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墨冼一身玄青色家常衣袍,半湿的长发披在肩上。一滴水珠沿着他的脖颈往下,经过他极其性感的喉结,没入到锁骨的阴影之中。
方锦书只觉得燥热无比。
这个男人,连受了伤坐在那里,也在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怎么了?”权墨冼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道:“丫头过来,我有好多事要跟你说。”
“我也有好多话要问你。”方锦书稳住心神,他一定是故意的!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权墨冼将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补充道:“汝阳王谋反,皇上降旨贬为庶民,于端门前斩首示众。江尘已死,汝阳王一族逐出京城,自寻生路。”
汝阳王乃庆隆帝胞弟,嫡亲的血脉。
所以,在十年前只被圈禁太陵。十年后,他再次谋反,庆隆帝才将他斩杀。而他其余族人,只逐出京城更彰显庆隆帝仁慈。
“太子弑君,被押入天牢。”权墨冼皱着眉道:“皇上还未下旨。”
“毕竟是自己的嫡亲血脉。”方锦书低声道。
上辈子,她处心积虑想要降低太子在庆隆帝心中的地位,但也没能成功。直到,太子自毁长城,给庆隆帝下毒。
是的,没错。
在上一世,虽然并没有江尘撺掇,太子也谋害庆隆帝。
所以,她怎会不明白,庆隆帝心头对姜冰薇的那份愧疚,以及对太子的那份疼爱?疼爱到,就算太子亲手毒杀自己,也不忍心将他处死。
“这都是天家的事。”方锦书道:“你就告诉我,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唔,这个……”权墨冼摸了摸鼻子,伸手拿过一个迎枕递给方锦书,讨好的笑道:“丫头,你这样坐着累,拿去垫着腰。”
因他腰上有伤,腰带只松松的系着。他这么一动作,衣襟便被拉开了一大片,胸腹间的阴影若隐若现。
方锦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替他拢好衣襟,在他耳边低声道:“待你伤好了,我不会放过你。”
她吐气如兰,丰盈的线条就在自己面前。权墨冼发现,他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没能让她忘记腰伤的事,自己反而蠢蠢欲动起来。
权墨冼不敢再看她,老实交代:“在宣政殿里,我用言语挤兑关景焕,这才让他在乱兵冲进来的时候,带头去谈判。”
关景焕,这个老奸巨猾的政客,只为利益丝毫不顾他人。若不是他,林晨霏怎会死?
☆、第九百九十章 心无旁骛
林晨霏的血仇,权墨冼并没有忘记。
权墨冼说着,脑中浮现出当时情形。
关景焕野心勃勃,自认为是下一任宰辅的不二人选。当着宣政殿内群臣的面,在朱自厚眼前,自己的话都说到了那个份上,他要是不敢出面,缺乏勇气之人,还当什么群臣的领军人物!
再说了,他自忖身份,乱兵绝不敢加害于他。他哪里知道,外面那些人没了活命的希望,正好杀人泄愤。
“既是我挤兑他,我就不能躲在后面。”当时,陪着关景焕上前的,正是权墨冼。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要是不下如此重注,关景焕怎肯冒险。
“为了报仇,你以身犯险。难道,就没有想过家里的一家老小,没有想过我和儿女吗?”
权墨冼自知理亏,道:“正是为了你们,我才想要把握机会早些了结。”
关景焕是朝中重臣,如果循常理,他要复仇至少还得十年。这个机会若不把握住,再难有时机。
“我出宫的时候,听说宝昌郡主在乱中被害。”至此,林晨霏的仇人已全部殒命,了结掉此事,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
他抬眼看着眼前的人儿,柔声道:“锦书,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这句话,你说过不止一次。”方锦书并不卖账。
权墨冼心虚:“最后一次。”
“好,我再相信你一次。”
权墨冼抬头看着她,满怀期待问道:“你说,等我回来后有话要跟我讲?”
方锦书一愣,随即有些慌乱起来:“谁让你受了伤,待你伤好后再说。”权墨冼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也不再追问。
这场大乱虽然落幕,但庆隆帝中毒之事,仍阴云难散,沉甸甸地压在人们心头。
几日后,靖安公主从宫里探望庆隆帝回府,叹了一口气,捻着手中佛珠久久不语。
“殿下,广盈货行的韩娘子,持着静和师太的信物,说有要事回禀。”良辰禀道。
静和?
哦,对了,是先帝哥哥的太妃,崔家的人。靖安公主知道在广盈货行背后的是静和,然而在这节骨眼上,韩娘子怎会冒昧登门?
