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你就是景容房里的丫头?”司徒信德从房内出来,看见眼前这个圆润身影,有些皱眉道。
“回老爷,奴婢叫杜小小。”杜小小连头都没敢抬,低低应了句。
“恩,好生伺候三少爷,不准有任何闪失。”司徒信德只是瞧了几眼,见整体还算顺眼,倒也没再说什么地转身离开。
“是,老爷。”
杜小小不禁松了口气,随后瞧见厨房的张大妈端着托盘过来,她连忙几步跑上前。
“张妈,这是给三少爷的药吗?”
“咦?是小小啊,你怎么上这当差了。这是三少爷的药,老爷刚吩咐的呢。”
“我刚被调来的,张妈,你把药给我吧,这个时候厨房间最忙了,那里可是一会都离不了您啊,您快回去吧。”杜小小笑道,然后把盛着药的托盘接过来。她刚进府那会在厨房呆了半年,知道那的情况,每当晚膳时那里就忙的人仰马翻,就跟打战似的。
“还是你最贴心最勤快,难怪能得大夫人赏识,不像小翠那些人就知道偷懒,活该她们进府这么久还在厨房间打杂。”张妈一边数落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整个托盘移交给杜小小。
杜小小被她说的不好意思,笑着冲张妈又说了几句,才转身回到房门口。
“少爷。”杜小小深呼了口气,亮着嗓音道。
回应她的是好一会的沉默,就在杜小小打算再喊一声时,房内终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进来吧。”
杜小小吐了口气,她原以为要站上大半个时辰呢。就在她庆幸的同时,她的脚步于三年来再一次迈进了司徒景轩的房间。
※ ※ ※
房内,珠帘半卷,四周三面窗子大敞开着,素白色的窗帘随着微风轻扬浮动。
目及所至,干净得一尘不染。室内陈设简单却不失雅致,墙上悬着几幅字画,看落印皆是出自名家的手笔。南面靠墙之处摆着一个巨大的青瓷花瓶,里面插满了一卷一卷的名家画卷。
房内只有一面桌一屏风,书桌的后方坐着一个穿着雪白衣裳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十分年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他的脸色白的吓人,一身的白衣更是衬的整个人毫无生气。苍白瘦削的脸上有一双漆黑的眸子,眼里平静如水,让人看不出情绪。
杜小小看着眼前这名冷漠到令人生畏的新主子,不禁咽了咽口水。
“少爷,请您用药。”
被称做少爷的男子只是笔直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冷漠。清冷的目光在看人时无形带出一股压力。好似在看你又似不屑在看你。
司徒景轩只淡淡扫了杜小小一眼,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杜小小就这样端着托盘站了半个多时辰,即便手腕酸的不行,她也不敢有一丝要放下的举动。
这么干站着,滋味自然不好受。可是谁让他是主子,她是奴才。
杜小小拿着托盘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司徒景轩瞧在眼里,表情却是没有丝毫变动,漠然地像是恩赐般地抬头看了杜小小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上的书,房内安静地只有轻微的翻书声。
就在杜小小手臂又酸又抖时,低沉到有些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
“我不想喝,你端下去吧。”
杜小小微怔,“可是,这是老爷吩咐的。”
“我爹?”司徒景轩皱起了眉头,轻咳了几声道:“你以为,你现在在给谁当差?”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咳嗽,他的眼里没有半分笑意,平淡如水的令人心惊。
杜小小一愣,有些惊慌道:“自然是少爷。”
司徒景轩静静的望着她,望得杜小小双腿都要发软。
良久过后,那不高不低的声音才响起,却是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
“既然知道,那你还杵在这做什么。”
※ ※ ※
杜小小看着眼前的房门傻了眼,她就这样被赶出来了?
捧着托盘,杜小小有些气结的站着房外,什么嘛,以为自己是少爷就了不起啊。
他爱喝不喝,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自然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她现在是他的贴身丫鬟,他若是有半点闪失,首该倒霉的就是她杜小小。
眼下是形势比人强,她要不要冒着被赶出府的危险再进去次看看?
杜小小忍不住犹豫,就在这时,一道非常圆润温和的声音响起,“小小,你怎么站在这?”
