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书微微凝眉,问道:“不知是哪里的名医?”
“是江南道的苏神医,在常州开了医馆。据说,在年轻时他曾经游历天下行医,有了儿子后才定居常州。”
是常州的苏神医就好,方锦书暗暗的放下了心。她所知道的,是苏神医儿子上京后的事。至于这个时候,苏家遇到了什么难事,她确实不大清楚。
司岚笙自己,并没有将头疾放在心上。她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没到为疾病忧心的时候。按下这个话题,她问道:“书儿,学堂那边,你作何打算?”
耽误了一年的功课,她担心女儿回到学堂会跟不上进度。
“正要和母亲商量,”方锦书道:“女儿打算找吴家妹妹借来课本,先温习一段时日,再去学堂。”
吴菀晴的性子好,静得下心来学习,找她借自然比找大大咧咧的乔彤萱强。对方锦书来说,去学堂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特殊,她还有事要做,不着急去。
司岚笙点点头,道:“在山上住了一年,憋坏了吧?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顺便也添置一些首饰。”
“女儿还小,哪里用得着什么首饰。”
“不小啦。”司岚笙温和的看着她,语气中有些伤感,道:“还有两个多月,你就满十岁了,是大姑娘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人来报,靖安公主身边的人,带着云裳的大掌柜花娘子到了。
司岚笙心头惊诧,忙让人进来。方锦书一见,来的原来是花好。
花好笑着对司岚笙见过了礼,道:“婢子见过四小姐,公主吩咐了,让人给你做两身衣服,还有些话要婢子转达。”
靖安公主在长乐宫时说过,已经让云裳的人在方家等着。那原本是提醒曹皇后的托词,没想到竟然真的派人来。
司岚笙见状,便道:“既然公主有话,书儿你就带客人回房,好好招待。”
云裳乃京中数一数二的绣坊,也只有静安公主的面子,才能让他们的大掌柜花娘子亲自出马。
花娘子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说话走路的仪态看了很是让人舒服,待人接物更是令人有春风拂面之感。她亲自为方锦书量身,恭维道:“四小姐这周身的气度,老身还没见到过。还是皇上英明,慧眼识得璞玉。”
一番话说下来滴水不漏,就算明知她在恭维,也很容易对她产生好感。
她量得很仔细,不仅是身高、腰围,连胳膊、手腕等细微之处都逐一量过。末了问道:“四小姐是想做家常起居的常服,还是出门的大衣服?”
还未等方锦书回答,花好笑道:“公主说了,用时兴的款式,一样做一套来。”
对靖安公主的好意,方锦书没有推拒,大方的道了谢。如此仪态,看得花娘子心头暗赞不已。方家这位四小姐,不是浪得虚名。
收了软尺,花娘子便见机告辞。靖安公主摆明了要让侍女传话,她杵在这里岂不是招人厌烦。身为云裳的大掌柜,她岂会犯下这等错误。
芳菲沏了茶上来退下,掩了房门,将空间留给两人。
方锦书请花好坐了,笑着问道:“不知公主婆婆有何吩咐,书音定当从命。”
在净衣庵时,她和靖安公主身边的几名侍女相处融洽,也没有太过拘礼。但那是在方外之地,回到了京城,就有京城的规矩要守。
花好是靖安公主的贴身侍女。从话语权上,多少京中闺秀都巴着她,只盼能通过她,得见靖安公主一面。
但从身份上,方锦书就是主子,她再得宠也只是侍女,何况眼下方锦书是靖安公主放在心上的人。
花好欠着身子坐在锦凳上,笑道:“公主让我来跟四小姐说一声,上午在长乐宫时,皇后娘娘曾经说,要赏给四小姐一块牌匾。”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方锦书波澜不惊的表情,道:“公主替您婉拒了。”说罢,她不错眼的盯着方锦书的每一个面部表情。方锦书的反应,也是靖安公主交代她回复的内容之一。
原以为,方锦书会感到失望。但花好并未在她的神态中,察觉出这样的情绪。
只见方锦书盈盈起身,施礼道:“还请花好姐姐代为转达我对公主婆婆的谢意。”光是嘉奖勉励,在替家族带来荣耀的同时,就会招来不少嫉妒的眼光。
皇后的这块牌匾若当真赐下,岂不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见她转瞬间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花好高兴道:“公主还担心你知道了此事,心头会产生隔阂。”
方锦书脆声道:“书音岂是那样不知轻重的女子。公主婆婆的一番好意维护,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热闹起来,芳馨进来禀道:“四姑娘,皇后娘娘的赏赐到了。”
可能是曹皇后心头有愧,抑或是因了靖安公主的缘故,这次宫中的赏赐来的比前一次快。只花费了半日功夫,便送到了方府。
