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的朋友竟然听不到自己说话,西门总二郎干脆伸出腿踹了美作玲一脚:“喂!发什么呆?!”
即使是睡着的人也醒了,“呀!总二郎,你做什么?”
美作玲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指:“你是想打架吗?”
西门总二郎顺便就把腿交叠架在了美作玲的沙发上,抬头后眉目典雅:“不是,是你太奇怪了,从早上见面就这样……就是那种很愚蠢的样子。”
美作玲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刚才的神情很愚蠢,实际上他连自己做出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都不知道。所以只是绕开自己朋友,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换一个角度继续看落叶。
西门总二郎低头,垂着的睫毛动了动,想了想:“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美作那家伙难道不是一直在谈恋爱?”最先笑起来的是道明寺,大概是解决了纸牌游戏,所以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
对于他这个答案,西门只能用看傻儿子的眼神看了看他——他们几个人中间,大概只有道明寺会把谈恋爱这种事安在美作身上。
谈恋爱这种事可不是和女人牵扯不清就算的……
“不,不是谈恋爱……是结婚……”摸了摸鼻子,美作玲下意识地回答,只不过现在他的状态不大对,看上去蠢的可以。
“哦,结婚啊。”话说完,即使迟钝如道明寺也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这下就连冷淡的花泽类都抬头了,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结婚!你在开玩笑吗?难道是家族联姻?哪家的女孩子——对了,我们国家的结婚年龄,男性十八岁,女性十六岁。话说美作你的年纪还不够吧?”一向优雅清淡的茶道世家公子都有些堂皇了。
美作玲倒是很遗憾的样子,答非所问:“是啊,年纪不够……你们觉得修改法律,降低结婚年龄做得到吗?”
说完之后他自己先否定了:“不不不,即使可以做到,时间也太长了,还是移民比较好,我记得有些国家不是很小就可以结婚吗?伊朗、荷兰、俄罗斯……”
西门总二郎的本意并不是问这个,说出日本人的法定结婚年龄只不过是表示惊讶而已,想要美作能解释一下情况。可是美作完全没有get到他想要问的点,答话的重点都跑到天边去了。
看到美作这样不着调,西门总二郎重新靠回沙发,冷笑一声:“你真的打算移民的话……是想被你爸爸打死吗?”
这并不是开玩笑,美作玲的父亲是黑帮大佬,而且是日本黑帮龙头大组的大佬,地位简直不言而喻。即使政府致力于抑制黑帮的势力,他这样在政界也有了自己权势的实权者也是不用担忧的。
可是黑帮就是黑帮,哪怕是在日本这个黑帮合法化的国家,这也是很敏感的话题。作为黑帮大佬唯一直系男性继承人,美作移民?首先就会让人联想到这是黑帮有大动作了吧。
黑帮会在什么情况下给继承人移民?这个问题模糊而明确。一旦这么做了,立刻就能引起道上和政界的轩然大波,无端的猜忌甚嚣尘上倒是算小事了。
“就是说啊,明明我都这个年纪了,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还没有自由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和什么人结婚,要不要马上结婚……国家实在是太愚蠢了,这种国民的人生,就应该交给国民自己决定!”
美作玲侃侃而谈,光只听其中一些字眼,倒也觉得十分义正言辞。可是联系之前的话,现在只会让休息室内的朋友觉得这朋友脑子有问题了。
“你疯了!”西门总二郎扯了扯嘴角,直接下了结论。
倒是道明寺,他的脑洞本来就比较大,神经更是粗壮的可以。跟上了美作的思路,并且提出了一个直指中心、无法回答的问题。
“结婚的话,你和谁结婚?”
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吗?道明寺即使再没有常识,也是知道这个的。
一语中的,美作玲立刻整个人都阴郁下来。
“喂,还有十分钟上课,你到哪里去?”
“我得找到人,不然我和谁结婚!”没头没脑地说完这句话,黑帮贵公子美作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休息室。
“那家伙疯了吧?”西门总二郎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是在问另外两个亲友,还是在问自己。
道明寺上下抛接着手上的一盒纸牌,敷衍非常:“谁知道。”
即使是好朋友,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对别人追根究底。在他们那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已经把距离感和分寸感刻在骨子里了。这种东西总会在不经意先显露出来,哪怕是看上去没心没肺的道明寺。
前一天的傍晚,美作玲陪着女人去了一趟龙造神社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哪怕是有人知道,恐怕也无法想象这位少爷会在这里一见钟情。这简直是最大胆的编剧都不能编写的剧情,真叫人目瞪口呆!