一名身穿藏青色华服的男子缓步走来,杜小小瞧了眼,连忙微微行了个礼。
“大少爷好。”
“恩,怎么端着药站门口?可是三弟使性子了?”司徒景容见杜小小露出为难的神情,心里也猜到一二,不禁轻轻笑了声,“给我吧。我了解三弟的脾气。”
“谢谢大少爷。”杜小小松了口气,然后像是怕他会后悔般,连忙把托盘往前一递。
“你啊。”司徒景容有些好笑地看了杜小小一眼,“你先在这候一会,等我出来了你再回去。”说完就转身示意杜小小开门。
“是,谢大少爷。”杜小小忍不住感动,连忙上前帮自己的前主子开门。
大少爷果然温柔体贴,不怪府里的丫鬟瞧了他连话都不会说,只顾着脸红呢。
见司徒景容进了房,杜小小本分地把房门带上,然后安静地伫立在门口。
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司徒府一点点地被黑暗淹没,她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与这地方格格不入。
抬头望月,她不由得感慨。
入府三年来,时间过的很快,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又是无比的慢。她很久没看见娘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进府前,娘曾握着她的手说,“小小,杜家以后就全指着你了。”娘的这句话,她至今还想不通。
想着,杜小小的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刚刚入府那会,那时她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没见过世面更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来的头几个月还经常迷路,呆呆地任人嘲笑也不会回嘴。
若不是有张管事照应,她想她都呆不到三年,早被人赶出府或是自己受不了逃出府去了。
张管事曾经说过,世界上没有真正天真的人,只有缺少被磨练的人。
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是最合适不过了。
“在想什么呢,连主子出来都不知道。”
“啊——”杜小小惊讶一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大少爷好。”
“把里面的碗端出去,你也去休息吧。”司徒景容温和地笑道。
“是,奴婢这就去。”杜小小呆呆地应了声,然后快步走向房。
房内,司徒景轩只披着件单衣坐在桌前,单手捧着书,看见来者也只是微微抬了一眼。
只是那一眼,却让杜小小差点回不了神。
月白色的薄衫轻贴着他的肩膀,有些失红的脸色被烛火映得通红,显得俊逸非常。一头如水般光滑的长发有些随意地洒在耳侧,头顶仅以一只白玉冠半束起来,衬的整个人文雅十分。
“还不出去?”
清泠的声音拉回了杜小小的思绪,察觉到自己竟看的失神,当下不由得闹了个脸红。
“是。”杜小小有些羞愧的轻声应道,然后拿起放着空碗的托盘退出房。
大脑完全无法运作,只剩下那张在烛火中的面容不停的跳跃。
难怪燕儿,小琴,紫莹都行差踏错地干了糊涂事,这个病老三的确有勾人魂的本事啊。
刚才就一眼,她的心到现在还紊乱地静不下来——
这种感觉,真奇怪。
※ ※ ※
见那个圆润的身影出去了,司徒景容慢步走到桌前,笑道:“我的包衣小奴才明天开始就伺候你了。”
“大哥可是舍不得?”司徒景轩从书本里抬起脸,语气淡淡道。
“还真有点。”司徒景容笑笑,又道:“小小是个好姑娘,直肠子,没心眼,三弟你别太为难她。”
“怕我为难她,大哥就尽管带回去啊。”司徒景轩低下头,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
司徒景容轻笑一声,“我倒是想,不过那丫头是个事精,大事糊涂,小事机灵,让她来三弟这磨练磨练也好。”
“因为自己的娘抢了别人的相公,所以特地赔个丫鬟过来赎罪么?”司徒景轩合上书,黑色眼眸里看不出半点情绪,只是非常平静的看着眼前这名笑的一脸温柔的男人。
“大哥可真是会做生意啊,难怪能把府里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条。”
“三弟,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见眼前的人着急地想解释,司徒景轩微微垂下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夜深了,大哥请回吧。”
司徒景容见自己碰了个硬钉子,当下有些无奈地笑道:“好吧,那三弟你也早些歇息吧。”
轻轻“恩”了一声,直到听见关门上响起,司徒景轩才捂住嘴咳红了脸。
肺里又痒又痛,难受的很,司徒景轩咳的整个肩膀不住抽动,身体因咳嗽向前倾的惯性碰翻了手边的茶杯。
陶瓷破裂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淡色的茶渍在他最爱的避尘白毯上一点点浸染开来,像朵正要盛开的花般,只是这一切看在司徒景轩眼里尤为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
全章更完,日更需要鼓励,希望大伙不要霸王的说,星星眼……
第4章 无知且无畏
身为司徒家三少爷的贴身丫鬟,杜小小第一天当差就起了个大早,因为要和三少爷的奶妈进行“经验”交流。
交流啥呢?自然是怎么把三少爷照顾得妥妥当当,外加舒舒服服。
奶妈是三少爷的娘亲的陪嫁丫鬟,在司徒府里也算的上得高望众,其实说穿了也就是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是岁数大、资历深就经常对其他下人颐指气使。一些刚进府的小丫鬟自是不敢违抗她,而现在横竖逃不掉的杜小小也是尽可能的顺着她,只当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府里太寂寞,自己是日行一善送上门让她念几句,反正横竖又没少块肉什么的。
奶妈名里有个华字,大伙都叫她华嬷嬷。
华嬷嬷和张管事一样,都有几句著名论断,也都喜欢在一大早的时候对人耳听命令,一再重复又重复。
“咱们身为下人的,恪守本分是基本,鞠躬尽瘁是本分,身先士卒是应当。”
“是,奴婢记下了。”
“你身为三少爷的贴身奴婢,第一要耐得住寂寞,少爷在和不在一个样,不准阳奉阴违,更不准开小差偷懒。““是,奴婢不敢。”
“第二条,挡得住诱惑,绝对不可以对自家少爷有任何非分之想,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麻雀都想飞的高,但是最后都摔死了。不过,就你这体形,也飞不了多高,毕竟负重难行啊。”
“……是,嬷嬷说的是……”好委屈的声音。
杜小小一脸听话乖巧的低着头,可紧紧拽着衣角的双手泄露了她的情绪。呜呜……你不说我胖会死啊会死啊!还有谁说麻雀会摔死,你当它们的翅膀是摆设啊!
