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安用程序把这些片子分成几类,逐个审阅,再筛选出她认为有赚钱能力的。
除了已经完成拍摄,准备上映的片子,还有些正在拍摄,资金运转出现困难的。李唯安对这些片子更感兴趣,资金困难意味着太平和制作方谈分成时有更大的谈判优势,但是,资金困难也意味着这些片子不受投资商看好,大多数人觉得投资它们赚不到钱。这像是在砂砾堆里淘金。
李唯安在一堆玄幻古装片、浪漫轻喜剧里看到了一部动作片——《龙甲》。这封邮件是《龙甲》的导演兼主演田川写的,不知道到底是他亲笔写的还是有人代笔,言辞恳切,却仍旧不卑不亢。
李唯安看看署名,她印象里,这个田川是个演员,净演古装武侠剧,怎么,现在偶像都当导演了?是同一个人么?
查了查资料,她叹口气,还真是同一个人。沧海桑田呀。
如果这邮件真是田川亲自写的,倒真的和他要拍的片子风格一致,纯粹的硬汉作风。
不管电影拍的怎么样,至少不是骗钱的。之前那几个片方就差没直接说“我,骗子,打钱”了。
不过,上一部动作片大爆是什么时候?
她查了查国内的记录,是九年前。
李唯安凝思一会儿,去找这位田川从演员转行做导演拍的其他影片的资料。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李唯安揉揉酸痛的眼睛,关上电脑准备回家。
她关上灯,对着窗外苍茫暮色怔怔发了会儿呆。
李唯安刚到停车场,小文打来了电话,“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你怎么样了?病好了么?在哪儿呢?出来浪啊!”
两人约好在一个淮扬菜私厨吃晚饭。小文神通广大,不知怎么一会儿就回复说订好了雅间。
李唯安关了电话,心神不宁。
那地方不算太难找,就是车位小而密集,李唯安泊车时只剩下紧挨着路边一个侧方位,旁边停着一辆银灰色保时捷918 Spyder。
她把车停在这儿,这个Spyder的主人要出来可有点麻烦。
停好车,她留了张写自己手机号的字条,夹在那辆嚣张的跑车雨刷上。
说是私厨,可是进去之后满目只见堂皇富丽。
院子里几竿翠竹映着红墙金瓦,瓦上尚留一点残雪,廊下挂着宫灯,红穗子轻轻飘动。
进了正堂,一个穿旗袍抱琵琶的女子和一位穿长衫弹三弦的先生正在唱弹词。
李唯安听到“情切切,切情情忐忑,叹连连,连叹是叹凄凉……”知道这一段唱的是《潇湘夜雨》,林妹妹病得人比黄花瘦。
歌声绵长凄切,可她的心跳却渐渐加速。
她走到小文说的10号包间,吸口气,猛地推门进去,却只见小文一个人坐着,正翻菜单。
两人错愕相视,小文捂着胸口嗔道,“唯安你吓我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鼓励。
看了大家留意,不少读者看得还挺认真的。谢谢呀。
第21章 21
看到桌上只摆了两套餐具,李唯安一路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心跳减缓的同时,她说不清自己是感到轻松,还是失望。
她还以为……
唉。
小文乐呵呵翻着菜单,“看你,又瘦了,今天咱俩吃点清补的。”
“补什么补,来吃淮扬菜不点狮子头是冤大头。”李唯安翻开另一份菜单,“今天我请客,别跟我争啊!”
她叫了清炖蟹粉狮子头,小文又点了几个小菜,两人边吃边聊。
小文说到她去那个研讨会,咬牙切齿,“老妖婆还让我写报告,写感想!整天搞这个,我还做不做业务啊?没有业务哪来佣金呀?老子还得付房贷车贷呢。不行我就跳槽!”
两人正吃着,有人轻轻敲了几下门,小文以为是服务员,随口喊,“请进!”
一个年轻男人笑嘻嘻推开了门,探头往里一看,见房里坐着两位年轻女郎,一怔,立即又向外退,“抱歉啊,我走错……哎?就是10号房呀……”
他又探身进来,有点疑惑,“请问,外面那辆蓝色奥迪是您两位谁开来的?”
