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这些人的面,她不悔将此事告诉芳菲,只怕连累了方锦书不得众人的信任。
她发了毒誓,恶狠狠地盯着两人,道:“你们当真没有说过,那你们敢吗?”
两人被她眼中的凶光惊得往后一缩,期期艾艾起来。
她们只想仗着人多,将此事掰扯回来。哪里想到,这么个娇滴滴小姑娘,敢发这样的毒誓?
更何况,她们在背后议论主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为了这么个事,拿自己的命来发毒誓,怎么想都是不划算的一件事情。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她们做贼心虚,哪里敢发誓。
万一应了誓,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见她们如此,在场众人便俱都明白过来,春雨没有冤枉她们。
方锦书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起身道:“将她们发卖了。我不干让人夫妻分离之事,去跟刘叔说一声,一家人都给发卖了。”
“啊!”
那名妇人懊恼地瘫坐在地上,后悔不已。
权家这样好的主子可不好找,方才她不过是在卖惨。
就算她被发卖了,只要自己男人还在权家,对牙婆使点银钱卖近一点,也是可以的。这下好了,连累他一块被发卖,她不敢相信回家的日子。
她那口子的脾气,实在算不上好。
两人没有法子,便想赖着不走。想着方锦书脸皮薄,又没有人手,不敢对她们怎么样。
只是她们却料错了,方锦书没有带着自己信得过的仆妇过来,是因为她信得过权墨冼。
不到盏茶功夫,木川便带着两名外院的长随进来院子。给方锦书见过礼之后,将那两名妇人给架了出去。
“大奶奶,”木川拱手道:“若还有差遣,尽管让人来找小人。公子在上衙前特意将小人留下,便是为了备着大奶奶的不时之需。”
方锦书淡淡一笑,他果然是想得周到。
让芳菲拿了荷包打赏了木川,她笑道:“如此,就交给你了。”
权墨冼身边的人,第一忠心得用的是刘管家,然后是海峰、木川。
木川是他的贴身长随,他出现在这里,又这样说,只证明了一件事:这位刚刚嫁进来的大奶奶,在男主子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剩下的下人,心中默默认清楚了这个事情。
他们就算有木讷之辈,也知道权家如今的风光,全都系于权墨冼一人之身。他的喜好,就是权家上下的喜好。
方锦书看了她们一眼,由芳菲扶着回了房。
花嬷嬷训斥道:“在我们院里,容不得偷奸耍滑、嚼人口舌之辈。大奶奶的眼里容不下沙子,到时休怪我无情!”
众人忙应了。
有先例在前,他们哪里敢再有什么别的想法?
清影居发生的事情,不出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权家。
那两名妇人、连同她们的家人被大张旗鼓地撵了出去。如同在一潭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惊起阵阵波涛。
自打林晨霏去世后,权家后宅就一直没有人正经管过。
权璐已经嫁了,是彭家媳妇。就算看见了整治一两回,下人也不惧她。顶多在她来的时候,收敛些罢了。
刘管家毕竟是男人,管起来束手束脚,也只有闹到他跟前时,才好管上一管。
而权大娘本没使唤过这么多下人,本身是极慈和的性子。一颗心都放在自己儿子身上,还有她疼爱的孙子权夷庭。
下人们都知道她在权墨冼心中的地位,哪里敢在她面前作妖。
所以,这几年来,这些下人背着主子没少干偷奸耍滑、损公肥私之事。那些有油水的差事,谁不是个个往自己房里捞钱?
其他人见了眼热,也都纷纷效仿。
为了一个肥差,私底下打破头争抢的事情,时有发生。
那些真正老实肯干活的人,都被排挤到了最边缘,不被重视。
权家后宅这样的风气,远非一日两日。那两名妇人,不过是其中的代表罢了。她们能做到小厨房的帮佣,使了不少银钱给内宅的管事媳妇。
在背后非议了主子,还百般抵赖,实在不是什么善类。
两人被发卖,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冤枉。在厨房里顺手牵羊的事,她们也做得不少。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众人便知道了方锦书不是什么善茬。
脑子灵活的,便想着要夹起尾巴做人,先看看这位大奶奶的路数再说。那些老实的下人,却是喜出望外。这么一来,他们总算有了点盼头。
权大娘那里,也都听到了消息。
“姑母,不是我说,表嫂这才刚嫁进来,就撵人出门。”任颖道:“不知道的人,还说我们权家待下人苛刻。”
她睡了一个午觉起来,便听到这样的消息,连忙到权大娘跟前诋毁方锦书。
只有方锦书不好过,她才有机会。
谁让对方才刚刚嫁进来,尚且立足未稳,就敢撵人出府,做出这样嚣张的行事?
