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苏娆能如此轻易毫无破绽地易容成任意一个人,那么,她的计划,会不会是易容成尹卿容的样子,然后在婚礼当天,等自己去会同馆后对自己下手?
这个念头一起,越发细思极恐。
如果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婚礼当日,到底是大喜之日,难免放松警惕,只要苏娆扮成的尹卿容找个合理借口说想要与自己独处,然后再伺机动手,那样毫无防备的的情况下,自己实在是防不胜防!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后,她就把自己的猜想同沈初寒说了,于是,两人将计就计,做了一番精妙的部署。
苏娆没有接她的话,直勾勾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脸色微变,沙哑着开口,“你没有受伤。”
那日,她明明将匕首扎进了宋清欢腹中,而且,匕首上淬了剧毒,见血封喉的那种。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宋清欢中毒了的话,就算不死,也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宋清欢轻轻一笑,“看来,你的观察,也很细致入微。”
苏娆脸色一白,手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腹部的伤口,“怎么可能?我明明刺进去了……”
不仅如此,她明明还亲眼见到宋清欢喝下了被红袖下药的茶水,为何被自己袭击之后,宋清欢还能快狠准地反击?而她,在刺完那一匕首之后,就感到天旋地转,不知为何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就身在了这处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天蚕软甲,听说过么?”宋清欢把玩着手腕上晶莹剔透的手镯,不紧不慢开口。
苏娆听到这四个字,脸色更加难看了。
天蚕软甲,顾名思义,是由天蚕丝制成的软甲,刀枪不入,韧性极强。所以,当日尹卿容的匕首虽然刺中了她,但却被天蚕软甲挡掉,根本就没刺进去。至于那染红了衣裙的鲜血,不过是她事先准备好了血袋藏在腹中,趁机挤破造成受伤的假象罢了。
“可是,我分明看到你流血了!”苏娆不甘心地怒吼一声。
“我既然已经猜到你的目的,自然早有防备。不然,你以为当时你为何会突然晕倒?”
苏娆脸色铁青,睚眦欲裂地盯着宋清欢,恨不得用目光将宋清欢碎尸万段,“你给我下了药?”
宋清欢不置可否地笑笑。
“不可能!”苏娆眸光通红,“我的吃食,都是经过红袖之手,她是用毒高手,不可能察觉不到!”说到这里,她语气突然一缓,眼底透出一抹犹疑。
宋清欢唇角一勾,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你不必怀疑红袖,她没有背叛你。毒,我让人下在了你的胭脂水粉中。”
当日,事情的经过其实是这样的。
她猜到苏娆接下来可能的动作之后,一面命人盯紧了会同馆,一面做了充足的准备。
那日,到达会同馆之后,听到“尹卿容”的声音,她就知道,眼前这个“尹卿容”,果然是苏娆假扮。虽然她提前让尹卿容染了风寒,打算以喉咙不适的借口装出沙哑的声音蒙混过关,但因为宋清欢事先有了猜测,所以还是辨别出了细微的差别。
确定了面前之人是苏娆,宋清欢便将计就计了下去。
冬雪倒的茶,明知里面下了迷药,她还是当着苏娆的面喝了。她在玉衡岛上阴差阳错吃下了巨蟒内胆,如今早已百毒不侵,自然不会怕这小小的迷药。
聊了一会,苏娆假扮的尹卿容果然提出要单独聊聊,将所有侍女都遣了出去。她早有防备,在苏娆拔出匕首的瞬间假意没躲开,趁机挤破了腹部的血袋,又拿出早就藏在袖中的匕首反手一刺,刺中了苏娆。
她事先让人在礼部送来的胭脂水粉中混入了季流云特制的毒药,这种毒药一般情况下对人体无害,但只要中毒之人运真气催动内力,毒素就会顺着内力在五脏六腑流动,让人迅速昏迷。
所以,其实她那一匕首完全是多余的,之所以还会出招,不过是看苏娆不爽,趁机泄泄愤罢了。
苏娆昏迷之后,她假意受伤,冲出房间,故意让大家看到了她浑身被血染透的场面。流月沉星事先就知道了整个计划,一见到她出来,一面假意叫人,一面趁门外的冬雪和春露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出手将她们打晕了。
苏娆是聪明人,眼下从宋清欢口中得到这些信息,基本就能将宋清欢的整个计划给拼凑出来了。
她素来自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竟被宋清欢反过来用在自己身上,心中顿时如蚂蚁噬心,恨不得将宋清欢碎尸万段。可每日送来的饭菜中下了让人全身无力的迷药,她此时连只蚂蚁都掐不死,更别说要对付宋清欢了。
心中火焰团团烧了许久,她才勉强冷静下来,抬头冷冷看着宋清欢,“你把红袖她们怎么样了?”