李唯安拿起车钥匙,“是我。不好意思,堵着您的车了,我这就挪出来。”
去停车场的路上,那人不断打量李唯安,十分好奇的样子。
李唯安心里纳闷,但什么都没说。
到了停车场,他这才看到自己挡风板上夹着张字条,连忙又道歉,“抱歉,我这人一向粗心大意的。我问了服务员,他说你在10号包间……”
李唯安把车子开出来,“你是章秀钟的朋友?还是林倚山的?”她开这辆车账面上是太平租借给冰山的,就和太平大厦27楼一样,但其实是林章两人从前的座驾。
那人笑了,“我是倚山的表哥,也是秀钟的朋友,我叫薛岩。”
在他发现她留的字条时,李唯安猜到,他大概没走近就认出了自己车前停的这辆车,以为是林倚山在和他开玩笑,故意挤着他的车。
李唯安递上自己名片,“我是太平的合作伙伴。”
薛岩自称林倚山的表哥,可看起来比林章两人还要年轻,尤其他一笑唇边就露出两个浅浅酒窝,更显得稚气,“我可没名片。”他把李唯安名片仔细收好,又对她笑,“耽误你吃饭了,真是抱歉,快回去吧。”
他开车出去,还降下车窗对李唯安招招手。
李唯安没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回到包间继续和小文聊天吃饭。
等着埋单时,小文突然说,“唯安,我想跟你说件事。”
李唯安心一悬,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文咬咬唇,“其实我过年前就想跟你说的,后来你出差,又生病,就……唉,唐老师病了。”
李唯安呆了半晌,才轻轻“……啊?”一声。
她完全没想到,小文说的竟是这个。
小文告诉她,唐老师得的是一种叫‘星状细胞瘤’的脑瘤,发现的时候已经第三期了。他现在住在丽康医院。
丽康就是她之前去那间私人医院。环境舒适优美,医生和护理水平都一流,但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
李唯安怔了半天,想起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唐,能用肚子抬课桌的老唐,眼睛一阵酸涩。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问,“是容朗安排的?”
小文在心中叹气,“你……知道了?”
“嗯。”李唯安抹抹鼻子,不去提容朗的事,“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么?”
“主治医生对唐老师的病情不是很乐观,他说美国有几家医院有种实验疗法……”
唯安打断小文,“我知道一家私人医院在实验用脊髓灰质炎病毒来治疗胶质母细胞瘤和星状细胞瘤。针对胶质母细胞瘤的治疗已经有很多成功的案例。那家医院从前是我的客户。你明天能带我去见见主治医生么?我先把唐老师的病历发过去。”
“那就太好了!我们是找了半天不知道哪种疗法有效,也不知道该去那家医院!唯安,你可帮上大忙了。”小文握紧她的手。
唯安苦笑,“我宁愿永远用不着帮这个忙,唐老师好好的。”
两人拥抱告别,默契地不再提容朗。
李唯安回到家,先发邮件去医院咨询,然后继续工作,在一堆制片方的自荐电邮中寻找下一个能带给他们客观利润的影片。
这过程就像在沙子中淘金。
她再抬头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颈项发出咔咔声抗议。
李唯安起身,拿上泳衣去公寓的半地下室健身房。那里有个恒温的标准游池,这时一个人也没。她游了几圈,仰头浮在水面。
这世上有人觉得除了死生无大事,有人因为没买到最新一季的华服而痛哭。
第二天下午,李唯安正忙着筛选资料,章秀钟推门进来,一句话不说,颓然躺在她办公室一角的长沙发上,用一只抱枕遮住脸。
她看他一眼,继续埋头工作。
过了十几分钟,章秀钟把抱枕移开,幽幽说:“唯安,我失恋了。”
为了方便对比数据,李唯安桌上放着四个屏幕,她的目光在四个屏幕上图表间跳跃,漫不经心道,“你胡说什么?坐宾利车的人不可能失恋。更何况,今早门户娱乐网站还在发你和昨晚新晋超模琪琪夜店狂欢的照片。怎么,她这么快就另有新欢了?”