这会儿,方锦书还没和权大娘多相处建立感情,是最好挑拨离间的时机。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给琴语打了个眼色。
☆、第八百四十八章 佛珠
任颖刁难过琴语,但此时此刻,她们两人才是同一条战线。要让方锦书把权家理得顺顺当当了,对两人都没什么好处。
琴语在心头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配合任颖,轻言细语道:“表姑娘说的有理。但老太太放心好了,婢子们都知道老太太慈和,怎会把此事和权家连在一起?”
她在不动声色间,给方锦书上了一记眼药。
这句话的意思,知道的人不会怪,那不知道的人自然是觉得权家不慈了。
权大娘有些犹豫。
在方锦书还没嫁进来前,权墨冼就提前跟她讲过,要让方锦书来当家理事。在这上面,她也是极认可的。
但这才是方锦书嫁进来的头一日,就撵了府里做了几年活的下人出府。
她也不知道是好或不好,只知道在名声上,确实是不好听的。
任颖察言观色,道:“这么大的事,表嫂都没来跟姑母您提前说一声。她的心里,是没有装着姑母吧?”
挑拨离间,她不遗余力。
“要不是您是我的亲姑母,我也不会说这起子遭人记恨的话。”任颖掏着心窝子道:“我如今无父无母,只有靠着姑母您了。谁敢对您半分不敬,就是跟我过不去。”
“哪怕是表嫂站在这里,我也实话实说,不怕得罪了人。”
她一番为权大娘着想的模样,情真意切。
她在权家住了大半年,想方设法地讨好权大娘的欢心。跟方锦书比起来,她和权大娘的感情,要更深一些。
任颖这么说,让权大娘相信方锦书的心,动摇起来。
“那你说,该怎么办?”权大娘问着她的主意。
她正等着这一句话,忙道:“依侄女瞧着,就该着人把她们都找回来。这大喜的日子,没必要为了两个下人,而搞得不愉快是不?”
话是没错,但她撺掇着权大娘把这两人弄回来,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就为了这两个下人,权大娘不喜方锦书的作为吗?
如果果真如她所愿,那两名妇人真的回到了府里,置方锦书的颜面于何地?
方锦书和权大娘之间,势必起了间隙。
而对权墨冼而言,要在妻子和母亲之间做出选择,也是一件为难的事。
到了那时,她就可以浑水摸鱼。
只是,她想得虽然美好,现实却不如她的意。
“表妹说得是,没必要为了两个下人而不愉快。”方锦书笑着踏进门来,对她点头示意道:“多亏了表妹替我着想,否则,我还向母亲多解释一番。”
她怎么来了?
任颖和琴语同时这样想道。
方锦书此人做事,常常出人意表。
刚刚嫁过来才一天,就敢干出撵人出府的事。这个时候不躲着,却反而送上门来?
“表嫂太客气了。”任颖假惺惺笑道:“只要表嫂不嫌我多管闲事,就是我的福分了。”
方锦书笑着向权大娘请了安,道:“母亲,今儿来,是有些东西要请您瞧瞧。”她挥挥手,门口进来两名小厮,抬进来两口柏木箱子。
“这是什么?”权大娘问道。
方锦书扶着权大娘下了座位,让人打开了箱子,道:“母亲您来看看。”
权大娘定睛一看,这两口不起眼的箱子里,放了好些东西。
有上好的参片、几尺绫绸、一坛新丰市酒、两包枸杞等等,东西很杂、放得也很乱。甚至,她还在里面瞧见了一串佛珠。
“琴语,你把那串佛珠给我拣出来。”权大娘以为是自己眼花。
待琴语将那串佛珠送到她手上,权大娘仔细看了看,道:“这不是我年前掉的那串吗,怎么会在这口箱子里?”
“原来是母亲之物?”方锦书讶然道:“我就说以她们两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紫檀木佛珠。”
“当然是!”权大娘气愤道:“这还是在旧年,有段时间睡觉不好,黑郎特意遣人为我找来安神的。”
“原来如此。这些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连母亲的东西也敢偷。”方锦书怒道:“只发卖她们出府,实在是太便宜她们了!”