“让她进来。”靖安公主肃然道。
半个时辰后,韩娘子从公主府离开,而靖安公主让人套了马车,再次进宫。
宫中,庆隆帝已病入膏肓,雄壮魁梧的身躯,如今瘦得皮包骨头、两颊深陷。露在外面的肌肤,呈不祥的青黑色。
靖安公主看着他,落泪道:“皇上,姑母不愿来让您劳心。可这件事,不得不说。”
她看着庆隆帝和汝阳王两兄弟长大,并选择辅助庆隆帝登上帝位。在她心中,两人都是她的晚辈,谁出了事她都于心不忍。
当年庆隆帝将汝阳王圈禁在太陵,她还以为避免了兄弟相残的残酷,没想到十年后仍然是逃不过。
毒素入体,短短几日已严重庆隆帝侵蚀了这位一代铁血帝王的血肉。
他看着这位令他尊敬的姑母,笑道:“皇姑母不必如此。难道,您还真信了什么万岁万万岁的鬼话?”
见他还有心情说笑,靖安公主按了按眼角,道:“皇上,您看看这封信。”
庆隆帝接过去细细一看,并未发怒,反而是长舒了一口气:“果然如此。所以,当年并非是朕冤枉了他。”
当年,先帝欲要废掉他而传位给汝阳王,庆隆帝设计让先帝亲自撞破了郑太妃与汝阳王的奸情。
一个是宠爱的妃子,一个是欲将江山交给他的儿子。
先帝受此打击,吐血而亡,庆隆帝才得以登位。
当然,先帝能撞破,正是庆隆帝安排了人手,郑太妃和汝阳王能在宫中做出如此之事,也是他在香料中加了媚药。
对两人的苟且,庆隆帝只是有所怀疑,却无实据。这也是为什么,郑太妃还能留在宫中荣养的原因,庆隆帝自觉对不起她。
靖安公主带来的这封信,却证明了郑太妃与汝阳王确实有奸情。这些证据,是韩娘子利用广盈货行皇商的身份,在宫里一点一滴打听出来。
当年伺候郑太妃的老人,总有那么几个留了下来。就连郑太妃自己,都不知道她们知道她做下的丑事。
在宫中有颇多忌讳。
但人过留声雁过留痕,只要做过,就算是尘封了的往事,也能被人觅出端倪。
“是的,皇上没做错。”靖安公主肯定道。
当年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她却是其中之一。她更知道,这件事是庆隆帝的心结,总觉得他的皇位得来并不正当。
有了这封信,庆隆帝总算能放下往事。到了黄泉之下,他也有脸见先帝了。
靖安公主离开不久,庆隆帝便让人将在宫中荣养的郑太妃抓了起来,秘密处死。事涉宫闱丑闻,秘不外宣。
紧跟着,庆隆帝下旨,废掉太子改立齐王为太子。并着钦天监选出一个最近的吉日,让太子登基。
废太子在天牢中,跪接了旨意,心如死灰。
在御书房里,他就知道他不会有好结果。但当真正发生时,他仍然难以面对。
贬为庶人,那自己还能出这座大牢吗?
比起其他的犯人,他这间牢房明显十分干净,就连被褥也是新的。他有罪,但毕竟是庆隆帝的血脉。
但再怎么干净,也是牢房。两丈见方,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一向锦衣玉食的废太子,何时吃过这种苦头。
他茫然四顾,不知未来在何处。
天牢中,全是等待处斩的重犯,关着的人并不多。他的牢房在最深处,更为僻静,连一丝人声都听不见。
这样的僻静,让人恐慌。
所以,当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时,废太子猛然从床上坐起。不管是谁,能让他有个人说话就好。
狱卒打开了牢门,进来一名头戴帷帽的妇人,黑纱帷帽之下,一张鲜艳的红唇若隐若现。
她的衣着非常朴素,钗环首饰俱无。但从她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名贵香料,说明她的身份并不简单。
“你是谁?”
妇人摘下帷帽,废太子看见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不认得我了?”妇人冷冷一笑,看着废太子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你……”太子努力搜寻着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好像有些熟悉,但却没有一张脸能和眼前的妇人对上。
“太子爷,你果然是贵人多忘事,你该叫我一声姑母。你还记得,当年和你一起蹴鞠的驸马吗?”
姑母?蹴鞠?驸马?
废太子捧着头,猛然想起了起来,两眼圆睁地看着她:“你,是七公主?”