宋清欢起身站起,走到她面前,清泠的目光穿过铁栏杆,直直望进她的瞳孔之中,轻飘飘开口,“斩首示众。”
“你怎么敢?!”苏娆怒吼一句,手指一动就想上来掐宋清欢,只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手无力一垂,面色扭曲而狰狞。
片刻,她平复了些许心情,冷冽而厌恶地看着宋清欢,“宋清欢,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毁了两国和谈,凉昭两国再起战火,百姓对你不满么?”
宋清欢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抿唇娇笑两声,“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凉国派来的使团只是幌子,目的就是为了刺杀我和阿殊,毕竟,尧夙身上,可是搜了淬了毒的利器,那可是铁证。你觉得,我昭国百姓是会恨我呢,还是恨你呢?”
她之所以故意满身是血的出现在会同馆和宫中众人面前,就是为了让舆论倒向他们这边,把凉国使团这件事尽量闹大,如此,他们出兵凉国,才更师出有名。
说到这,她眼波微漾,笑笑又道,“不对,现在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大家现在心里恨的,应该还是尹卿容罢。”
苏娆听出一丝端倪,心底猛地一沉,急急开口,“你……你竟也对尧夙下手了?”
宋清欢挑了挑眉梢,一脸无辜,“他也是主谋之一,不该杀么?凉国使团,无一人幸免。”
苏娆怒火攻心,体内火气一时没压住,一口鲜血“噗”的喷了出来。
深呼吸了几口,她才勉力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恨恨盯着宋清欢看了片刻,忽然勾唇一笑,露出一丝惑人的神色,仿佛还是素日那个睥睨天下的苏娆,“宋清欢,你恨我入骨,既然你已知道了我的所有计划,又杀了我带来的所有人,为何独独留下我?”
她笑声一止,得意地看着宋清欢,眼底有着最后一丝不服输的狂妄,“宋清欢,我猜,你一定还有什么事有求于我吧?”
☆、第557章 尹卿容在哪里?
宋清欢神情未变,唇边挂着一抹浅浅笑意,目光在苏娆嘴角的血迹上一顿,“有求于你倒说不上,只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罢了。”
苏娆恨恨盯着她,“呸”一声,“宋清欢,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宋清欢不以为杵,笑意未减,语声清越,“苏娆,尹卿容在哪里?”
成亲当日,苏娆假扮成尹卿容,真正的尹卿容却不见了踪影。铁甲卫将整个会同馆都搜遍了,也没发现尹卿容的踪迹。春夏秋冬四婢也都检查过了,除了冬雪果然是由红袖易容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其他三人都没有异常。
苏娆眉头一皱,冷笑着看向宋清欢,“她的死活,与你有关系吗?何必在此假惺惺的?”
宋清欢心中微沉。
她只是问尹卿容的下落而已,苏娆却直接说“她的死活”,难道……尹卿容已经被她杀了?
虽然她对尹卿容的死活并不太在意,但尹卿容毕竟是此次唯一个漏网之鱼,不管怎么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此,才能杜绝后患。
宋清欢心思动了动,却突然又转了话题,“苏娆,我很好奇,你如此聪明,难道真的觉得,单凭尧夙和凉国使团那几人,就能成功刺杀阿殊?”