“是她们?”权大娘疑问。
方锦书点点头道:“儿媳念着她们在权家也做了好几年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将她们一家发卖之际,便允了她们收拾些贴身之物走。”
“哪里想到,他们磨磨蹭蹭好半天也不肯走。木川觉着有猫腻,便让牙婆将人强行带走后,彻底搜了他们的屋子,便搜出来这好些东西。”
“以她们的月钱,怎会买这样的好东西。木川觉得有异,便来回禀了媳妇。我这头一天当家,左思右想之下,只好来求母亲替我拿个主意。”
“看来,这些都是她们偷偷昧下来,甚至是偷拿的。”
一番话说下来,有理有据,对权大娘充满了尊敬之意。这是对任颖先前抹黑她的话,最有力的反击。
任颖心头打着鼓,面上火辣辣的。
难道,方锦书会读心术不成?否则,怎么知道自己方才在说她的不是。
权大娘手里拿着失而复得佛珠,对那两名妇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同情的心思。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留在权家又何用?
“做得好。”权大娘道:“不送官,就已经给了她们一条活路。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书丫头你不必来回我,自己拿了主意就好。”
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媳妇,越看越满意。
这才进门头一天,就抓出了两条在权家的蛀虫,还找回了她遗失的佛珠。
儿子的眼光,果然是不错。
“那怎么成?”方锦书笑道:“夫君让我来当家,不过是料理一些生活琐事。这些大事,还是要禀给母亲知晓,请母亲来定夺才是。”
“母亲,这两名妇人,不过是在厨房普通的帮佣,就能攒下这么些东西。媳妇觉着,上梁不正,方会下梁歪。”
管事的人要是干净,下面的人也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权大娘想了想,道:“黑郎媳妇说得有理,家里也该好好整治一番了。这都怪我,没把这个家理好。”
她在洛阳城里住了这几年,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第八百四十九章 扭转
去别人家里做客时,和旁人谈天说地时,权大娘便知道了,京里这些大户人家里,当家主母应当是什么样子。
她是含辛茹苦将权墨冼拉扯长大的母亲,能让她去的那些场合,都是和权墨冼关系良好之家。对她,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权家的后宅管理不力,无人会怪在她的头上。
但她自己却在对比之下,隐约会知道一些。
旁的不说,权璐嫁入彭家之后,成为彭家的当家主母,每日就要花上小半日的功夫,来处理这些家族琐事。
彭家在京中的人口也很简单,彭家如此,为何权家就会轻松?
还不是,好些事情都没有报到她跟前来的缘故。
她就算想管,也因为缺乏经验,而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这会知道了连两个普通的仆妇,都能偷偷昧下家中的东西,甚至偷她的佛珠。权大娘的心头,又是愤怒又是愧疚。
愤怒于这种行径,愧疚权墨冼势单力薄,她却没有将这个家管好。
“母亲。”方锦书笑着握上她的手,道:“在京里,谁都知道您的不容易。”
在权家那样的环境里,她能将权墨冼送进私塾念书,供着他的吃穿,这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她,就不会有今日的权墨冼。
“只要母亲放心,这个家就交给我。”方锦书温言道:“您就安心享享清福,不用操这些闲心。家里的事情,儿媳都会老实跟你讲。”
巧言令色,不如用行动表示,日久见人心。
她语气温和而笃定,让权大娘安心不少,感慨道:“黑郎媳妇。往后啊,我就把黑郎和这个家都交给你了。”
“在你没嫁过来的时候,我早就知道你能干。”权大娘道:“你尽管放手去做。”
“母亲快别这么说。”方锦书道:“我既然嫁过来,就是您的媳妇。在娘家时,时常得母亲教诲,嫁人后要用心伺奉婆婆,相夫教子,这原就是我的份内之事。”
看着两人母慈子孝,琴语知趣地闭口不言,任颖差点扯烂一张丝帕。
她在心头大恨,眼看这大好的局面,只要权大娘一松口,她就能让人去把那两名妇人找回来。
至不济,也能让消息传出慈恩堂。让权家下人知道,在权家,还轮不到方锦书一个新媳妇说了算。
结果,方锦书一来,就被她彻底扭转。
“表妹,”方锦书笑着叫了她一声,道:“多谢表妹一心替母亲着想。往后我这个表嫂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要请表妹时常提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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