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谁去?”
“谁去啊?”安娜好不容易同意了带一把短刀去京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萝卜头也颇为犹豫,她不会养小孩,可也知道这种时候要一碗水端平。想了想:“抽签吧,这个最公平了,抽中的人可以京都旅行哦!”
的确,靠运气说话的话,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了。
所有人都想和安娜去京都,可是去的人只可能是三把短刀中的一个了——绿色头发的小短刀跳了起来,结果已经清清楚楚了。
毛利藤四郎中签这件事让所有人一言难尽,但是抽签结果就是抽签结果,这是不可以反悔的。‘大人们’唯一的安慰是毛利藤四郎比较活泼,和外面的人打交道应该比五虎退或者小夜左文字强一点。
棋手去东京的开销,包括酒店和路费都会有棋院负担,甚至有开销补贴。不过如果是棋手带了家人朋友过去,那就要棋手自己负担开销了。
毛利藤四郎其实是没有什么开销的,他还是个小孩子,甚至可以跟着安娜睡觉,根本用不着另外订酒店。路费的话,他这个年纪这个身高的小孩子也有减免,算下来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这样一想,哪怕是柳·大手大脚·花钱无计划·安娜都觉得带短刀出游比带其他的刀剑男子要划算多了。
“咦?这是安娜初段的弟弟吗?”
毛利藤四郎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男棋手还好,女棋手立刻就过来摸头摸脸摸手手了。
陷入人民海洋的毛利挣扎无果——他当然挣扎地开,但是他可不能那么做,他现在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一切异常都不可以暴露出来!
“哈哈,不是不是,是一个朋友的弟弟,托付我照顾几天。他很乖的,所以这孩子能晚上和我一起睡吗?”安娜笑着解释,并且提前报备。
不是每一个棋手都可以睡单人间的,至少安娜这种初段没有这种待遇。她是和另外一位初段睡的双人间,这就是在询问对方。如果得到的是否定回答,那安娜就要考虑自己在酒店订一间房了。
她并不想搞什么特殊,所以事情能够互相体谅解决那就最好了。
“没关系,没关系,这么可爱的孩子!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和安娜同住一间房的是年轻的安生鹿美初段,她入段已经两年多了,一直没有升段。不过她也没有因此怨天尤人,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姐姐。
“毛利,毛利藤四郎。”安娜面不改色地回答。
是的,懂行的人一定会发现这和那把珍贵的古董刀剑重名了。但是这又怎么样呢?毛利在日本并不是一个罕见的姓氏,如果姓毛利的夫妇喜爱刀剑,给自己的儿子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似乎也不足为奇。
再说了,日本人取名很多都很奇怪的,安娜甚至觉得毛利藤四郎比绝大多数都要正常的多。
安生鹿美小姐姐显然不是刀剑爱好者,连觉得奇怪都没有,直接摸了摸毛利的头:“原来是是毛利藤四郎啊,那姐姐叫你藤四郎好不好?”
带毛利出门确实有一点比五虎退和小夜要强,这孩子可比另外两个活泼多了。按照安娜的指示,他只需要本色出演就可以了。这些姐姐阿姨眼里,这就是一个年纪小小却想要扮大人的小朋友,旅途无聊,都喜欢和他说话呢。
至于安娜,她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忽然有了一种预感,这一趟的京都之行她会收获一些没有预想到的东西。
第52章 师走(3)
鸭川自从千年前便从名为平安京的城市缓缓流过, 滋养也肆虐这片土地。但是无论怎么样, 这里始终是这样不慌不忙, 静静走过。这是是矗立上千年的旧国都, 这里是京都。
安娜从新干线的车上下来, 清冷新鲜的空气钻进肺部, 来来往往的人,其中大部分以一种不同于其他日本人的生活节奏做事——这很难描述,总之就是一种独特的,安娜在东京所没有体会过的神秘与沉重。
来京都之前,也有人提醒安娜这里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这里就好像是一个独立于日本的小小王国,现代社会的变革不能让这里后退, 他们固守自己的生活方式。
“京都,京都,哪怕你家世代三代居住在这里,你依旧不能算是一个正宗的京都人。只有世代居住五代以上,才会被京都人接纳, 认为是自己这边的孩子。”
当时安娜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觉得太过于夸张了,现在看起来还真不是无本而来。越古老越固执,人家既然已经在上千年的变化中选择一成不变,那么当代的变化在他眼里恐怕也就不值一提了。
别用一个当代人的眼光论断这一切, 人家可是一个延续了上千年的城市。
“各位老师, 这边请这边请。”京都政府这边邀请的日本棋院, 那么安排就一定会做好。
安娜这边才下新干线, 就有京都的人在这边举着牌子接待了。宽敞的大巴车陆陆续续坐上棋院的人,等到确认人数无误之后,车子发车。
“这边就是京都啊,感觉上和东京很不一样呢。”安娜透过车窗,看到了古老却崭新繁华的街道,有一种莫名的力量。
东瀛和华夏修复古建筑的原则不大一样,华夏的原则是修旧如旧,东瀛的原则是修旧如新。不能说谁好谁坏,只能说带给人的感觉不同。华夏保留了原貌,但也牺牲了一些冲击感,显得有些破旧。至于东瀛,历史感稍稍欠缺,却让人最大程度上看到了和古人一样的东西。
“安娜初段是第一次来京都啊。”安生鹿美笑着放下行李在行李架:“那可要好好在京都看看了,这里确实有自己的不同。”
“安娜初段是第一次来京都?”坐在后面一个男棋手看起来相当震惊:“哇!我还以为安娜初段有京都血统,或者干脆就是京都人呢,毕竟安娜初段的口音……嗯嗯,怎么说呢,熟悉的人应该听的出来吧,有一些京都音呢。是吧,松本先生?”
