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庄师伯愣了一下,“这……去哪儿啊?”
姜瑜翻了个白眼给他:“当然是病房,不然你以为呢?”
庄师伯缩了缩头:“能不能你去啊?我在这里等你!”
姜瑜抱着双臂,笑眯眯地看着他:“不想去是吧?那我就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邹家人明显把邹小军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她进去对方也不可能原原本本地告诉她这个陌生人,邹小军是在哪里出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必须得庄师伯出面。
庄师伯见她一言不合就撂担子,也是心累,忙上前拦住了她,妥协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说罢,他像是上刀山下油锅一样,一步一步地往邹小军的病房挪去。
刚到门口,邹家人听到动静,扭头一见是他,马上暴怒起来。年纪最大的邹老太太,拿起拐杖就往庄师伯身上砸去:“把我的孙儿害得这么惨,你还敢来!”
庄师伯抱着头,不停地躲,边躲边求饶:“老太太,老太太,我错了,你先听我说,我们这次来是想办法补救的!”
上次就是信了他才让小军病得更加严重的,谁傻得还相信他?三十几岁的那个女人,端起地上那盆刚给邹小军擦过身的水就往庄师伯身上泼去,然后还用脸盆砸了庄师伯好几下:“打死你这个骗子……”
姜瑜赶紧退到门外,这邹家的女人真不错啊,这么彪悍,难怪庄师伯非常不情愿进来呢!
庄师伯被淋了一身的水,狼狈极了,幸亏现在还是九月,不算太冷。他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水,可怜巴巴地说:“你们现在可以听我说了吧?”
“哼!”出了一口恶气,邹家的女人倒是好说话了许多,几人瞪了他一眼,“说吧,你还想来干什么?”
庄师伯笑得非常谄媚,张开嘴,正想说什么,忽然被后面的姜瑜推到了一边。
姜瑜走了进去:“还是由我来跟你们说吧。”就庄师伯这幅样子,姜瑜怕他还没说完就又被打出去了。
“是你!”邹老太太看着跟先前那副怯生生,上不得台面一样完全不同的姜瑜,拉下了脸,“你跟庄老头是一伙儿的?”
姜瑜摇头:“不,准确地说,我跟你们一样,也是受害者!”
庄师伯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怎么就成受害者了?
邹老太太也被这神转折弄得懵了一下。不过知道姜瑜不是庄师伯的同伙之后,邹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闺女啊,他怎么骗了你?跟我说,我大孙子在公安局上班,回头我让他帮你把钱找回来。”
真是个热心的老太太。姜瑜笑着说:“是这样的,我给了他三个东西,托他替我卖,结果他弄出了一堆伪劣的仿品出售,以次充好,捅了大篓子。”
“这老头子可真不是个东西,连个小姑娘都欺负。”邹老太太直摇头,扭头还狠狠地瞪了庄师伯一眼。
庄师伯那个无语,他吃惊地看着姜瑜,这丫头,小小年纪未免也太奸诈,用这种方法说出实情,事后对方也不会觉得她在骗人,还先洗白了她自己。服气,他一向觉得自己很会骗人,今天竟遇到对手了。
姜瑜安抚地拍了拍邹老太太:“阿婆别生气,是我太年轻,太容易轻信人了。不但自己上当受了骗,还害得其他人跟着受累,想到那些买了他假货的人我就愧疚,要不是我找庄老头,他们也不会上当受骗。”
多善良的孩子啊,明明自己都是受害者,还惦记着别人。邹老太太很感动,握住姜瑜的手:“孩子,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些为老不尊,见利忘义的小人。”
又被变相骂了一顿的庄师伯能说什么?是他看走眼了,还以为小丫头好蒙蔽呢,原来是个成了精的小狐狸,除了认栽他现在也没办法。
姜瑜眨了眨扇形的眼睫毛,眼巴巴地瞅着邹老太太:“真的吗?您不怪我?”
邹老太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两圈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小丫头才多大啊,难道比庄师伯还厉害?
邹老太太浑浊的老眼睁得大大的,盯着姜瑜看了好一会儿:“王家还有方家的平心静气符都是你做的?”
姜瑜乖巧地点了点头:“嗯,阿婆,你别生气,我也不知道他会偷偷仿制我的符。这样吧,为了弥补我犯下的错误,阿婆,我一定帮你治好小军。”
邹老太太看着她不吭声。前几天大孙子话里都还有些埋怨她,怪她信这些旁门左道,耽误了曾孙的病情,她哪敢再轻易信这些,万一再出了岔子,她怎么向地下的二孙子和孙媳妇交代?