安娜在这一天傍晚的龙造神社等待那位玉子巫女,等待并没有白费——就在神社快要关门的时候,那位玉子巫女出现了。
随机给信徒发放神社的护身符,而安娜看着拥挤过去的人,只是旁观而已。
“主?”压切长谷部觉得安娜的神色有些不对。
安娜摇了摇头,只盯着那位玉子巫女。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安娜不躲不避——安娜身上的气息经过了她的掩藏,应该没有那么明显了,可是在这么近的距离遇到另外一位‘神明’,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她当然不会隐藏。
倒是玉子巫女像是被吓到一样,惊慌失措地移开了目光。
安娜总算能够确定了,这位玉子巫女既是神,又不是神。黄昏时分,阴阳相交的时候,这倒是比较明显了。
这种情况是安娜比较苦手的,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这位玉子巫女使用有问题的护身符,用来夺走信徒的运气,以达到弥补自身灵力不足的缺点,这当然属于要被处理的问题。可是她又确确实实是一位‘神明’ 了,真的处理了,高天原方面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放着不管是不行的,那么分寸就很关键了。安娜冥思苦想,最后还是觉得懒得费那个脑子了,决定回去咨询狐之助。
狐之助一向知道安娜在人、神、妖、鬼的问题上很谨慎,谨慎到了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可是这一次还是让他觉得惊讶了。
在东瀛这个具有八百万神明的国度,很多说是神明,其实就是妖怪、精灵之类。甚至就是正位神明,也很难说和妖怪之间泾渭分明。所谓被人遗忘的神明会堕落成妖怪,这并不是无稽之谈。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几位有限的大神,并不能指望一般人对神明有多么强烈的敬畏心,特别是对于那些掌握着鬼神之力的‘人类’。
实际上还有过除妖师将神明当作妖怪给封印的事迹呢!只因为那位神明衰弱的厉害,真让他成功了。
只要实力足够,人类弑神什么的并不是不可以的事情,这就和人类除妖没有什么两样。当然……具有功德加身的神明和妖怪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一般来说,香火越旺盛,拥有越多信仰之力的神明,除掉之后的代价就越严重。
这便是‘因果’了。
而安娜,从狐之助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她天生是要做神明的!不是那种路边随处可见的小神,而是真正的大神!这样的大人,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伪神’的去留都这么‘循规蹈矩’?
不懂。不过狐之助比较喜欢安娜这样——神明具有的力量越强大就越应该知道分寸,一旦力量不加节制,后果可比普通人乱来要严重的多。
安娜确实很小心,这是来自华夏的经验……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狐之助放下了招待用的茶,顶着安娜身后刀剑非常‘和善’的眼神:“是的,这件事已经知道了,那位玉子巫女正如您所说,有一部分已经是神明了,或者说‘妖怪’?可是高天原并没有什么意见,您可以放手去做。”
哪怕是真正的‘人神’,高天原也不见得多在意。如果没有特殊的机缘,也就是小神而已。相对于华夏的天庭,东瀛这个小小国度的高天原更加拥挤,这是引不起注意的东西。
既然已经得到这样的允许,安娜也就不会犹豫了,做好准备就带着付丧神们出发了。
弑神?听起来很厉害,其实和除妖差不多,本质上其实都是彼岸居民。而在日本这个妖怪和神明差别无限小的国度,这种不同只会更小。除了某些祛除妖邪的符咒不能用,很多手法都是一样一样的。
想想安娜用的比较多的‘捆仙索’,平常用来对付妖怪,可是名字来看,简直细思极恐。
第三次来到龙造神社了,安娜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而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安娜感受到了更强的抵御,而且神社外面也用了符咒结界。手法很粗陋,可是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不用安娜动手,长谷部先拔出了刀,一刀挥砍在半圆的结界上。白色的电光时隐时现,然后结界崩溃了。
“我们擅长的只是斩击而已,主命所在,那就什么都能斩断。”
对手既然有所防备,安娜也就不打算试探了,直接去到安娜所感知到的‘神’所在的地方。不是后面的宅院,而是前面的神社神明参道上。
身穿巫女服的龙造玉子就站在那里,头上戴着花冠,手上拿着神乐铃,神乐铃上系着五色绪,这对于巫女来说,已经是最正式的打扮了。
安娜到底因为不请自来有些尴尬,只能解释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你身体里已经‘异化’的部分还是除掉比较好,我正是来做这件事的。”
玉子巫女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笑话,本来恬静的巫女大笑起来。笑完之后才注视着安娜:“你说‘异化’?胡说八道!我明明是神明啊!”