虽然苏娆前半部分计划被她猜中了,但她后半部分的计划是什么,她却没有多少头绪。
苏娆是同沈初寒交过手的人,应该很清楚,单凭尧夙和其他几人的身手,根本就不可能近得了沈初寒的身。更何况,还有在慕白和萧濯等人在场的情况下。因此,苏娆的后半部分计划,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苏娆又是一声冷笑,只睚眦欲裂地盯着宋清欢,死死咬住唇瓣,并不开口。
宋清欢薄唇一勾,“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说着,转身欲走。
刚踏出一步,不出所料的,身后传来苏娆而鬼魅的声音,“我原本打算利用你。”
宋清欢脚步一顿,转身再度望去,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苏娆素来自负,虽然明知道这是激将法,但一定还是会忍不住将自己筹谋已久的“妙计”说出来。
“我本想将你刺杀后,易容成你的模样。”苏娆看一眼她,冷冷开口。
宋清欢眉尖一蹙,被她这句话这么一提醒,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想,她大概知道苏娆后半部分的计划是什么了。
苏娆在自己的茶里下了迷药,原本应该很容易将自己制服,到时,不管自己是死是活,只要是不省人事的状态,就不会坏了苏娆的计划。
苏娆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后,直接出门,带着等在门外的流月沉星离开。
而这时,房中就只剩了自己。
等苏娆带着流月沉星走后,屋外的红袖和春露再进房间,将房中的自己处理好。红袖重新易容成尹卿容的样子,等待迎亲队伍的到来。
如此一来,不过少了个尹卿容身边的“冬雪”而已,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
她猜测,尹卿容在整个计划中,应该是处于不知情的状态,所以房中才会找不到真的尹卿容。现在看来,尹卿容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易容成自己的苏娆去到慕容府,自然是要与沈初寒同席而坐的。若沈初寒没发现什么破绽,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苏娆一招取其性命的可能性很大。
到时变故突生,现场肯定一片混乱,苏娆再在凉国使团的掩护下伺机逃走,府外又有她暗中带来的那部分人接应。她顶着自己的脸刺杀了沈初寒,大家一定不知所措,很难迅速反应,只要利用好这一小段时间差,她就有很大的可能逃出临都城。
不得不说,这招虽然险,却也极其精妙。
苏娆虽然从无痕宫宫主手中得到了虚谷大法的秘籍,但她修炼时已非处子之身,无法到达该功法的最高层。沈初寒的武功一向在她之上,而自己,因为有了蛟龙内丹和巨蟒内胆的助力,武功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论单打独斗,苏娆不一定会再是自己的对手。
所以,要想亲手解决掉自己和沈初寒,就只能出其不意。如果她没有发现苏娆的细微破绽,说不定这会儿,苏娆已经得逞了。
看着宋清欢的神情,苏娆冷冷一笑,“你果然是聪明人,我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便猜出了全部。”
宋清欢看着她,神情不明,语声冷冷,“苏娆,你真是好深的心思。”
苏娆冷哼一声,怨毒的目光看着宋清欢,“彼此彼此。”
她这个计划出其不意,本来有极大的可能成功,可偏偏坏在了她的手里,叫她如何不恨?!早知今日,当初在知返林中,她就该不惜一切代价解决了她!
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苏娆低垂着头,长发遮面,死死咬住下唇,尽管已经明白如今败局已定,可她仍旧不甘心!
她知道,如同自己恨宋清欢入骨一般,宋清欢也恨透了自己。如今自己落在她的手中,她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亲手结果了自己。
可,牙齿碰到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的那一瞬间,她却又退缩了。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宋清欢说,凉国使团连同红袖和其他三个侍女都已被斩首示众,她并不怀疑。骨子里来说,宋清欢同她一样凉薄,从不会妇人之仁。
可是宋清欢不知道的是,除了这些人,她还带了人来临都。
眼下,事情已过去一个月,临都城的戒严想必也已解除,只要他们能找到机会逃出去通风报信,自己就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么一想,她就越发不想死了。
看一眼宋清欢,定了定心神,“这是什么地方?”
宋清欢勾了勾唇角,“想知道?”
苏娆讥笑一声,“怎么,你不会是不敢告诉我吧。”
宋清欢笑得越发娇娆,与铁牢中苏娆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苏娆,收起你的激将法,它对我并不起作用。你既已落在我手中,难不成你以为,你还有机会逃出去不成?”
看着宋清欢淡淡睥睨着她,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神情,依旧是那样灿若桃李的容颜,再看看自己如今灰头土脸垂死挣扎的模样,苏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愤怒和不甘又开始在心中肆意咆哮,只能死死咬住下唇,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种时候,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同宋清欢叫嚣,否则,她只会让自己死得更难看。
这时,宋清欢却像想到什么似的,挑了挑眉,走近两步,怜悯地看着苏娆,“苏娆,你不会还心存侥幸,以为能有人来救你吧?”
苏娆不说话,只死死攥紧了拳头。
这时,宋清欢假意“呀”了一声,看着苏娆笑笑道,“对了苏娆,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了。”
苏娆猛地抬了头,通红的眸子死死盯住宋清欢,心底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的易容术……与你相比,也不遑多让呢。”宋清欢清越开口,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一般。
苏娆眉头狠狠皱作一团,不知宋清欢为何突然提起这事。
“尧夙被捕的第二天,我易容成你的模样,潜入地牢救了他。”宋清欢继续不疾不徐开口。
苏娆脸色骤变,瞳孔猛地张大,死死盯住她,尖利的指甲掐入掌心都没有丝毫察觉。
“他被我救出刑部大牢之后,径直去了城中一处民宅。”
听到这话,苏娆身上唯一一丝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勉强才扶住铁栏杆支撑柱身体,只是脸色已苍白得近乎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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