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上前去蹲在苏碧的面前,便见对方楚楚可怜泪眼汪汪地看看她,又看向殷予。
“摄政王,公主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这衣裳只露了一个角,我只当是换下的帘子,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我愿意补偿公主殿下,只是千万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不然我可怎么做人啊。”
苏碧捂着脸哭哭啼啼,看得魏元音很是不耐。
“明明弄脏的是我的衣服,你却看摄政王是什么意思?”魏元音伸出一只手指抬起对方的下巴,动作十分轻佻,随后笑吟吟道,“这么爱哭,看的我都于心不忍了,想必摄政王也是如此吧?”
听到这句话,不知触动了苏碧的什么机关,她立刻下意识地向殷予看去,他一定会替自己说话的吧,毕竟曾经也有过一段名义在,当真就忍心看自己被魏元音折辱?
殷予将胳膊上的衣裳递给月白,冷着一张脸:“想必苏姑娘是忘记自己表妹的事情了。”
他说的是已经去了西山出尘庵的广平县主。
苏碧顿时冷汗流了下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嫉妒迷了心太冲动了,冲动便罢了,偏偏还让殷予给逮了个正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才将手指按在那曲裾上,殷予就从殿外边大步迈了进来。
魏元音笑了笑:“你看,何必寄希望于男人身上呢,不如求求我,兴许我就真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了。”
“公主殿下,苏碧求求你,放过苏碧吧。”
魏元音没想到苏碧如此没有骨气,竟然说让求便真的由瘫坐改跪,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就跪下去还磕了头。她顿时意识到,这个人果真是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
“什么补偿都可以吗?”她不过就怔了一怔,立刻展开笑容,“不如,就用你爹爹的侯位来换吧。”
这次的事情果真就是要把她给气炸了,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偏偏还次次都如此,即便吃了亏也不肯退缩,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给糊了心,还是本性就是如此。
苏碧听到魏元音的话睁大了眼睛,她现在才真真切切意识到了害怕。
她与表妹和魏元音以及这盛安的大多贵女都不同。她们都有父母长辈真心喜爱,而自家爹爹却一心挂在继母身上,原本对她有几分纵容也是看在还和摄政王有婚约的份上,自从摄政王把婚退了,爹爹对她便一日不如一日。
如果不是自己还有着才女的名声,爹爹想拿自己攀一门好关系,自己恐怕早就被随意嫁了。
而如今,如果因为自己害得爹爹失去了千辛万苦谋来的侯位,爹爹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她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自己千辛万苦谋划了这么多,才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勉强没有在殷瑶出现后失去颜面,现在却要在魏元音的面前功亏一篑了,她如何甘心!
“公主殿下。”苏碧耻辱地咬住嘴唇,“我愿去和表妹相伴,请公主殿下不要牵连侯府。”
这话,便是要主动去和殷念鱼就伴了,可却不知道殷念鱼是不是欢迎她。
“殿下,前面在催了,怎么办。”月白见眼前的事情一时理不清,便附在魏元音的耳边提醒道。
魏元音也很是苦恼,她厌烦地看了苏碧一眼,要不是这个人,也不会有如此麻烦的事情,可是笄礼却还要进行的,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套合适的衣裳该如何是好。
“先去西偏殿吧。”殷予皱着眉头看着一地狼藉,“带着她三加的钗冠,来人,将苏姑娘仔细照看好,别再有什么闪失,到时我们可不好同苏大人交代。”
魏元音闷闷不乐地跟着,她还是很喜欢那套橘红色的曲裾的,如今却落了这样大的一个遗憾,虽然已经让茭白去回音宫取最漂亮的曲裾了,但定然不会比得上如今这套的。
西偏殿就是原本放贺礼的地方,内殿里头还空着。
魏元音一个人走了进去,刚才还和苏碧置气的样子瞬间不见,整个人都变得萎靡起来。
过了不过眨眼的功夫,殷予走进了内殿,双手捧着一个大红的盒子,他一言不发地放在魏元音面前的桌上,而后静静看着,等着少女打开。
心中已经琢磨起少女看到的时候兴奋的样子,想必能把此时的低落情绪一扫而空。
魏元音狐疑地掀开盖子,忽然被里面的东西惊住。
她双手放了进去,然后从里面拎出来一件大红的曲裾,颜色张扬夺目到再让人看不到其他。衣裳的袖口和裙摆都用银线浸了粉色或是纯白的丝线绣了大片她最爱的蔷薇花,乍看下不出奇,微微抖动便能见到光泽闪烁下蔷薇花正在盛开。
她被这一身美到极点的曲裾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愣愣地看着殷予。
殷予见到少女的表情内心是满足极了,他难得勾起了唇角:“这件衣裳本来是同那件一同制造,只是后来听说那件是你自己定的样式,这件便放在贺礼里了。”
当然不是这么一回事,这件曲裾虽然和那件同一时间开始做,却要晚完工几天,他原本想着三加开始之前给她送过来,以她的脾气定会一眼爱上,三加直接换掉了,可没想到竟让管家给当成了贺礼送进来。
他不知贺礼放在哪个偏殿,便先去了东边,没想正巧碰到苏碧在那里使坏。
不过总算用上了,这一片心意也没有白费。
果然,少女的样子十分喜爱,此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更是烧的他心里发痒。
“赶紧换上吧,前面还等着呢。”
他匆匆撂下一句话,扭头便回去了前面。
魏元音立刻回过神,连忙叫着:“月白,露白,快来帮我更衣!”