松本先生是京都这边安排的接待,这时候正举着小旗子照看每一位棋手的情况。听到有人问他,他立刻看向安娜,笑了起来:“安娜老师吗?口音习惯是有一些京都音,不过真正的京都人是不会听不出来的……或许安娜老师的父辈有人是京都人吧。”
安娜捂住嘴笑了起来:“我是外国人啦,至于说话的口音,大概是我的日语老师是京都人吧……我有两个日语老师,还有一个是群马县人呢。”
“外国人?”松本的表情很惊讶:“这可真是让人吃惊,安娜老师的日语说的很好呢!”
听到这种称赞,安娜也只是但笑不语而已。
和中国不同,日本人哪怕是进入现代了也会乐于穿自己的传统服装。日本大街上穿着各种颜色和服的女性迈着小巧的步子走来走去,如果是祭典,那么浴衣少女会更多。
但是在别的哪里也找不到像京都这样,传统和服穿着如此密集的城市了。大街小巷,几乎一眼望过去都是穿着传统服装的女性。
衣服只是一种表面的东西,但是深层次的印象往往是由这种过多的表面所带来的。艳丽或者素雅的和服裙摆经过,就连安娜这个外乡人也免不了被京都所感染。
京都政府并不是小气的,给棋院安排的完全是五星级的酒店,安娜和安生鹿美分到了一间标准的双人间,两个女孩子住完全没有问题。再加上毛利一个,也不会觉得拥挤。
“今天各位老师先在这边休息,等到明天的时候在酒店的礼堂会举行宣传活动,之后还会有特别的宣传照拍摄。啊,各位老师这边走,总之到时候就要麻烦老师们了。”松本先生恭恭敬敬地给棋手们引路。
舟车劳顿,安娜和安生鹿美都迅速的洗澡休息,就连闹腾的毛利也相当配合,乖乖地在安娜怀里睡着了。
酒店礼堂的活动其实有些老生常谈,就是京都这边请来的一些古老职业从业者,再加上一些本地财团代表,像是一个酒会一样。
不过这些古老职业的从业者还是很有意思的,京都这边的名产艺伎、和服裁缝、百年和果子店糕点师、僧侣,还有许许多多安娜根本不知道本身职业的人。
“还要穿和服呢。”安娜来之前就被告知了,京都这边的旅行活动,很多场合都是要求穿和服的。她自己有和服——全都是她出生之后,爷爷奶奶给准备的,只不过前十三年根本没有机会穿!
“安娜初段这和服很贵吧?”品评和服的优劣几乎是每一个日本人都会做的,安生鹿美一眼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安娜这套和服是大红底宝相华纹的,宝相华纹是浅浅的白色,就像是雪花落在了红色的毯子上。从质量和设计感来看,一看就知道是很昂贵的那种。
安娜摆弄了一下和服:“这个啊,是爷爷送的礼物呢,之前还没有穿过!”
安生鹿美感叹了一声,就叫了酒店的服务生来帮忙穿和服——和服的腰带可是很难系的,这不只是有些打结花样是专业人士才会懂的问题,更是因为这需要很大的力气。不要说穿着者自己了,就是一般的女性朋友都没办法帮忙。
要不说是五星级酒店呢,总会满足客人的需求的。何况在京都这个地方,找一个能帮忙系和服腰带的人还是比较简单的。
穿上和服之后,安娜没有梳发髻,干脆让头发披散了下来:“我们走吧。”
安生鹿美在女棋手里面也算是年轻貌美的那一类,很快有男棋手把她带走了。至于安娜,男性棋手很喜欢她的同时也在避讳着这个还只是初中生的少女。年纪太小了,那群大叔级的说说也就算了,真的去单独接近是不敢的。
所以到酒店礼堂的时候安娜就落单了,拿着小小的手包和毛利走来。毛利似乎对餐桌上的点心格外感兴趣,安娜干脆让他去吃点心,自己则是找了一个角落的沙发坐了下来。
“哇,你是谁家的孩子?”一个穿着红色狩衣的小男孩忽然蹭到了安娜背后,安娜回头,正好和他看了个正着。
这是一个看上去只是小学生的男孩子,安娜却没有把他猜测成家属。不因为什么,只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来的灵光——除了之前遇上的除妖师一伙的头领,这是她在日本见过的灵光最盛的人。
所以这可不是什么家属,很可能是某种‘特殊职业’从业者呢。
“或许……您是除妖师嘛?”安娜睁大了眼睛,鲜红的嘴唇弯了弯,嘴角的两粒笑窝便显露出来。
花开院破户一进礼堂就注意到了角落的安娜——话说闪到这种程度的皮卡皮卡白光,坐在角落根本没用啊!