姜瑜知道,自己的外表很难取信于人,这也是她当初为何会让庄老头出面的原因。不过邹家人的这份人情她是一定要拿下的,县公安局副局长的人情可是非常有用。她以后想把户口从周家迁走什么的,有了这个助力,就算冯三娘不同意,她也能暗中操作。
况且,稚子无辜,这么可怜的一个孩子,能救当然要救,就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她也要救。所以略一沉吟后,她换了个说辞:“阿婆,这样吧,小军照样在医院里呆着治病,我也不会给他佩戴什么东西。你只要告诉我,小军是在哪里吓到的就行了。”
这个倒是不难。邹老太太如实告诉了姜瑜:“前几天中秋节,小军她外婆接他过去玩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他舅舅骑车送他回来的。他舅舅心急,为了抄近路,早点回来,不小心路过了县城西北边的那片乱葬岗,小军回来后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然后又开始说胡话。闺女,乱葬岗听说当年埋了几千人,很吓人的,你还是别去了。”
姜瑜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不怕这些。老太太,我实话告诉你吧,小军的病之所以一直没起色,是因为他的魂魄不全,应该是丢在了那地方,你给我一件小军平常爱穿的衣服或是玩具,我们去把他丢失的魂魄找回来。”
老人家一听魂魄丢了,马上急了:“真的吗?闺女,你真能找回来?”
那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听到这里,忍不住了,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抗议道:“奶奶,你就听志国的,别信那些坑蒙拐骗的歪门邪道了。这些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听她的口气,姜瑜猜出来了,这个妇人就是邹副局长的老婆。
姜瑜一摆手,大义凛然地说:“大姐多虑了,这事概因我的平心静气符而起,解决这个问题是我的责任,我一分钱都不会收。”
装死很久的庄师伯也站了出来,帮腔:“这位小友说的都是真的,她是有真本事的,老头子我自愧不如。你们就相信她吧,骗你们一件旧衣服或者旧玩具,她也用不着啊!”
这倒是,邹老太太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多醒少的曾孙,咬咬牙:“好,那我就相信你们这一回。”
她把邹小军平时很爱玩的一只小木马给了姜瑜。
出了医院,姜瑜对庄师伯说:“你回去带些黄纸出来,我在国营饭店那儿等你。对了,身上有粮票吧,借点给我。”忙活大半天,她还没吃饭呢!
庄师伯嘴角抽了抽,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了一斤粮票给姜瑜,问道:“咱们下午就出发吗?要不要晚上再去?白天那些玩意儿,一般都不会出来啊。”
姜瑜斜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夜不归宿合适吗?快点,早忙完早收工,我还要赶回家。”
庄师伯撇了撇嘴,在心里吐槽:还娇滴滴,要娇滴滴的小姑娘都跟你一样,他老人家也别想混口饭吃了!
第037章
庄师伯走了之后, 姜瑜就进了国营饭店。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 国营饭店很多东西都卖光了,没什么好吃的, 姜瑜只买到了一碗米饭,一份炒茄子和一碗筒骨汤。
虽然简单了点, 可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一份难得的美食了。
姜瑜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在她快吃完的时候,对面忽然坐了个人。姜瑜筷子一顿, 抬起头看向对方, 只一眼, 她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因为对方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警服,手里拎着同色系的警帽。
这个时候会来找她的警察, 除了邹志国不会有别人。
她放下筷子, 笑眯眯地看着对方,故意问道:“邹副局长是来找我,还是来吃饭的?”
邹志国眯起眼,盯着姜瑜看了几秒,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他是个三十多岁的硬朗汉子,皮肤黝黑,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虬起, 声音很洪亮,可能是因为经常跟犯罪分子做斗争的缘故,他的眼神非常犀利。
“小丫头果然有两把刷子, 没见过面就知道我是谁!”
姜瑜耸了耸肩,把他这句话当成是夸奖,借着这话,又多扒了两口饭。飞快地把碗里的饭吃了之后,姜瑜将碗往旁边一推,抬起头看着邹志国,这才回他先前那个问题:“因为除了你,不会有其他公安来找我。”
所以是他这身制服泄露了他的身份?邹志国挑了挑眉,对姜瑜倒是少了些见面之前就存在的偏见。这个小丫头跟他以往见过的神棍都不一样,邹志国毫不掩饰这一点:“我以为你会说是你算出来的。”
姜瑜牵起嘴角一笑:“邹副局长应该比我更清楚,细心的观察也会给我们留下不少线索。”
她倒想算呢,无奈她是个半吊子水的假神棍,不会这个,就不给邹副局长表演了。
见姜瑜不像别的小姑娘一样听了他的身份就害怕,还能坐到他对面侃侃而谈,邹志国心里是有些欣赏她的。因为更不愿意她走上这条“歧路”了,劝道:“小姑娘回家该上学就上学,该操持家务就操持家务,不要跟姓庄的那个老头子胡来了,那老头子迟早会被人给收拾了。”
听他的口气,他倒是没打算“公报私仇”。这是个正直的家伙,就是孝顺了点,被家里的三个女人牵制。
姜瑜垂下眼睑,忽地一笑:“是你夫人通知你的吧!”
