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行为在如今的沈慎眼中,约莫只有“可爱”两个字可以形容。
他慢悠悠踱去了隔壁,一推,不出所料,门被闩死了,里面还传来闷闷的一声,“我睡着了,任何人不许进来!”
沈慎“嗯”了声,随后不紧不慢开口,“我原是想说,前几日管家还道在里面发现了几只硕鼠,也不知有没有抓走。”
“……”屋内一阵沉默。
沈慎继续道:“虽每日有人打理,但毕竟长久无人居住,此屋湿冷之气颇重。”
“……”依旧沉默。
“湿冷之气一重,夜间气寒风大,若是阿宓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或听闻呜呜之声,也不必……”
“怕”这个字还没说出口,门被“哐——”得一声打开,阿宓顶着红扑扑的脸蛋和乱糟糟的脑袋瞪他,本是想再次跑走的,可刚刚那句话一直飘忽在耳边,以致她再看那黑漆漆的院落都仿佛藏了可怕的巨兽。
阿宓无法,只能一把扑到沈慎怀中,双手十分熟练地挂在了他脖间,对着古铜色的脖子狠狠一咬,口中含糊不清,“大人坏死了,太讨厌了……”
沈慎面不改色,把人往上托了托,“恐怕还不够坏。”
“?”
“不然怎么让某位小姑娘还能有心思去钻研图画,而不是主动来寻我亲身演练。”
“…………”
沈慎用他的厚脸皮成功让阿宓头顶冒烟,再也没有招架之力,并且在当晚狠狠把人“教训”了一顿,让阿宓再也不敢偷偷去看那些避火图。
因为某人在榻上沉沉对她道,如果她实在好奇,新婚那夜他就带着她把避火图上的姿势全都试个遍。
许是沈慎往日沉稳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忽然皮(sao)这么一下,阿宓直到第二天午时都还没回过神。
翠姨用手在秋千上的小少女面前晃了几晃,都没得到反应,不由觉得稀奇,也不知沈大人到底做了什么,阿宓竟呆成这模样了。
她好笑地拿下阿宓手中的花儿,“再摘下去,好好的一朵花儿就要秃了。”
阿宓不好意思地眨眨眼,乖乖地任翠姨给自己理去衣衫上的花草,听她轻柔问,“怎么了,下午就要回宫,不开心吗?”
“没有呀。”阿宓又不是两年前的小姑娘了,那时候她害怕进宫是因为担心再也见不到大人了,今时不同往日,无论哪里,都是她喜爱的家。
翠姨笑笑,“嗯,阿宓要珍惜还能待在宫里的时日,待你和沈大人成亲后,就不可随意住在宫中了。”
“嗯……”
看着面前娇妍的少女容颜,明亮的双眼带着丝丝妩媚,细白肌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是放在何处都绝不会被人忽视的美丽。
翠姨忽生感慨,“时日过得,真快啊……”
当初她还跟在姑娘身边,看着姑娘为定亲和选婿的事愁眉不展,眨眼间,竟连阿宓都长这么大,要成亲嫁人了。
浅浅的怅然之态,每当翠姨露出这模样,必然是想起了娘亲。阿宓抬眸看她模样,忽然就生出了好奇,“翠姨,当初娘亲是怎么和先皇在一起的?”
虽说被证明身份后,阿宓理应唤先帝一声父皇,但她总觉得怪怪的,便一直是这个称呼,索性也没有需要她称呼的场合。
听到这问话,翠姨差点下意识回一句“你娘亲何时和先皇在一起过”,幸好她立刻清醒,及时换下了到嘴边的话,“自、自然是因为差点定亲结识,然后就慢慢熟悉,再在一起的。”
“这样吗?”阿宓歪过头,“所以……是日久生情吗?”
其实翠姨也不是很清楚,就像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姑娘会舍先帝而选留侯一样,面对阿宓还是若有其事道:“那是自然,先皇年轻俊朗,待姑娘又温柔体贴,哪个女子不动心呢。”
“喔……”阿宓依旧疑惑,“虽然听说过很多,但我还是不明白,他们当初到底为什么不成亲呢?既然家世相合又彼此喜欢,娘亲却……”
却转身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对方也不喜欢自己的小人,还被对方磋磨多年。
“其中内因太复杂,我一时也说不清。”翠姨不免有些慌乱,说到这件事,她总是无法保持平静,“已是过去的事了,阿宓也不必知晓得那么清楚。”
“那不对。”阿宓却轻轻笑,“我猜侯爷肯定比你还要清楚。”
她也是听人说多了,都道留侯以前是先帝的贴身人,什么都一清二楚。
翠姨更慌了,“侯爷……侯爷是大忙人,何况是先皇秘事,他又怎么好和人说道,一个不慎被陛下治罪可不好。”
阿宓也觉得有道理,想了想,忽然和翠姨拉近,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说句话,翠姨不要生气。”
“什么?”
