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哥儿穿着红色衣裳显得十分喜庆,宋鸾噗嗤一声的笑出来了,捏了捏他的脸,“我们识哥儿真亮眼。”
这世上也只有她和赵南钰才有捏识哥儿脸颊的殊荣了,其他人他都会别开脸不让碰的。
识哥儿也知道弟弟妹妹没了的事,父亲说过的不许在母亲提这件事,他便闭紧了嘴巴连问都不问,他摊开手掌,里面是一朵粉红色山茶花,“娘亲,给您。”
这是他特意摘来送给母亲的。
宋鸾接过花,很开心的夸他,“哎呀,好漂亮呀,我很喜欢。”
识哥儿脸红红的,他笑了笑,声音小小的,“那我下回还给您摘。”
宋鸾摸摸他的头顶,又感动又觉得好笑,“不用摘啦,花儿摘下来就活不长了,你送给娘亲一朵就足够了。”
“好的。”识哥儿真的很听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末了,又低低的补充了一句,“那我以后都不摘了。”
这样子漂亮的花朵才能活的长久。
识哥儿这回在她面前话突然多了起来,他乖乖的待在她怀中,慢慢的说:“我过年见到舅舅了。”
年初一便去了宋家拜年,见到了外祖母,还有舅舅。
这一待就待了三四天。
识哥儿以前很讨厌去宋家,没有人和他说话,也没有陪他玩,母亲还会把他关在屋子里,自从母亲不关他之后,识哥儿觉得舅舅和外祖母也是很喜欢他的。
“是吗?那边好玩吗?”宋鸾问他。
识哥儿想了想,点点头,“嗯嗯嗯。”
那边其他的小孩子都愿意和他说话,也愿意带他一起玩,虽然识哥儿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待着。
宋鸾忽然有些遗憾,她没能趁着过年回娘家一趟,林姨娘一定很想念她,估计也恨上了赵南钰。
林姨娘本来就对赵南钰不满,这回她小产的事,足够林姨娘将他恨的咬牙切齿,生生想给他碎尸万段了。
宋鸾知道赵南钰心里愧疚,他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所以她的怨恨好像都显得那么的无理。
可是宋鸾真是怕了那种剧烈而又漫长的疼痛,身体上的疼尚可以忍受,然而心脏也一抽抽的疼,很不舒服。
她已经很努力的不去责怪他了。
识哥儿仰头看着母亲忽然沉默下来,小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从兜里掏出个红白,讨好似的放在她的手里,“娘亲,这是舅舅和外祖母给我的红包。”
“那你自己好好收着呀。”
“给您。”
识哥儿想把自己所有好东西都送给他母亲。
宋鸾哭笑不得,她虽然喜欢钱,但也不好意思拿孩子的压岁钱,她说:“你自己收着,啊对了,娘还没有给你包红包呢!你等着,今晚娘亲一定给你包个巨大的红包,好不好?”
识哥儿觉得金子银子对他都不重要,他又用不着,看娘亲很喜欢,才想着把这些都给她。
他摇摇头,“我不要,舅舅和外祖母给我送了好多东西。”
宋鸾是知道她娘和哥哥的,每回见面也总是往她手里塞金子,出手很大方。
识哥儿执拗的把他收到的压岁钱都塞进她的手里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期盼的看着她,就怕她不要。
宋鸾最终还是妥协,把他的压岁钱单独放在一个小抽屉里上了锁,笑眯眯的对他说:“等你长大了,这些银子就用来给你娶媳妇儿!”
虽然不知道够不够用。
识哥儿年纪小,还听不太懂娶媳妇儿这种话,傻不愣登的点点头,“好。”
宋鸾弹了下他的脑门,被这孩子难得的傻样给逗笑。
尽管识哥儿说不肯要她的红包,宋鸾这天晚上还是想给他准备一个,她这个当娘亲的,过年不能什么都不给孩子准备。
她将林嬷嬷叫了进屋,问道:“识哥儿平日里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玩意吗?”
林嬷嬷从识哥儿刚出生就开始照顾他,比宋鸾还了解识哥儿的喜好,她答道:“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平日里就爱看书。”
识哥儿话也不多,以前多是丧着脸不吭声,这些日子话才逐渐多了起来。
宋鸾有些为难,又问:“那你说我送他棋盘他会喜欢吗?”