和上次的赏赐略有不同,更加贵重。
打头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如意一柄,另有妆花缎五十匹、苏绸五十匹、其他各色绢帛一百匹、石榴红赤金宝石头面一副。
这样的赏赐,摆明了是给方锦书一人所有,宫中格外的恩宠。
花好笑着告辞:“宫里来了人,四小姐也该忙碌了。婢子就不再您跟前添乱,这就去回公主府复命。”
☆、第一百五十五章 嚎啕大哭
一番忙碌过后,送走了宫中来人。
还是按老规矩,妆花缎和苏绸,给家中的姐妹们一人分了两匹。另遣人送去了方锦书交好的吴家姐妹和乔彤萱。剩下的,司岚笙则命人作价,换成银票后由方锦书亲自收着。玉如意和首饰头面,都送到了方锦书的房中。
几日之后,方锦书清点这自己的财产,发现自己已经俨然变成了小富婆一名。
光这前后两次宫中的赏赐,她就得发了一笔小财。绢帛作价之后,光银票就有一千五百多两银子。还有从小到大,她攒下的一些私房。方老夫人时不时给她一些好东西,母亲为她置办的头面首饰,都被她好好的收在匣子里。
这么粗粗一算,她也有了两三千两银子的身家。
合上匣子,她的手指轻轻敲击在上面,思忖道:“有了这笔本钱在,有些事情,就终于可以开始着手了。”
“芳菲,”她吩咐道:“你替我送一封信到南市,交给开宝当铺的季掌柜。”
她出门不便,也只能通过书信往来。改名为季泗水和韩娘子的孟然夫妇,是她目前唯一可用的人手。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不能曝光,只要她好生经营这段关系,就能达到目的。
不过,两人潜伏在京城中,更多的还是听从静和的命令。方锦书也不会让两人做什么冒险的事情,先把甜头给他们尝了,再逐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人手。
在信中,她还是用那名未曾露面的前辈高人的名义,由她出资一千两,共同成立一家南北货行。凭借她头脑中的记忆,利用知晓未来局势发展的优势,赚些银钱不成任何问题。
送出的信很快就得到了回音,季泗水回了信,提出他们也出资一千两,股份五五对半。双方各有所需,如此最公平不过。
他们两人隐姓埋名,固然要对付宫中的郑太妃,但京城居大不易,开门七件事样样要钱。
开宝当铺是静和的产业,虽然交给了季泗水在打理,但静和也随时能收回。多一条另外的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有了本钱做支撑,季泗水很快就在同福大街上找到一家合适的店面,赁了下来。听从方锦书的建议入了货,挂出了“广盈货行”的名字,便将南北货行成立了起来。
季泗水是机变能干的人,做事灵活出众。要不然,当年为了韩娘子半路出家习武,也不能做到宫中的金吾卫。如今做了大半年的当铺掌柜,也懂得了生意上的一些关窍。-
货行成立起来,除了指点了一些货物,并没有让方锦书操什么心。
这个时候,方锦书正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女子,眉尖轻蹙。
“四姑娘,我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芳菲,快扶三堂姑母起来。”说罢,方锦书上前,和芳菲一起,亲手搀起了地上跪着的方慕笛,将她按到窗边软榻上坐下。
“去沏一盏茶来。”方锦书吩咐。
方慕笛一张绝美的面容上,尽是惶恐的神情,眼泪犹如珍珠一般,从她的大眼中滚落。论辈分,她是方锦书的长辈,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她怎么会跪着求一个小辈?
芳菲的动作很快,奉上一杯香茗,呈上一张温热的素罗巾子,便退了下去。
方慕笛突然出现在翠微居,这背后的原因值得深究。但她在靖安公主那里学了几个月,知道什么是作为奴婢的本分。主子之间的事情自有主子处理,她只需要替姑娘看好门就行。
方锦书将素罗巾子递给方慕笛,温言道:“三堂姑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人微言轻,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方慕笛用巾子抹了抹眼泪,凄婉道:“她给我定了一门亲事,给人做继室。”
“我的命不好,填房也就罢了。可是,我偷偷使了银钱让人打听了,对方是个贪财好色的老员外,嫡妻死之后,家中美妾如云,上一任填房也死得蹊跷。”
“这么说,对方连着死了两个妻子?”方锦书诧异问道。
方慕笛哽咽着点点头,捂着脸道:“母亲她问对方要三千两银子作为彩礼。也幸好这样,那边才没一口应下,婚事拖了下来。”
三千两?庞氏这是钻进钱眼了吧!这到底是卖女儿还是嫁女儿。方锦书心头腹诽,像庞氏这样明着不要脸的嫡母,也算是世间罕见。别看自己就有两三千两的身家,但那是得了两次宫中厚赏的缘故,还有一半不是现银。
说到伤心处,方慕笛一把抓住方锦书的手,激动道:“四姑娘,我思来想去,在这个家里,也只有你可以救我!”