“有时候我觉得,侯爷就像爹爹一样。”阿宓双眸弯起,仿佛记起了和留侯相处的模样,缓缓荡起了秋千,“侯爷总让我很有亲近感,待我和哥哥也很好,无论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能比哥哥还要快地办到。”
阿宓近乎自言自语道:“如果爹爹不是这样的,还会是哪样的呢?”
她也知道这种话是不能被别人听到的,但翠姨不是旁人。
早在她把爹爹这个词叫出口的瞬间,翠姨手中的花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面,零碎的花瓣也不及她的心乱,这、这……
她手足无措的同时,正相携来沈府接人的少帝和留侯同时停住脚步。他们耳力不错,自然把阿宓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少帝一挑眉,倒没因为这话生怒,只是瞥了下身旁的人。
哟,他们的留侯竟然破天荒地傻愣住了。
第94章 回宫
如果有人能听到留侯此刻的心声, 就能发现里面正不停回荡着阿宓刚道出口的两个字“爹爹、爹爹、爹爹……”
那大约是他梦中才能听到的声音。
自成为留侯后,他基本没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事, 自然也不会有在梦中才能祈求的东西。唯一的例外,便是阿宓的出现。
美梦成真后一般人的反应是怎样留侯不知道,他只知此刻自己必须用尽所有的理智去压制住汹涌的内心, 以防被少帝看出什么。
他的不自然很快恢复,少帝最多只闪过那么一瞬间的疑惑,更多还是看笑话般。
大步走向阿宓,少帝笑道:“阿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可把侯爷吓了一跳。”
“哥哥!”阿宓惊了下,正要停下秋千,却被少帝阻止, 他亲自帮她推着, 随口道,“原来还记得朕,还以为你在沈府乐不思蜀,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呢。”
他并不提阿宓被掳的事, 神态十分自然, “再过几个月就成亲了,连这点时日也忍耐不了吗?”
阿宓被他说得羞愧, 也觉得自己确实对不起兄长,这点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辩解, 小声道:“对不起……”
知错就认, 这是阿宓的优点。少帝望了她一会儿, 叹声道:“朕倒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只是今后阿宓便长住公主府了,和朕也不知一月能见几次……”
“我现在就和哥哥回宫!”阿宓急急出声,并没有注意到少帝眼底闪过的狡黠。
身为一国之君,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失落呢。
“陛下——”留侯上前一步,见阿宓当真内疚的模样,含笑摇了摇头,苦肉计这招陛下在阿宓面前用得是十分顺手了。
他没有点破,转而温声道:“阿宓消瘦了许多,回宫中后让太医再看看,好生食补。”
“嗯。”阿宓抬眸,望见的是半面冰冷的面具,但留侯的面容在她心中依然清晰,“侯爷也瘦了很多,也需要补补。”
留侯一怔,“是,近日有些忙碌,竟没发觉,还是阿宓细心。”
“那朕呢?朕呢?”少帝不甘心地挤开留侯,指着自己因戒了神仙粉而不再过分瘦削的脸,“朕是不是也瘦了?”
“唔……”他眼巴巴地问,阿宓便也认真打量了下,“哥哥没瘦,还……胖了那么一点点。”
为防止少帝伤心,阿宓还特意抬起手指作手势,“只有那么一丢丢。”
“……哼!”少帝黑脸,似是再也不想理阿宓的模样,转身忍不住悄悄摸了摸脸。
难道朕真的胖了?……没道理啊,最近朕明明也在整日担心阿宓,忙得脚不着地,怎么可能会胖呢?
各人心绪暂且不提,半个时辰后,阿宓被少帝和留侯二人一起接回了宫。这件事沈慎早就知道,若非有要事在身,他也不会让少帝亲自去接人。
少帝并没有让阿宓回她原本的宫殿,而是领她到了自己寝宫附近的一栋小楼,“那儿前几日走了水,不能再住,阿宓委屈先住向林轩,如何?”
向林轩并不小,布置格局也绝算不上简单,阿宓并不觉得委屈,只是疑惑,“走水了?”
“嗯。”少帝当然不会说他发现的那些密道,其中一条出口就设在阿宓宫殿中,那样只会吓着她,“有几个不懂事的宫婢,朕已经处置过了。”
“那些宫人没事吧?”