“第三条,禁得起褒贬,少爷夸你是你的福气,少爷骂你是你的荣幸,我们必须要心存感恩。”
“……”杜小小只当自己没听到。
“还有最后一条,就是要有随时随地献身的觉悟,身为奴才的必须以少爷的需要为优先考虑……不过,这条你估计用不上,你记住前几条就可以了。对了,还有,少爷最不喜欢别人太罗嗦,也不喜欢……”
看着眼前两瓣嘴还在滔滔不绝地念个不停,杜小小脸上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那句“你估计也用不上”,让她的原本就不强大的信心防线彻底瓦解,呜呜……打击人也不带这么直接的,我说华麽麽,您就不能迂回点么,人家也没有长的这么面目可憎啊。
半个时辰左右的“交流”结束后,杜小小几乎忍不住想热泪滚滚。
被人说自个脸大,她还不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只能默默悲剧地应了声,“是,嬷嬷说的对。”
说她难看,说她胖都忍了,为啥还要说她脸大啊。这不是刺激人么,而且……脸大有什么不好,脸大可以撑门面啊……
杜小小站在司徒景轩的床边,望着睡的一脸深沉的自家主子,忍不住的想唉声叹气。
病老三的差果然不好当,这才第一天,她就忍不住想要去求大夫人让她收回成命。
做少爷的就是好命,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不像她一个小小婢女必须天没亮就要起来听人念著名论断,不仅要熟记于心,还要贯彻实施。
真是同人不同命,呜呜……少爷,你真的好幸福啊……
一边在心里哀怨的纠结,一边在默默地数着手指头算时间,在杜小小越想越悲剧的强大怨念中,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少爷,您醒了?”杜小小看见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忍不住悲喜交加地唤道。她在这站了快了一个多时辰了,腿都站的没知觉了。
司徒景轩慵懒地“恩”了一声,接着一双比女人还细还白的的手掀开绸缎被褥起了身,站定在杜小小身前,声音略显低哑的说道:“还愣在这干什么,帮我更衣。”
“是。”
杜小小低眉顺目道了声,然后连忙为司徒景轩取来衣服为他穿上,只是刚来到他跟前,她才发现自己竟只到他胸膛过。
杜小小心里顿失平衡,这也太打击人了,她刚被人用言语打击完,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遇到个实体说明,这图文搭配的也太亲密无间点吧,怎么着也得给她一点缓慢的接受过程不是?
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好命,衣食无忧不说,一张脸保养的比她这个女人还漂亮。反观她,又矮又丑又黑又胖,活像是成衣作坊里被人用剩下的布脚料拼接起来的碎布头,完全拿不出手……
这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啊。
司徒景轩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多少意外她竟然没有特别打扮一番,随后一想,只当她是在玩把戏想以这种方式引起自己注意,毕竟以前那些丫鬟没少使手段。
原本觉得这丫头还算老实的想法,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司徒景轩的面色发冷,连带的不愿意与眼前的人有太多接触,干脆就退了一步。
“我自己来吧。”
杜小小原本正努力踮着脚尖帮司徒景轩扣领子的立扣,有些悬殊的身高差距让她的小肥腿在踮了一会后忍不住的抖啊抖,哪知道司徒景轩这一后退,惯性作用下杜小小就往前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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