前头等着的宾客还不知后面出了事,却也察觉到了这一次祁安公主更衣的时间似乎格外长,时间一长,难免有些人会交头接耳。
苏府来的夫人便是苏文的继室赵氏,她能压的苏碧这原配嫡女抬不起头来自然是有手段的。刚刚苏碧匆匆离席,她还以为是去如厕,可却久久不回,而祁安公主也一直没在。想到两人曾有矛盾,赵氏不免心头笼了一层阴影。
那个丫头可不要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她正待命丫鬟下去打探一番,便听见鼓乐声响起,祁安公主已经在殿外了!只能立刻收起心思坐好。
殿外的少女缓缓迈步,在踏进众人眼中的那一瞬,几乎惊艳了整座大殿。就连作为主宾的林太后都是一怔,觉得这丫头实在是一副好面貌。
身着大红曲裾的魏元音微施粉黛,轻轻一瞥便是顾盼生姿,莲步微挪,衣袖和尾端的蔷薇花便熠熠生辉。明明穿得是最庄重不过的曲裾,可是她这样穿出来,竟让人觉得有种……风华绝代之感。
林太后接过宫婢手中托盘上的钗冠,庄严肃穆地举过魏元音的头顶,轻轻为她戴上,而后咏诵出一段祝词。
无数的目光落在魏元音的身上,见证着她成人,而其中一道最为灼热。
她微微看过去,便见殷予坐在上首,面色沉凝,比较起来,他旁边的父皇感动的都已经哭了出来,不停地拿手帕抹眼泪。
隔着无数宾客,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相似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殷小予:啊啊啊!媳妇穿上了我送给她的红衣裳,红!衣裳!【我好激动!但我不缩!叉腰大笑!】
第二十九章
笄礼完成的还算顺利,魏元音从正殿出来之后先去换了普通的衣裳首饰, 才回到东偏殿。
苏碧的样子比她离开前还要憔悴, 坐在椅子上都仿佛摇摇欲坠的样子。
魏元音的心情却很复杂,在赵郡那边的时候, 叔叔婶婶们都教给她, 如果想要惩罚一个人, 就要夺去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经过几次交手, 她也明白苏碧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可是名声对于女儿家来说多重要。
苏碧可以肆无忌惮地踩在别人头上, 践踏别人的名声, 可她魏元音却不想当这样的一个人。
“阿音, 你出来下。”魏元音忽然听到这样一声, 扭头,竟然是殷予,竟不知他什么时候愿意如此熟稔地叫自己了。
她瞥了苏碧一眼, 不再看那欲言又止的可怜相, 提着裙摆到了殿外头。
殷予负手站在门前, 逆着太阳光线,让人只能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影子,走近了, 魏元音才留意到向来喜欢一身玄色衣裳的摄政王竟然在袖口袍边勾了红线,如此一搭配倒是减了几分老气横秋。
听见魏元音出来, 他回眸低头,看了少女身上的衣裳后面上划过一丝遗憾的意味, 少女还没来得及捕捉那抹表情便听到青年缓缓开口:“我准备了人手,沿路也都打点好,明日便去西山吧。”
西山离盛安并不算太远,上头建了行宫,既可度假,最顶上还修了庵堂和寺庙,不远的地方又有猎场可以狩猎,为的就是方便皇家,所以一日便能到。
魏元音听见了有些惊讶,她原本想着殷予叫她出来是为了说苏碧的事情,却没想到首先提的是这件事。
她之前答应的的确不错,是为了避免多生事端要去西山的,后日那西秦国的使臣便要到了,想到可能见到那些野蛮人就觉得浑身不舒坦,要揍一揍人才痛快。
可父皇的立后大典就在半月之后,想想看竟不能再多帮上什么忙,她就有点遗憾。
殷予大约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蓦地一软:“听话,后面都是礼部要紧锣密鼓做的事了,左右忙的来,你便和殷瑶她们好好玩就是。”
也不过就是听话两个字而已,魏元音竟觉得自己的心都是苏苏麻麻的,她抿着唇角看了殷予一眼,又低下头把玩着自己腰间的香包。
“若是盛安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让父皇写信说给我。”她这话原本不该和殷予说的,终归又不是什么不告而别,便是明日再说给父皇听才对,可是忍不住就想多说上两句话。
“这你要亲自和他说。”殷予沉沉看了一眼,果然见少女的肩膀立刻垮了下来。
“哦。”她闷闷地回了一个字。
殷予抬手摩挲了两下腰带,微微勾了勾唇角:“明日我会亲自带人送你们去西山。”
“诶?”魏元音惊讶地抬起头,“可是准备迎接使臣的事情?”