的确是神明,可是从护身符这个恶劣的事件来看,这就不能定义为神明了,安娜只能用‘异化’这个词来说明。
“虽说‘形’是神明的‘形’,可是您的‘真’并不是神明的‘真’。”安娜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神明是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夺取信徒的气运,然后强化自身的。所以您看起来是一位神明,可是实际上您不是。”安娜以一种审判者的姿态做出结论,深秋的月亮格外的凉,而安娜此时比月亮更冰冷。
“你又凭什么做出这种断定?你难道是和我有差别的吗?”玉子也看出了安娜‘人神’的身份,恶狠狠地瞪着她,一点也看不出平常玉子巫女高雅出尘的样子。
安娜想了想,认真道:“大概是有差别的,至少我没有做坏事,没有像你一样,留下这种孽债。”
安娜自问不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好人,可她也绝对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特别是成为时之政府的审神者以来,也算是很配合工作了,做了不少有益于人类的好事。所以面对玉子巫女,倒是很有底气。
没有想到安娜会认认真真回答这种问题,还是以这种无法反驳的方式。玉子巫女像是被噎到了一样,看着安娜说不出话来。
咬了咬嘴唇,玉子巫女拿出手上的神乐铃:“你以为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吗?”
当然不是,安娜还是很重视玉子巫女的——即便她本身实力不济,这些日子收集到的‘气运’也很可观了,安娜并不会小看她。
神乐铃摇动,五色绪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安娜举目四望,发现看不到压切长谷部他们了。再用心感受了一番变换,低声:“原来是梦境的力量,怪不得是预知梦。”
具有灵力的人做预知梦是很常见的事情,可是要像玉子这样有针对性,想预知谁的未来就预知谁的未来,这是很少见的事情。
梦本身就是最不受控制的能力之一,许多灵力低微而且完全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人一辈子都可能做过几个预知梦。只不过有的时候醒来之后不记得,或者事后发生了只当作是巧合而已。
看起来门槛很低,可实际上迈过这道门槛,灵力强大且受过专门训练的阴阳师一般也不会用预知梦来预知未来——他们的占卜手段很多,唯独没有听说谁擅长的是预知梦。
无他,到了梦中,他们自己也不见得能掌控自己,更别说做有针对性的预知梦了。
安娜也做过一些预知梦,可是那些预知梦都是很有随机性的,根本不是安娜想知道什么就有什么。也正是这种随机、被动,预知梦和别的预言差别很大,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预知梦不算因果吧。
毕竟预知梦更像是人行走在世间,不小心有个未来的浮光掠影掉在自己手上,完全是天道自己的问题。
玉子的预知是通过梦来实现的,这一点真的非常独特了。到了现在,安娜被她拉入到梦中的虚幻世界,这才知道原因。
原来对方就是专长于梦境的‘神明’,在梦境中才能如鱼得水。
“这里是我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即便是真正的神明也不可能有办法挣脱!”玉子巫女慢慢地朝安娜走过来,脸上的皮肤开始向白瓷表面一样剥落,露出里面粗粝不堪的存在。
安娜并不害怕、并不焦急,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被信徒称之为‘天女样’的巫女。梦境是别人的虚幻,却是她的真实,她总算露出了已经不是人的那一部分。
身体表面斑驳,有的地方脱落了皮肤。露出的部分不是人类的血肉,而是一种类似于白石的惨白,而有的部分还是人类的样子。这并不能比全部变成非人的样子来的正常,实际上是更加诡异了才对。
“你就留在这里吧,成为我的养分!”玉子朝安娜伸出手,眼睛里浮现出贪婪的神色;“让你的才能成为我的才能!”
轻轻的一声叹息:“这么在乎的原来是‘才能’啊?”
安娜变得虚幻起来,伸手过去只是扑了一个空而已。
第71章 假梦(4)
“如果玲子还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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