“有几人受伤,朕赏些银钱让她们出宫了。安前另拨了些宫人,若不喜欢便和他说。”实际是那几人多少都与那些逆贼有些干系,如今正在大牢。
阿宓也许察觉了一些不对,但她更信任少帝,点头道:“哥哥安排便是,我没有意见。”
少帝笑笑,和她一同踏进向林轩。这儿虽位于他寝宫附近,但他却是切切实实头一回到,最近由安前部署重新装饰了番。
安前憋着气,小心觑着两位主子脸色,见他们都没有什么不满这才放下心来,就怕陛下觉得这儿配不上长公主。
阿宓四处瞧了瞧,发现秋千那儿不仅添了葡萄架,屋内也多了许多姑娘家才喜欢的小摆设,好奇道:“这是安总管一人布置的吗?”
“回殿下,自然不是。”安前躬身笑道,“奴才担心迎不了殿下喜好,特去向文妃取经,想着……女子喜好总有相通,幸而奴才没讨教错人。”
文妃?阿宓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是谁,眼眸滴溜溜一转转向了少帝,笑容还没露出来,就被狠敲了个爆栗,“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喔。”阿宓委屈巴巴,知道少帝脸薄又爱面子,最讨厌别人打趣这个,纵使再好奇也只能憋着。不过她是真的很疑惑,明明之前哥哥还提都不想提文姑娘,这会儿居然能允许安前去向人取经,也不知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求知欲溢于言表,待少帝走后大宫女还是轻声道:“文妃娘娘已经进宫了,而且就在十日前——侍寝了。”
阿宓惊得双眼睁大了些,差点儿没被水呛着,她还不至于以为这个侍寝会是单纯睡在一块儿,只是这进展简直一日千里。
哥哥的面子、坚持、原则呢?
大宫女笑,“殿下怎么如此惊讶,文妃是陛下的妃嫔,陛下也到了考虑子嗣的年纪,侍寝是理所当然之事。”
“嗯,话是如此……”阿宓眨眨眼,“一时出乎意料而已。”
另外几人掩了唇,“殿下明日就能看到文妃娘娘了,陛下已经吩咐让她来教导殿下待嫁事宜,以免殿下慌乱。”
宫中无女性长辈,按理说阿宓也可以受显王妃的教导,但文妃进宫后,少帝毫不犹豫舍弃了前一个选择,他可不想让阿宓和显王府有别的干系。
阿宓颔首,忍不住又上二三层走了圈。这儿虽然没有原来的宫殿大,但高,且二三层布置得别有天地。若不是少帝不允许她睡在高层,她都想直接把住处布置在最上面,这样每日清晨醒来就能直接俯瞰小半个皇城。
“殿下若真心喜爱,不如到时在公主府建一座高楼,偶尔去歇息几日,不是正好么。”大宫女建议,“殿下想要,沈大人定不会拒绝的。”
“这……”阿宓刚要回话,下面便有人传文妃来访。
阿宓脑中自然浮现了之前那个文静温柔的少女,当即点头,“我马上下去。”
她去快速换了身衣裳,文妃正在前院等候,一袭浅紫宫装尽显柔和,发上只插了几个简单的首饰,神态气质如一。
“文姐……文妃娘娘。”阿宓半道改口,“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还想明日去求见。”
文秀抬眸含笑,“怎么能让殿下求见,听闻殿下回宫,想着这时候快用午膳了,正巧前些时日从府中带了五尾沥河鲤鱼,献了三尾给陛下,剩下两条,想让殿下尝尝。沥河鲤鱼稀少,味道极为鲜美,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第95章 艳羡
文妃如此客气, 阿宓便也却之不恭。在清楚这位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嫂嫂后,她不由就分出了一些注意力暗中打量文妃。
她论不上十分美丽, 胜在气质宜人,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的矜持与优雅,又不至于呆板,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想来也是, 若是太差,当初也不会被选为显王府的世子妃。
想到这位嫂嫂是哥哥从李琰手中“抢”来的后,即便阿宓努力想忽略, 总免不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好吧, 她承认就是有点幸灾乐祸, 真的只有那么点儿。
当初公子带给她的阴影与压力已不知不觉消失,但那几年的生活不会说忘就忘。她一直觉得公子——也即是现在的堂兄李琰骨子里本是个霸道专制的人,能够在被自己未过门的世子妃被夺走后还毫无怨言, 这点着实让阿宓大吃一惊,她还以为这会让少帝和他有一番争斗。
69/79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