说着,她的声音黯然下来,道:“我姨娘她没什么本事,父亲那里也是指望不上的。四姑娘你是有本事的人,能得了宫里的赏赐,一定会有法子的,对不对?”
方慕笛抬眼看着方锦书,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
方锦书看得心头不忍,但又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庞氏作的孽,好好一个姑娘家,养成这样不通人情事故,心思如此单纯。
两人之间隔着房,就算不隔着,自己也不能伸手去管长辈的婚事吧?自己才多大点,为了名声闺阁少女都不会谈及婚事这个话题。
再说,得了宫中赏赐,就能帮她解决问题,这是什么逻辑。
“堂姑母你先别激动,”方锦书安抚着她的情绪,提醒她道:“二叔祖母拿定了主意,我作为侄孙女怎么劝得动?”
莫说是她,就是母亲也没有资格去插手这件事。
方慕笛也是病急乱投医,被方锦书一言点醒了辈分之间的差距,一下子变得目光茫然,随即掩面低泣起来。
“言姐姐在年初死了姨娘,接着就被她嫁了,听说过得很不好。我……我不想要跟她一样,我该怎么办?”
她越说越没有主意,“呜呜呜”的嚎啕大哭起来。
这件事,其实在去净衣庵之前,方锦书就跟母亲提过。但从司岚笙的意思来看,她并不想伸手将此事揽上身。二房如此难缠,对他们避之不及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今日方慕笛求上了门,方锦书却有些忍不下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送佛送到西
二房那边,是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从方柘开始就是混账,方孰才就更别提了。男的没出息,女的难缠,只是可惜了方慕言、方慕笛这对无辜姐妹。
从庞氏一直将她们圈起来养,就可以看出她的态度。只想把这姐妹二人养大了换取利益,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给过。
至于两人嫁人之后的死活,庞氏应是从来没有想过。
方慕言的婚事,方锦书也听大姐说过了。庞氏收了五百两彩礼,远嫁给了关内道一名豪商。方慕言年纪被生生拖到了十九岁,彩礼钱也就收不起来。
估计,庞氏是吃了这个亏,才赶紧要将方慕笛趁着大好年华给嫁了,凭借她的好颜色收足彩礼钱。
方锦书在心头理清了思路,发现要解决此事,还得让方柘来说话。作为方慕笛的父亲,只有方柘才能名正言顺的管女儿的婚事。
而且,以方柘暴虐的脾气,他要是决定了,庞氏决不敢捋他的虎须。
“三堂姑母,快别哭了。”方锦书道:“我倒有个主意,你听听是否可行?”
方慕笛闻言止住了泪水,希冀的看着方锦书,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会有主意。”
在庞氏的打压下,她活得如同一粒尘埃,生母胡姨娘的精神也时好时坏帮不上忙。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来找方锦书求助是件丢脸的事情。
方锦书道:“过几日就是立冬,按惯例,这一日京中的学堂会共同举办一场洛水诗会,品诗论友。三堂姑母若是能混进去,终身大事就有靠了。”
方慕笛一愣,反问道:“四姑娘的意思,我没有懂?诗会与我的终身大事有什么关系。”
这个三堂姑母,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啊!
方锦书一时有些无语,只好解释道:“那参加诗会的,都是京中一时俊彦。”只要随便捞到一个,都比那个庞氏说的那个老员外强上百倍。
这下,方慕笛总算是听明白了,俏脸上腾的一下浮起两朵红云。愣了半晌,她忍住羞怯追问道:“可是,别人也不一定看得上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来提亲……”
方锦书在心中哀叹,这种事情,你问我这个还不满十岁的小姑娘有用吗?自己倒是知道,可也不能说呀!
“三堂姑母,侄女觉得,你不如回去问问胡姨娘。”
胡姨娘在年轻时姿色出众,方慕笛正是继承了她和方柘两人的相貌优点,才生得这般绝色。她是过来人,该如何吸引男子的注意,玉成一段婚事,想必招数多的是。
方慕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问方锦书这样的问题,脸上似火烧一般,期期艾艾道:“多,多谢四姑娘提醒。”
69/442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