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个侧影像极了索西征的人转过身来,“你是谁?快把帘子放下,我兄弟受了伤,见不得风。”
惊觉不是索西征,北煞愣住了。
一旁的独臂周感觉不妙,索性侧身伸手掀开了被子,躺着的人这才显露出来,不是铸剑。只见他狠狠摔下车帘,好个钟情,小丫头片子!
而此时一路跟着钟情,等待时机想救出铸剑的沈年,心中大惊,儿子呢?明明跟了一路,中途可没见有什么闪失。
身旁的年年倒是极为冷静,“夫人,公子一定是暗地里被索西征带走了。”她一开始就觉得索西征很奇怪,保护公子没必要坐马车吧,而且这一路,他就没出过马车。
另一条道上,马车快速而平稳地前行。陆衡接过传来的消息,笑了起来:“公子神机妙算,那群江湖人真的堵住了钟情。”
陆晓生摇头失笑,“别高兴得太早,他们大概并不能如愿。”
“公子如何得知?”
陆晓生笑了笑,“按照第一杀传回的消息,他们几番刺杀,索西征一直坐在马车里没出手。有一次他们眼看要得手,连暗处的沈年都按耐不住出手了,索西征却还能稳坐马车,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按照他的性格,就是与他无关,他也早该出手相助了。”
“知己知彼,分析性格就对了。钟情可不是草包,明目张胆地给我们做靶子,她为了什么?”
陆衡眼睛一亮,“为了掩饰,公子,索西征可能早就带着铸剑悄悄走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
“属下立刻安排人手埋伏在东齐城的必经处。”
陆晓生摆了摆手,“他们两个人很可能乔装成了流民,我已经让第一杀也混在流民里了,不知这次……。”如果上天不特意跟自己作对,想来能成事。
“公子英明,之前还以为公子让他们扮成流民是为了躲过钟情的耳目,不曾想还有这层用意。”
手中的折扇一收,陆晓生胜券在握,“钟情啊钟情,我就给你上一课,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铸剑一身破烂补丁衣裳,脸上还抹了些灰,身上唯一被好生对待的大概只有肩膀的伤口处,仔细包扎,干净整洁。
瞧了眼坐在身旁,初看之下与流民无二的索西征,铸剑赞叹道,“索少侠即使一身粗布,补丁两三,都遮不住这一身气质。”
索西征递给他一碗水,半个馒头,没好气道,“还有力气取笑我?”
“咳咳……”铸剑右手成拳遮掩咳嗽声,待缓过劲来,才继续道,“还以为你们是担心我逃跑,才如此照顾不周,让我生病。”
索西征伸手抚了抚咳嗽人的后背,叹息道,“的确是在下照顾不周,没考虑到公子的身体情况。”
“这副破身体,活到现在都算偷来的。”相处这几日,铸剑发现索西征这人还不错,故也愿意跟他谈论两句。
索西征摇头否定,“这次,还要感谢你这破身体。”根据他的观察,几日前就发现了流民中有很多会武功的人,要不是铸剑病了耽误了行程,他们俩可能正好与那些人正面对上。
提到这,也算因祸得福,铸剑道,“接下来怎么办,他们往前找了无果,定会折回。”到时候打起来,自己这个病号可能要拖后腿。
索西征上下打量了一番铸剑,学着他手握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了两声,“你知道我第一次遇见姜禾的时,她穿着什么吗?”
“不知道。”
“女扮男装,以假乱真,活灵活现。”索西征蹲了下来,细瞧着眼前人,蛊惑道,“你这个做哥哥的,扮起女装来应该也不会太差。”
铸剑偏头,自顾自喝水啃馒头,不再理会索西征。让他男扮女装?想得美!
料峭春寒,却只是干冷无湿意,北、东、南三个方向都有匆匆往东齐城去的人。钟怀远看着眼前的饭菜,面露担忧,“小师妹,换上这身新衣,吃完这顿好的,我们还剩多少银子?”