身为摄政王,自然是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可他却要撂下盛安城里大大小小的琐事,护送她们几个姑娘家去西山,这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一天半,回来以后西秦使臣也就到了。
“自然有礼部。”殷予回答的无比自然。
魏元音沉默,最近礼部实在是太忙了,她的笄礼、迎接使臣还有皇帝的立后大典,啧,想来许久都没有如此折腾过了。
摄政王又道:“更何况,还要看着你别半路偷偷溜回来。”
他半遮半掩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却算不得是什么真心话。只是觉得西秦使臣将到,来意不明,是否有人在暗处也还未查探清楚,倘若他们知道魏元音出了盛安专门在半路设埋伏可就麻烦了。
“哦。”魏元音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麻烦,只好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可这一声里实在是带着满满的失落。
殷予心中叹了下,视线往殿内扫了扫,而后轻声道:“你回去吧。”
“哦。”又是一声,少女抬起脚便往回转,一直手却立刻扶到她肩膀上止住了她的动作。
“回你自己的宫殿。”他还是不太习惯把那里称作回音宫,但已经说得足够清楚。
魏元音直视着殷予的面容,微微睁大眼睛:“可是……苏碧的事情……”
她还没来得及处理呢。
“交给我就是。”青年气定神闲,口吻却绝对不容拒绝,只是格外坚定地看着少女。
他……该不会是想对苏碧从轻发落吧?本来确实想轻微惩戒的魏元音心里多了些小小的纠结,几乎想着立刻把最重的惩罚施加到苏碧的身上。
殷予还不知道少女已经醋意满满,更不清楚人家又对她有了误会,抬起手便示意魏元音赶紧离开这里,剩下的都交给他。
魏元音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立刻提起裙子迈着小碎步去喊月白和茭白她们和她一起回回音宫。
殷予的目光一直送着少女远去才沉下面色,抬脚带着一身冷意进了偏殿。
第二日,魏元音起了个大早。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殷瑶和徐茵茵两个人也进了宫。
徐茵茵见了魏元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立刻就一脸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
“阿音,那苏碧终于走到头了!”
说起来,她便是难掩的兴奋,看不顺眼对方许多年,如今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别提这心里头有多舒坦了。
魏元音心里猛地一跳:“怎么了?”
徐茵茵立刻自得道:“也不知道苏大人犯了什么错,昨日傍晚一道圣旨就去了江远侯府,立刻就把他的侯位给撸了,这下连侯府也住不得了,限他们三日内就要搬走。”
“哦……”魏元音的思绪有些飘,她昨天说了一句类似的话,却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就算是她,也不能说撸掉一个侯位就能实现的,如今全朝有这个底气的也只有摄政王。
原来,他真的记住了的。
魏元音托着下巴问道:“然后呢?”
“许多人都没猜出来是什么事情,但是我娘却说可能和苏碧脱不开干系,因为前脚这侯位被撸了,立刻就找了媒婆上府,那可是晚上啊,估计是铁了心一定要早点把苏碧嫁出去了。”
徐茵茵也同魏元音一般的动作,模样却显得快意的很:“她在我这里耀武扬威了那么久,总算该嫁人了,既然要嫁人了,总不能再恶心到我了。”
这话音刚落,殷瑶便进来了,一进来便同徐茵茵一样握住了魏元音的手。
魏元音蓦地笑了:“你是不是要同我讲苏碧的事情。”
殷瑶点着头,知道徐茵茵肯定已经和魏元音说了,于是开口便成了:“苏碧又得罪你了?”
魏元音心中称奇:“你怎会这样觉得。”
“摄政王前头能把广平降了县主,现在自然也该因为苏碧撸了江远侯的侯位,也不过就是因为苏碧是个白身,没得可降。”殷瑶说得极有条理,“这样看来,苏碧定是得罪了你一番狠的,比广平那次还要严重。”
殷念鱼不过就是不知情又被威胁的情况下窝藏了差点伤到魏元音的罪犯,就降了一阶,这苏碧得做了什么事才牵连的自己亲爹把侯位都丢了。总不能是……蠢到要刺杀魏元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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