章秀钟给她气得笑了,转眼间又惆怅凄苦长叹,“唉……是刘真源。”
今天早上刘真源的经纪人亲自来太平了一趟,拒绝了“岛主的民宿”的邀约。
刘真源和太平的合作一直很愉快,今年的真人秀又是太平主打的项目,光凭一句“不是很感兴趣”或是“日程有冲突”“身体状态不佳”是无法向太平解释的,经纪人亲自上门也一样。
经纪人离开不久,章秀钟接到刘真源的电话,邀他一起吃午饭。
章秀钟知道吃饭是个借口,刘真源是要亲自向他解释了。
他兴冲冲赴约,见到喜气盈盈的刘真源。
他早就和刘真源私下见过很多次,但今天仍旧为她容光所摄。
她穿着粗麻花纹厚毛衣,几乎没化妆,可是云鬓、樱唇、明眸都美到了极致,肌肤像在发出莹润的珠光。
章秀钟正心猿意马大吃眼睛冰淇淋,刘真源嫣然一笑,给了他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她怀孕了。四个月了。
“我就说我今天怎么一看见她就想到波特切里还是达芬奇的圣母领报呢!唉,我一直当她是女神啊……”章秀钟似叹似问,“我以为,她和别人不一样……”
李唯安默然。一线当红女星未婚先孕,还如此有恃无恐,当然是因为再无必要在娱乐圈里讨生活了。
她问:“你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章秀钟说了个名字。
李唯安轻轻“呵”一声。
那名字如雷贯耳,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和各路美艳女星牵扯不清,算算现在也该有六七十岁了。
“我十几岁的时候第一次在屏幕上看到她,只想问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他怅然,“没想到,是我误会了。跟她分开后我立即找了她的妇产科医生。你猜,她是怎么怀孕的?很快又有人告诉我,X先准备给她和这个儿子三十亿美金的财产。”
李唯安默然。
谁说娱乐圈中令人着迷的只是漂亮的皮相?比皮相更迷人的是长年累月营造的人设和形象。皮相是能看得到的,会老,会变形,会疏于修补,可“人设”,就难辨真假了。
今天之前,就算有人爆料,说出身艺术世家的文艺女神会为了三十亿美元费尽心机怀上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的孩子,有多少人会信?
章秀钟气苦,“你知道么,我不是没听说过传言,可我以为她和他近日来频频见面,是因为近年来X先生开始投资艺术了,他拍下不少野兽派大师画作,其中有她最崇拜那位大师作品,他常邀她去欣赏。而我竟然信了!”
李唯安想了想说,“我有位客户,一向是位谨慎的风流浪子,某一天,他突然被告知自己有位私生子。他向他的律师赌咒发誓孩子不可能是自己的,可后来DNA测试证明,他确实是孩子的父亲。原来,当初孩子的母亲和他在一间高级餐馆的洗手间一度春风,事后,他以为她留在洗手间里整理妆容,却不知道她把口中的宝贵液体吐进一根烤火鸡的橡胶管里,就在那间厕所隔间里受孕成功。孩子的母亲要求每年五千万美元的赡养费。”
章秀钟惊骇失笑,摇着头,“女人可以很可怕。”
李唯安说,“你看,这样看来,刘真源处境并不坏。至少X先生乐见她有喜呢。秀钟,往好处想,当这件事最终不可避免地被大众知道的时候。到了那时,依然会有很多人说,刘真源和她们不一样。刘真源不是为了钱。她和他在一起是因为真爱——X先生确实是位著名的艺术收藏家,不管是对美人还是对艺术品,他的品味一向上佳。她和他可能确实有共同语言。议论过后,她依旧是代表艺术和优雅的女神。这些,可不是钱能买来的,都是凭她自己努力得来的。”
章秀钟闷声说,“谢谢你。”
李唯安埋头工作,“不客气。虽然我并没想要安慰你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章秀钟拉开抱枕,眉眼弯弯叫她,“唯安,我突然想到,达芬奇画的圣母领报中,他让大天使加百利给了圣母一支百合花——然后她就怀孕了!哈哈,是不是和你刚才提到的烤火鸡橡胶管哪里有些像啊?”
能开出这样的玩笑,可见章公子实在幸运之至。从未有人真的伤过他的心,他也未曾真的对谁付出过真心。
李唯安不禁语带嘲意,“你怎么不去跟你的密友林倚山诉衷肠?”
“嗨,他懂毛线。他连秘书都是男的。”
送走章秀钟,李唯安驱车来到医院。
这里永远在不断上演悲欢离合,一天中,有许多小生命在此降生,不远处又有人因为亲人离世哭泣。
她和小文枯等快一个小时,主治医师方主任才行色匆匆而来。
得知她是唐老师另一位学生,他动容,“可见他是个好老师。”
他拿出唐老师病历讲解,很快发觉李唯安熟知其中的医学术语,似乎对这类脑肿瘤早有了解。
唯安问了几个问题后就知道目前化疗并没有太大作用,病人却因此大吃苦头。
方主任有些好奇,“小文并没说你有医学背景。”
唯安解释,“美国那间采用实验疗法的医院曾是我客户。一位病人不幸失治,家属控告医院要求天价赔偿,我负责搜集证据证明医院没有责任。”
“哦,那你是律师了?”
“不是。我是做信息咨询的。”她奉上名片。
方主任看了看,“失敬。我完全不懂你们做什么,不过看上去很厉害。我会电邮你一份病历。哦,你去看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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