秦悠放下筷子,高深莫测地道:“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钟怀远凑近了一点,“当然听实话。”
自从眼前这人丢了银子,秦悠觉得他顺眼多了,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嗯,剩下的银子还够吃五六顿的。”
钟怀远呵呵一笑,坐直身体,拿起筷子,准备开吃,“那就好,顶多两天,我们就能到东齐城了。”
秦悠紧接着道,“顿顿馒头,一人一个。”
她是真不知道外出花销是如此大,何况又不会节省,不断换快马,吃好的,穿好的,带出来的银子能维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钟怀远正往前倾,准备夹桌上那头的红烧猪蹄,听了秦悠的话,猝不及防,人往前栽去。好在他身手极快,一手扶住桌子稳了身形。可桌边的碗碟就没那么幸运了,被他一蹭,全往下摔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秦悠嘴角一抽,看着摔碎的碗碟,“好,馒头没有了。”
饱餐一顿,出了客栈,钟怀远一直追着秦悠道歉,“小师妹,我对不起你,让你穿这么粗糙的衣服。”这没钱的日子,苦乐参半,一边是小师妹对自己很好,一边是自己不想小师妹吃苦。
“别磨磨唧唧,这当掉衣服换来的银子,买不了几个馒头,今天要还是到不了东齐城,我们只得卖马了。”
钟怀远大惊,“卖马?那剩下的路岂不是要走着回去。”
“是啊,所以要快,驾!”
钟怀远何曾想到,有一天自己快马狂奔,只是因为没钱了呢?
跑了没几里,进入山林,路渐渐狭窄起来。秦悠一心想着快点再快点,就没注意道路旁忽然窜出的人。
等她发现时,马蹄就要踩踏上行人了,极力勒住缰绳,马儿吃痛,甩头嘶鸣,竟然把秦悠掀下了马,自顾自地往丛林跑去。
钟怀远心急火燎,飞身而来接住秦悠,一起滚落在地上。
头发散乱,一鼻子灰,秦悠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上立刻出现几个乌黑的印记。
“小师妹,伤到哪没有?”
“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虚惊一场。不过我们的马,没了。”
秦悠站起来,心想好歹钟怀远的马还在啊,可惊马那会涌出了大批流民,钟怀远的马也跑了起来,“我的马!”正想追,却有人劝阻,是一群逃命的流民。
“姑娘,别找了,赶紧逃命吧。”
“是啊,钱财事小,性命是大。”
钟怀远拖着其中一人,“怎么回事?”他这个庄主出去一段日子,无垢山庄就大乱了?
“我们本想去东齐城,一路好好的,前面忽然涌出好多佩刀带剑的人,看见流民就杀啊……”
钟怀远怒上心头,“何人敢在无垢山庄,如此放肆?”
回答他的是一波波匆匆逃命的背影。
第85章 探秘
“索西征, 交出铸剑,饶你不死。”又是这句, 刺客首领不厌其烦, 起初是不想杀沈年, 这次是不想与索西征为敌,他一直本着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的原则, 好生与人商量,当然,这语气是要硬一些的。
提笔剑滴着血, 索西征看着里三层外三成围着他, 不怕死的杀手们, 眉头紧锁。双拳难敌四手,这话果然不错。何况,他们的车轮战术,再打下去,自己不死也得重伤。
索西征道,“你们要找的铸剑, 已经病死了。”
此刻不为所动, “死要见尸。”
索西征又解决掉身前的两个人, 挑衅道,“见尸还不简单么, 这不就有了。”
为首的人大怒,“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见他对着众人道,“谁杀了他, 提笔剑就归谁。”嘿,这招,他还是从铸剑那学来的。
杀手们本就红了眼,这会听闻老大以提比剑为赏,顿时杀意大盛。前后左右,索西征不能同时兼顾,眼看着就要挨刀子。
远处忽然想起了一道喊声,“我还活着呢,谁杀了我,流光剑就归他所有。”铸剑难得又说了句假话,这会就算杀了他,也是没有流光剑的。
为首任见铸剑竟然坐在不远处的树上,心中一喜,任务要紧,他也不跟索西征计较,一个手势,大半的人就朝铸剑而去。
去了一半的人,索西征压力顿减,可内心更焦急了,他怎么能出来?!好不容易把他藏在那儿的。
一棵树,被杀手们团团围住,插翅难飞。铸剑也不想反抗了,只是抬头望着北方,自己留的那封绝笔信,娘肯定已经看过了,还是没白写。
对不起娘,也对不起姜禾,他明白,若不是出生时发生了变故,姜禾所受的磨难和挑战,本该是自己的。
有剑光来,铸剑闭眼,心底说了句:姜禾,一定要好好的,娘就拜托你了。
远在路上,快马奔驰的姜禾,忽然连人带马倒在了地上。马,是累的,而姜禾是慌神。
“姜禾!”跟在后面的辛忱把人捞了起来。
“辛忱,铸剑好像出事了。”
“一天不吃东西,尽瞎想了?”