七公主微微点头,道:“看来,太子爷还记得你有一个庶出的姑母。”
“你……你来干嘛?”废太子惊惧。
☆、第九百九十一章 大结局:因果之力
“看来,太子爷记性不错,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仇人。”
“你……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着你死的。”七公主的嘴角出现一丝笑意,淡淡道:“你知道,我等这一日等得有多辛苦吗?”
“不!”废太子往后退去,喊道:“我只是被废!谁给了你权利!你,怎么敢害死我!”
他披散着头发,昔日俊美的容颜早已失去了光彩。他张开干裂的嘴,怒吼道:“这可是天牢!你杀了我,你也逃不掉。”
七公主只淡淡一笑,道:“太子爷,你以为我叫你一声太子爷,你就还是太子殿下了?最护着你的皇上,被你亲手毒害,就快死了。”
“而如今的太子殿下,将来的皇帝,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了。”
她这番话,让废太子猛然清醒。是啊,自己怎么就这么蠢,受了江尘的撺掇,给父皇下毒呢?!
然而到了此时,悔也无用。齐王,当然不想看见自己再活在世上。
“想明白了?若非如此,我一个区区庶公主,怎能进了这天牢。”七公主转身走出牢门外,看着他道:“何况,就算要治罪于我,我也无怨无悔。”
她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唯一的心愿就是报仇。
能看见他死在自己面前,心愿已了。往后是死是活,又有何关系。
从她身后走出一人步入牢房之中,扼住太子的下巴,灌了一瓶黄泉引下去。
“太子爷,不要辜负了这份黄泉引。”七公主袖手站在门外,看见废太子痉挛、抽搐、嚎叫,看着他七窍流血委顿于地,看着从他口中喷出黑色的血,又挣扎了大半个时辰才没了气息。
七公主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了足足两个时辰,她的内心无悲无喜、毫无波澜。
废太子就这样死去,而宫里正在筹备新皇登基,无人关注他的死活。如七公主所料,新人太子听见他死去的消息,只松了一口气,让人草草掩埋了事。
七公主替他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免了他手足相残的名声,他乐见其成。
初九,吉日,宜沐浴、斋戒、宴客。
明日即将举行登基仪式的太子,在东宫里大宴宾客,犒赏在那场宫变中的有功之臣。
皇宫里流了太多的血,他需要安定人心,为明日登基做准备。
“诸位,都是父皇的肱骨之臣,是孤往后的倚仗。”太子面向群臣举起酒杯,道:“孤以茶代酒,聊表心意。”
他还在斋戒,自然不能饮酒。
太子妃坐在他身旁,紧跟着举杯。今日的宴会,请了太子嫡系与朝中重臣。如定国公一脉、朱自厚一系,还有拥护他的勋贵,忠国公府的人也在此列。
庆隆帝还在世,这个庆功宴,以家宴的名义召开,群臣都带着女眷。太子妃,以及端成郡主、世子、几名郡王都在列。
喝完酒,便是一番论功行赏。这些都是庆隆帝拟下,交给太子来宣读。除了他病重无法出席之外,也是让太子来收买人心。
有了封赏,自然人人脸上带笑。女乐丝竹入内,宫女翩翩起舞,殿内气氛热烈。
卫亦馨笑着替太子斟了一杯茶,举起自己的杯子,道:“女儿敬父王一杯。”在她眼里,一丝精光闪过,随即隐没。
这场宴会,直到深夜才结束。
翌日,如钦天监所测算,晴空万里凉风习习,是个夏日里难得的清爽天气。
一切都准备妥当,礼部、宗正寺各司其职。
“吉时到!”高阶上的太监大声唱名。
身着皇帝加冕礼服的身影,出现在红毯尽头,缓缓走向群臣。
然而,他走得越近,群臣越是疑惑。
这个人的身形,显然不是太子!
他究竟是谁?竟然敢冒充太子,还身着天子礼服,出现在众臣面前?
走得近了,众臣才赫然发现,不是他,是她!
她,竟然是太子膝下的端成郡主,卫亦馨!
群臣惊疑不定,面面相觑,看着她缓缓走过红毯,张开双臂在身前交叠,看着群臣道:“父王昨夜突染急病,一病不起,在临终前传位于我。”
怎么可能?
昨夜太子还好好的!
只听见群臣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随即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风吹得旗帜猎猎作响,众人的衣袍鼓荡起伏,一如他们的心情。
片刻后,朱自厚率先反应过来,越众而出沉声道:“郡主,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开什么玩笑,就算太子已死,也轮不到一个女人登上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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