对于阴阳师来说,他们是很喜欢这种灵力的,所以破户很快选择了去勾搭小姐姐。而且他也不认为这种程度的灵力会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能有的——即使本身出身普通,在这么多年的经历下,也应该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了。
凑过来说话,确实如花开院破户预料的,这个小姐姐是行内人,虽然她劈头就是一句阴阳师不太喜欢的问话。
在东瀛的神秘侧是有一条鄙视链的,阴阳师鄙视除妖师就是其中的一环。这就像是国内茅山、龙虎山等名门的弟子会鄙视一些民间出身的符师、水师一样,这不一定是是能力的差距,只不过是特殊的社会情况,以及长久的传统带来的影响。
“小姐姐你还真是不友好啊……”面对安娜满脸问号的样子,花开院破户就是想生气也没有办法了。没办法,这就是长的好看的小姐姐的特权。
“小姐姐,你不是东瀛人吧。”这句话其实只是花开院破户的感叹,在他看来,安娜只不过是不太了解行当里面的事情。这种说法则是夸张了安娜的这种不了解。
但是在安娜这里,那就是理所当然地点头:“对的呀,我不是东瀛人呢,我是华夏人。”
这是一个比日本还要古老的多的国家,在神秘侧上有很多东西日本也是学自华夏的。安娜这样说倒是让破户恍然大悟了,他就说嘛,国内的‘青年才俊’大家至少都听说过啊,这么耀眼的小姐姐,怎么可能不知道。
破户丝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安娜旁边的位置上:“嘛,以后小姐姐可不要这么随便说除妖师什么的,我可是花开院家创造式神使,花开院破户呢!爱华流的当主候补。随便和一个阴阳师说他是除妖师,这是很不友好的。”
安娜这个时候当然不知道阴阳师和除妖师这点小问题,所以非常诚实地询问:“这是为什么呀?”
“哈?为什么?大概是除妖师太没有格调了吧。”花开院破户随便答道。
这里面有很深刻的原因,格调只是一个很表面的原因,阴阳师们总拿这个表面的原因攻讦除妖师——除妖师的准入门槛实在是太低了,绝大部分除妖师能对付的也就是小喽啰的程度。不否认除妖师中间也有很厉害的家伙,但是总体来看,除妖师的业务水平是很低的。
向来自诩名门,历数传承要比除妖师显赫的多的阴阳师们就不同了。这大概是普遍撒网和重点培养的不同,和除妖师粗放式生长不同,每一个阴阳师其实都是精心培养的产物。
这样看来,阴阳师群体人数虽少,却个个拿出来都要比肩除妖师中的精英分子。这种境况对比之下,阴阳师站在鄙视链的上端俯瞰除妖师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这只是最表面的原因而已,东瀛除了除妖师之外还有很多的其他负责祛除妖邪的职业,阴阳师却独独对除妖师不太友好,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同行相轻能够解释的了。
非要说的话,其实是除妖师对阴阳师的生存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除妖师粗放式的培养方式有很多弊端,但是好处也是明显的。这让除妖师群体迅速壮大起来,记住这一点,千万别小看!世界上所有行业的改朝换代往往就是这么开始的!
阴阳师走的是高端领域,而除妖师无疑是亲民很多。而且随着除妖师传承的时间越久,也有越来越多的优秀年轻人成为除妖师而不是阴阳师,他们已经开始涉足原本属于阴阳师的上层领域了。
就像是东瀛从古至今都风行的风俗业一样,很久以前的时候最有‘太夫’,她们精通各种才艺,谈吐风度也十分高雅,有完全不输给公主的高贵。这样的‘太夫’普通人是想也不敢想的,就是‘太夫’之下的‘端’也让一般顾客难以一亲芳泽。
然后随着时代变迁,‘太夫’,甚至‘端’都消失在了时光里,曾经较为低端的‘花魁’却一跃而上。她们没有那么多讲究,和她们交往的规矩也不怎么繁琐,迅速风靡了这个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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