姜禾摇了摇头,内心焦急不安,“吃不下,赶路要紧。”
辛忱抱起姜禾,往前飞去,“你先闭眼休息一会,等到了前面的镇子,我们换马。”
铸剑左肩的伤没有好透,这会又补了一剑,打小忍疼吃药无数的他也不免痛得龇牙咧嘴。这帮刺客首领,估计跟他有大仇,老是刺同一个地方。
刺客首领也是这么想的,第一次被提笔剑挡了,第二次被惊鸿剑挡了,铸剑打造的这些剑,跟他有仇不成?屡屡坏他好事。
“竟敢在我无垢山庄撒野,报上名来。”一人一剑,钟怀远站在树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他还是一庄之主,怎么能让这群宵小之辈放肆。
然而还不等对方回答,远在一旁的秦悠忽然喊了一声 “大师兄!”人就往前面跑去。
前方正在厮杀,被围在里面的人是索西征?想到这里,钟怀远抬头看向树上的被救之人,可不正是铸剑公子?
江湖人传无垢山庄挟持了铸剑,难道是真的?反正他知道,西征与他姐是一伙的。钟怀远甩掉脑子里的其他想法,管他真相如何,先解决掉这一帮人再说。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一半对着惊鸿剑,一半挨着提笔剑,纵是冷心冷面的刺客首领也是有些心痛,只叹自己时运不济,下令活着的人撤退。
钟情听闻消息,带着人手过来时,只看见杀手退去的影子。她有些惭愧,连续两次,自己都没有帮上忙,这次还险些因为她的计划坏了大事。
“西征,你没事吧?我……”
“我没事,铸剑又受伤了。”说到这里,索西征左右环顾,在打斗中他似乎听到了秦悠的声音。
这会仔细一看,站在他旁边,一身粗布,满脸污垢犹如流民一样的人,是秦悠?索西征大惊,“师妹,你怎么?”
秦悠这才回过神来,扑过去一把抱住索西征,刚刚那些刀剑擦着他而过,她害怕大师兄也会死。“大师兄,你吓死我了!”
索西征拍着秦悠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又想着师妹一身狼狈,顿时泛起心疼和愧疚,“是大师兄不好,让你受苦了。”
钟怀远扶着铸剑走了过来,看见好些日子没见的钟情,他快步走上前去,一脸欣喜,“姐!”
钟情点了点头,内心欣慰,“怀远,这次多亏了你。”弟弟又长进了,还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看了眼弟弟身边的人,又转头吩咐随从,“赶紧带铸剑公子回山庄疗伤。”
铸剑不想说话,一是没力气。二是有些羡慕。人家师兄妹相逢,姐弟相见。他呢,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姜禾?
远处看着众人的年年,莫名有些觉得公子有些可怜,形单影只,只有随从扶着,受了伤,身边连个亲近的人也没有。可她不能上前,一是不能暴露,二是夫人还等着她回去。
跟随钟情到了东齐城,一天过去,都不见索西征与公子,她好不容易说服了夫人,只身折回寻找。好在,公子无大碍。
一行人回到无垢山庄,沐浴更衣,吃饱喝醉。钟怀远的第一件就是去找钟情。
钟情绕着他看了一圈,笑道:“怀远此次出去,收获很大。”跟秦悠感情更好了,回来的路上还救了铸剑。
钟怀远嘿嘿一笑,像一只偷腥的猫,“是收获挺大的,当日瞒着姐出走,并没有想到会如此。”紧接着,又话头一转,“姐,我有件事想问你,惊鸿剑是怎么来的?”
笑意僵在脸上,钟情疑惑,“怀远怎么会想起问这个,我并不知道。”
“那送刀大会前,爹是怎么受伤的,你总该知道吧?”这个问题,爹当初没有说,他也一直以为是巫越教所伤。
钟情有些为难,“怀远……”
“姐是想说巫越教所伤吗?陆晓生已经告诉我并不是。”钟怀远总感觉,爹受伤这件事,姐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陆晓生怎么知道?又知道多少?钟情掩饰心底的惊疑,质问道,“他说的你就信?”
“就是不信,才来问你。姐,我长大了,不是当初那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了。”
钟情淡淡地道,“既然不信,何必多问。”顿了顿,适时转了话头,“怀远,近日陆续有很多江湖人递来拜帖,住进山庄,作为庄主,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好说歹说,见钟情就是不愿吐露实情,钟怀远心底有些火气,“我是庄主,知道自己的责任,一定会保护好铸剑,查清楚接天链的真相,不用姐屡次提醒。”
看着气冲冲而去的弟弟,钟情面露凝重。怀远此次能这么快回来,竟然还有陆晓生的原因,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也太会揣摩人心了。
他们姐弟俩,说好是要相互扶持的,怀远只是一时怒气,想必过几日就应该想明白了。只是惊鸿剑……想到这里,钟情起身快速朝钟无垢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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