从今天接触的邹家三个女人来看,邹老太太非常迷信,邹局长他妈没吭声,只是在抹眼泪,邹副局长的媳妇儿好像最反感这个,就她嫌疑最大。
邹副局长鼻子一皱,看了姜瑜几秒:“你这丫头跟那个装神弄鬼的老头子混什么混。你这是干咱们公安的好苗子啊,脑子灵活,观察细致,天生就是吃咱们这碗饭的,丫头,有没有兴趣干我们这一行,今年的招兵还没开始,回头我跟武装部那边打个招呼!”
现在这个年代,不少公安都是军人转业回来的。
当兵?绕了她吧!
姜瑜赶紧摇头:“不了,我身体弱,肯定吃不消。”
邹局长皱起了眉:“现在你们这些孩子……”
于是,等庄师伯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邹局长跟姜瑜坐在一块儿,前者侃侃而谈,后者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耷耷的,眼睛都快眯着了。
这两人怎么凑到一块儿了?庄师伯心里惊讶极了。他是极其不情愿跟邹副局长打照面的,可看看天色,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待会儿姜瑜还要赶回家,耽误了时间,万一她撂担子闪人了怎么办?
这小丫头好长一段时间才来县城一趟,连拿钱都不积极,就别指望她其他事能积极了。
所以哪怕心里再不情愿,庄师伯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僵硬地说:“邹副局长,巧啊!”
姜瑜被他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看着他:“东西都带了?”
“带了。”庄师伯不停地给姜瑜眨眼,示意她快点走。
可惜姜瑜跟他没默契,没看懂。
他的到来,提醒了邹副局长来找姜瑜的目的。
邹副局长拧起眉跟着姜瑜他们出了国营饭店,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时,他停了下来,叫住了姜瑜:“我祖母年事已高,人老糊涂了,她今天托付给姑娘你的事就此作罢吧!”
本来邹副局长就不信这些,还不是拗不过家里的老人,勉强信了庄师伯一回,却害得侄子躺在床上半昏迷半清醒。这可是他弟弟唯一的血脉,邹副局长心里面早就后悔死了,当初,他就该拦着母亲和祖母,坚持早点送小军去住院的。
说白了,就是不相信她嘛!
姜瑜笑嘻嘻地看着他:“邹副局长,你信不信,曾经我是一个比你还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然后她就穿越了。
脸打得可疼了。
邹副局长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然后呢?你想告诉我是什么改变了你?”
“你跟我来,咱们到城外,没人的地方说。”姜瑜领着他往外走。
邹副局长踌躇了一下,跟了上去。他一个人民警察,还怕了这么一个老神棍和小丫头不成?
三个人出了城,沿着田边的马路走了一两里,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姜瑜停下了脚步,手一摊,伸到庄师伯面前:“黄纸。”
庄师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马上把纸掏给了姜瑜。
姜瑜只取了一张,轻轻一卷,大家只看到她十指翻飞,很快一个纸人就叠成了。姜瑜蹲下了身,朝着纸人轻轻吹了一口气,纸人就动了起来,摇摇摆摆的,但速度却不慢,它径自走到邹副局长脚边,然后抓住他的裤筒往上爬。
庄师伯和邹副局长都看直了眼。
尤其是邹副局长,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那小人还在不停地往他身上爬,等怕他的上衣扣子处时,他忍不住把小人抓了起来,拿到面前,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就是一只非常普通的纸人,没什么奇怪的。可就是这样一个纸人却能自己走,简直是刷新了邹副局长过去三十几年的认知。
庄师伯也很好奇,他踮起脚,凑了过去,问邹副局长:“能给我看看吗?”
邹副局长白了他一眼:“你跟她是同道中人,还要看这个?”
庄师伯讪讪地搓了搓手,声音小了一倍,倒是蛮实诚的:“我比起小友,差远了!”
看不出什么名堂,邹副局长把纸人给了他。
庄师伯捧在手里观察了好一阵,没有鬼气啊,那这纸人为何能动?莫非是这小鬼比较特殊,他瞧不出来?不对,阳光这么强,也没有小鬼能在强光下行动自若。要说是纸张的问题也不对,这黄纸可是他刚才给姜瑜的,自己制的黄纸究竟是什么货色,他再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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