不显,将雪耳粥细细咽下去,心下却愈加不喜。
不过片刻功夫,苏碧已经调试完毕,悦耳的琴音响起,确实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缓缓潺潺,不是听到人的耳朵里,而是流入人的心里。
一时间,仿佛有千年沉木的古朴香气扑鼻,又好似嗅到溪流边青草的清新气息,是自然的沉淀,也是对新生的向往。
曲终,千禧宫内鸦雀无声,无数人惊艳地看着苏碧。每个人心中都冒出同一个念头,有如此造诣,未来未必不会超过她的师父高大家!
众人心思翻转不定,还是林太后第一个开了口,打破了这寂静。
“音音丫头,你觉得怎么样,可符合你之前说的?”
苏碧立刻将目光射向了魏元音,太后竟然让这么个草包点评她的曲子!
其余人也是惊讶不已,祁安公主到底是在赵郡长大,又成日混在军伍那帮人边上,听说肚子里诗书都没几句,又能懂什么呢。
魏元音被这么一点名也是很为难,竟是不知道是改说实话还是假话,细细想着林太后的态度以及立刻让苏碧当庭演奏时的语气,应该是不想听她恭维的。
“这一曲可以说是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只不过……”她仔细斟酌了下措辞,缓慢道,“这首曲子的确算好,但是真论起来,能有绕梁三日的效果,也只不过是因为琴好罢了。”
说直白点就是,这苏碧的琴技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
四周哗然一片,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多数人在听到魏元音前半句的时候还是认同的,在听到‘只不过’三个字时便觉得这位祁安公主指不定要搞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没想到确实指摘苏碧的琴艺不值一提!
这要是让高雪洪高大家听见了不得气疯!
更多的人觉得这魏元音实在是不知所谓,明明就是个不同琴艺的草包,竟然还敢妄自评议,说出这种是非不分的话来,分明就是为了讨好太后。
殷予却以深思的目光瞅着坐在上方那个红彤彤的少女。很显然,她是知道自己说出来这番话会有什么反响的,可她还是说了。现在没有什么人站出来指责她,可是等都出了这宫门,只怕不消半日,这盛安就全是说她有目无珠、任性自大的人。
真是……让他走都走的不安心。
他自顾自的,莫名笑了一下,然后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放,惹得众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摄政王这次是要说祁安公主胡说八道了,就算他和苏碧没有什么情谊,但也到底曾经是未婚妻,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这种侮辱。
连苏碧都饱含希望地看着殷予,想让他出面说上一两句公道话。一句,只要一句,只要叱责魏元音是肆意妄为,她就能彻底把对方踩到泥土里去。
只见殷予食指在食案上轻轻叩了叩,开口道:“祁安说得对,不过是琴好罢了。”
咦?魏元音看向那个平时怎么瞅都不顺眼的人,有些惊讶,又很欣慰,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整个千禧宫顿时就成了一滩死水,他们敢对祁安公主议论纷纷,却不敢再说摄政王一个字的不是。
摄政王都睁着眼说瞎话了,他们能怎么样?只能把那些不满都吞回肚子里,省的再出什么幺蛾子。没看皇帝陛下还在看戏一样吗?要是再惹得陛下也开了口,啧……
难以想象。
苏碧脸色煞白,万万没有想到怎么就连素来正直冷面的殷予都否认了她的琴艺。为什么?因为他和太后关系不好,所以趁机缓和一二。还是为了……魏元音!
她好恨,魏元音这个人有什么,不就是空有一个公主的身份,凭什么事事都要她低头。她收回放在筝上的双手,暗自拧了帕子,满腔不甘。
好!既然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太后的千秋寿宴是安安稳稳的过去了,可这宴结束后却算不得平静。
摄政王初四一早就离开了盛安,但余威尚在,这盛安城内也是消停了几天,但止不住有一条消息被扔进了油锅里,本来就有些蠢蠢欲动的盛安,立刻就沸腾了。
高雪洪大家知道了魏元音在千秋宴会上对苏碧的羞辱,公然下了战书,让魏元音来展示一下她自己的琴技!
接下来的几天,无论是皇宫还是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平民或者文人雅士们一碰头便要问上一句,诶,你听说了吗。
讨论的人虽多,但持着一个观点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
祁安公主忒有些不知好歹。苏碧苏姑娘什么人,全盛安赫赫有名的才女,一首琴技更是习自高大家,那是文人雅士碰到了天上的仙女儿。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公主竟然也敢如此点评,高大家此番势必会狠狠教训她一番。
文人学子们对此是狠狠冷嘲热讽了一顿。
“啧,不要说琴技了,祁安公主要是会弹琴,我把脑袋摘下来给她踢。”
“摘脑袋算的了什么,我愿意放弃明年的春试!”
“你们不就是笃定她不会嘛,其实也对,都知道这位公主是什么样子的,不然当今也不会发愁她的婚事了。”
“这次闹了大笑话,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不是还能嫁出去。”
众人说的热闹,皇宫里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高雪洪干脆在文人们前头立了誓:“不要说她的琴技如何绝妙,只要祁安公主会弹琴,不才愿意收公主为徒。”
嚯,这下盛安更炸了锅。
高雪洪大家什么人,当朝琴艺第一!
三十多年来,这位年过半百的大家总共只收了两位徒弟,一位是敬询太子妃大林氏,还有一位便是苏碧。敬询太子妃早已不问世事,苏碧也确实是鼎鼎有名的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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