林嬷嬷如实答道:“只要是夫人送的,他都会喜欢的。”
宋鸾愁眉苦脸,“不行,我再想想。”
想了好半天,宋鸾灵机一动,识哥儿过完年也要上学堂了,她针线活虽然不行,但是缝个小书包还绰绰有余。
宋鸾立马吩咐林嬷嬷准备好针线,她埋头缝了整个下午,才勉强做出个像模像样的小书包。
傍晚的时候,赵南钰让人带话回来,说是晚归。
宋鸾便没等他,和识哥儿一起吃过晚饭。没多久,林嬷嬷将她惯常喝的药端了进来,看着她一口不落的喝光才放心。
宋鸾已经习惯了药的苦味,眉头都不皱就能直接给灌下去。转身一看,腿边的识哥儿红着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她一惊,“这是怎么了?”
识哥儿自行抹干净眼角的水光,闷声道:“我没事的,娘亲。”
他只是想起来那天看着一盆盆血水从母亲的屋子里端出来,那太可怕了。血腥味和药味充斥了他的脑海。
宋鸾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了,心里一暖,她拿出下午做好的小书包,连带着红包一起递给识哥儿,“看看,喜欢吗?!”
识哥儿捏紧了小书包的带子,这个小书包刚好能装进他上学堂要用的书,外表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又笑了,重重点头,“喜欢的。”
宋鸾看他开心,自己心情也变好了。
嗯,甜还是她的心肝宝贝甜!
宋鸾低声把识哥儿给哄睡着后,赵南钰还是没有回,林嬷嬷问她要不要等他回来?
她摇头,“不等了。”
林嬷嬷欲言又止的退了出去。
宋鸾灭了纸灯,闭上眼睛莫约半柱香后还是毫无困意,她又一次失眠了。不知过了多久,宋鸾听见门边传来的动静。
赵南钰裹着一身清冷之气推开了房门,外间有人给他抬了热水,姑娘掐着嗓子说话的嗲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少爷,奴婢伺候您更衣沐浴吧。”
这是冬卉的声音。
宋鸾蹭的从床上坐起来,眉尖直跳,这俩小贱蹄子下手还真快!才来的第一天就急匆匆的往赵南钰身边凑。
赵南钰面若冷霜,声音冷的像千年寒冰,“滚。”
冬卉咬唇,还是不死心,这么好的机会,她实在不想放弃,平时很少见少爷高声说话,更没有听见他叫人滚过。
她红着眼睛,蒲柳之姿,道:“让奴婢伺候您吧。”
赵南钰脸白的吓人,冷冷的横过去一眼,怒道:“林嬷嬷,把她给我带出去,不遵守主子规矩的人,直接打死。”
林嬷嬷心猛地一跳,也没想到赵南钰回来就下了狠手,竟然是要直接把人给打死。
冬卉吓得直接跪下了,哆哆嗦嗦的求饶,“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赵南钰摆摆手,“带出去,发落了吧。”
饶了她一命,但也没什么好下场。
宋鸾听着听着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反正她也睡不着,穿上鞋走出去,就当自己是去看笑话了。
赵南钰已经坐在屏风后的浴桶里,衣服高高挂在上面,宋鸾拧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仿佛闻到了血的味道。
她的脚步声很轻,刚走到屏风边,里面的男人厉声道:“滚出去。”
宋鸾扬眉,探出个脑袋,“哦,那我滚了。”
赵南钰没想到会是她,这么晚了还以为她早就睡下了,他刚回院子林嬷嬷就告诉他,宋鸾没等他自行先睡了。
说不失落也不可能。
赵南钰愣了一瞬,语气不自然的解释,“我不知道是你。”
他怎么舍得叫她滚呢?
宋鸾转头就要走,被人从身后握住手腕,给拽了过去,她狼狈的跌在浴桶里,温水打湿了她的脸颊,她抹干净眼前的水,张大嘴巴刚要说话,被他胸口触目惊心的伤痕给吓到了。
赵南钰受伤了,看伤口似乎是被人刺了一剑。
宋鸾动了动唇角,“你……没事吧?”
赵南钰将她的手掌心放在自己胸口的伤处,用力往上面按了一下,“有点疼。”
这么狠的自残行为不疼才怪!
宋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想要从浴桶里爬出去,可这人即便是受了伤力气也很大,立马将她捉回怀中,疲惫的靠在她身上,轻声问:“怎么没睡?是不是在等我?”
你清醒一点。
静默一小会儿,赵南钰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说道:“是睡不着吧。”
他这些天也睡不着,梦里面全部都是她浑身是血的画面。痛的他出不了声。
宋鸾没吭声也没反抗,就让他这么抱着。
他咳嗽了两声,沙哑着喉咙说:“别怕,一会儿给你唱小调。”
第六十四章
宋鸾湿透的衣裳紧贴着身子,她的手还被迫压在他的伤口上,掌心里沾上了他的血,她从浴桶里爬了起来,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血迹,低头嗅了嗅手掌,还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
她刚换好干净的衣裳,赵南钰赤裸着胸膛也紧跟着出来了,他自己从柜子前找到了止血的伤药,粉末状的药洒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疼的倒吸一口气,宋鸾装作没听见他的吸气声,脚下顿了一瞬,擦干头发爬回了床上。
宋鸾也不知道他的伤是怎么来的,明明是个儒雅俊秀的书生,又不需要舞刀弄枪。
她也不打算问,赵南钰的事她不是很有兴趣。
宋鸾大半张脸都藏在被子之下,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即便她闭上眼也还是睡不着。
赵南钰裹好绷带,躺在她身侧,浅浅馨香弥漫鼻尖,搂住她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轻声哼唱。
宋鸾不知道他哼的调子是从哪里学来的,但确实很好听,沉心静气。
赵南钰浅眠,半夜时分被她嘴里的梦话给弄醒了。
宋鸾无意识的揪着他衣角,娇小的身躯蜷缩着,直往他的怀里钻,眼角沁着泪水,意识不清,迷迷糊糊之际哽咽的说:“疼,我好疼啊。”
四肢百骸都泛着森森的凉意,五脏六腑疼的喘不上气来。
小腹的绞痛,心口也好似被人一下一下的扎着,疼到整个人没办法站直。
梦里面是大片大片的暗红,整个世界都像是被血糊住了。
赵南钰听着她的声音,脸色倏然变白,他说不出话来,只得紧紧搂住她,低声不断的喃喃,“不怕不怕,不疼了不会再疼了。”
宋鸾显然记不得自己昨晚都说了些什么,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晴光正好,冬日的太阳有些些刺眼。
宋鸾发现昨天老太太送来的那两个美人不见了,她随口问了林嬷嬷一句,“那俩丫头呢?”
林嬷嬷回道:“冬卉不懂事,昨夜冲撞了爷,被处置了,至于另一个也被少爷送回老太太那边了。”
冬卉被打了一顿板子而后才被发落出府,少爷手段不善,让人捂住了她的嘴,打的人发不出声音来,最后血肉模糊,看着让人心惊。
多是想杀鸡儆猴,正正底下人的心思。
昨晚少爷就让人洗干净地上的血迹了,生怕吓着夫人。
这些林嬷嬷都没有告诉她。
宋鸾无动于衷,语气颇为可惜,叹道:“我觉着那两位姑娘是还挺漂亮的。”
只是心太急,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不及夫人半分美貌。”林嬷嬷如是说道。
宋鸾望着镜子里倒映着的脸,这张和她在现代时一模一样的脸,虽然依旧美艳动人,却缺少几分生机,眉间隐藏着淡淡的沧桑。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阵恍惚。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回去的机会?
识哥儿起的晚,自己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昨晚赵南钰回来之后他已经睡着了,他又没有看见父亲,小脸丧气。
他自觉地爬上宋鸾的腿,仰头看着她问:“娘,父亲呢?”
宋鸾不好意思的啊了声,“娘亲也不知道呢。”
识哥儿垂头丧气,“我好多天都没见着父亲了。”
过年的前几天他都在外祖父家,被送回家之后,父亲要照顾昏迷不醒的母亲,忙的没时间看他。
听着孩子抱怨的话,宋鸾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嗯,可能他晚上就回来了吧。”她又说:“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他啦。”
识哥儿心里失落,宋鸾见状刻意打趣他,“原来识哥儿只喜欢父亲不喜欢我呀。”
识哥儿红着脸,磕巴的解释,“没……没有。”
他仰着脖子,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在她耳朵小声的嘟囔,“最喜欢娘亲了。”
*
元宵节那天,八竿子和她打不着关系的皇后娘娘从宫里派了人来,请她去宫里做客,还特意让她把孩子给带上。
赵南钰看着宫里来的太监,眉心微拢,揽着她的肩,“不用担心,只是去说说话。”
宋鸾对皇宫没有好印象,那回宋瑜下的毒的事她还心有余悸,偏偏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计。
她不太放心的问:“皇后找我做什么吗?我都没见过她。”
皇后那次虽然没有被废,但她的娘家被砍的旁枝末节都不剩,元气大伤,十殿下也失去了夺嫡的优势。如今她唯一能仰仗的只有养在膝下的六殿下。
他向来与六殿下交好,也许皇后这是想拉拢他。
“不用多想。她不敢拿你怎么样。”
“那就好。”
识哥儿睡在赵南钰的腿上,她嫌马车里闷,便把帘子给掀开了,她忘记赵南钰还受着伤,吹了小会儿的风,他捂着嗓子咳嗽了起来。
宋鸾别扭的问了一句,“你的伤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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