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房间还保持原样,经常有人打扫,一尘不染,仿佛屋子的主人会随时回来。钟情摸着一桌一椅,心绪翻涌。
爹,情儿定不负你的期望,帮助怀远,让他成为出色的庄主。
爹,怀远今天问及惊鸿剑,又提及你为何受伤,我知道的也不多,是时候告诉他了吗?
接天链扑朔迷离,姜禾不是亲生的,铸剑公子才是沈年之子,真正的年城少主。爹,陆晓生说唯有沈年之后才能斩断接天链,也是真的吗?
还有姜迟,爹要是在就好了,你那么了解他,定然能查到他真正的意图。
手底的感觉忽然有些怪,钟情蹲了下来,仔细查看桌子,这张桌子据说是娘的嫁妆,爹在世时很喜欢,时不时抚摸,偶尔也会坐在桌前写字作画。
联想到怀远房间里的书架,钟情激动地伸出手往桌底摸了起来,待摸到一个手感不同于周边的地方,轻轻一按,桌面响起一道轻微地声响。
她起身抬头,只见桌面上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坑,里面层层叠叠,是理得非常平整的信笺,有些已经泛黄。
拿起一张,全是娘的小画像,寥寥几笔,神韵浮现在纸上,怀远真的很像娘。
难怪爹如此喜欢这张桌子,内里竟然有此等乾坤。一张张翻过,一堆画像里,忽然出现了一封信,是爹的字迹。
内心惊疑,又有些猜测,钟情快速打开折叠的信,也就几行字,却道尽了爹的一生。钟情忽然趴在了座子上,失声痛哭。
钟怀远与钟情不欢而散后,并没有放弃,而是带着秦悠,偷偷摸摸,从窗户爬进了钟无垢的房间。哼,姐姐不告诉他,他可以自己查,相信爹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可两人才进入屋子,却发现房间里有人。
秦悠小声地道,“是情姐姐。”
钟怀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秦悠,轻手轻脚往桌边走去……
第86章 跟踪
月亮高高升起, 似乎也想学了钟怀远破窗而入,一探桌前佳人的究竟。
钟怀远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钟情, 莫名感觉这样的姐有些柔弱, 她是想爹了吗?凑近一看, 钟情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秦悠扯了扯钟怀远的衣袖,用口型说, “怎么办?”
“四周找找,看看我爹有没有留下什么。”瞄了眼钟情,又无声地说道:“动作轻点。”
秦悠点了点头, 在房间四周查看了起来。
其实在他们俩爬进屋子, 秦悠小声地一句“是情姐姐”时, 钟情已经醒了,想不到自己竟然哭着哭着睡着了。可她不敢出声,也不敢抬起头来,桌面的玄机正被她宽大的衣袖遮挡着。
钟情暗地里慢慢移动着脚,试图用膝盖顶住机关,让桌子恢复原状。身后却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是钟怀远走了过来。
钟情老老实实, 一动也不敢动, 尤其是袖子,就盼着怀远早点离开, 可他却越走越近。
钟怀远想姐姐这样睡着,肯定不舒服,说不定还会着凉。还是先送她回去, 找东西可以下次再来。于是走到钟情身旁,弯腰,就想抱起她。
装睡的钟情内心天人交战,见钟怀远越走越近,已到了身旁,猜到他是想送自己回房间,内心大急,咕哝了一句“爹”。
钟怀远要抱人的手忽然僵住,姐姐真的是想爹了,一定是今天自己那番话让她难受了。赶紧送她回去,若是醒了自己正好跟她道歉。
钟情喊出一声“爹”,能明显感觉到腰间的手顿了下来,可接着力道又大了。只得继续道,“爹不要赶我走,情儿就睡一会,娘留下的桌子我也喜欢……”
钟怀远心底叹了口气,终是不忍心,就让她在这睡会。找了件毛毯盖在钟情身上,与秦悠一道,在房间四处搜索了起来。
钟情这才松了口气,借着毛毯的遮掩,桌下的膝盖成功触到了开关。
年年快速朝东齐城的某个小院子走,宁愿租院落不愿住客栈这一点,她跟夫人倒还是很像的。
沈年见她回来,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流儿如何?”
“公子暂无大碍,已经住进了无垢山庄。”
沈年心道,无大碍,那就是有小碍了,“伤在哪?”
“左肩。”说出这句话时年年都觉得疼,公子的旧伤还没痊愈呢!但她又很快转了话头,“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两匹快马直朝东齐城而来,其中一人是姜禾。”当时,她差点就要上前相认了,好在自己犹豫了一会,对方马速极快,眨眼就过去了。
听闻儿子伤在左肩,沈年一会心疼,一会又庆幸,好在人没事。“姜禾,她看到你了?”
年年摇头,“应该没有。”
“不是要我帮她吗,为何不把她引到这里来?”
年年自是不敢说实话,她竟然有些害怕见到姜禾,只得道,“救出公子要紧。”
一路跟随年年而来,落在屋顶上的姜禾,看着辛忱,小眼神溜得飞快,意思是:看吧,我就说那个身影似故人。即使快马而过匆匆一瞥,她也觉得太熟悉了,这才悄悄跟了过来。
辛忱好笑看着她,伸手拍向刀柄,意思是:你不担心铸剑了?
他算是发现了,这小姑娘心里装着的人,还挺多。
姜禾道,“既然无大碍,先见见沈夫人也好。”开口说话的时候,人已经落在了院子里。沈年听到屋外动静,开门一看,院子里站着的人不是姜禾是谁?
“夫人,又见面了。”姜禾微微一笑,再次相见,想不到二人还是沾亲带故的,真要论起来,要唤对方一声义母,可她应该不愿意。义父啊,也会做一些不讨喜的事。
沈年也笑,“年年那三脚猫的功夫,刚够自欺欺人的。”
跟在后面的年年,心里的凝重瞬间被这句取笑的话打散,“我从来不跟姜禾比功夫。”不过,如今的姜禾,就算是年月在,也不一定打得过。
姜禾毫不相让,“怎么没比过?最后还是你跟年月联手输给了我。”能再见到年年,姜禾是真的开心,义父活着,年年也好好的,那么年月那家伙藏在哪了,还不出来?
提到年月,年年刚刚的笑意变淡了。她醒后问过城主,姜迟说他没有逃出来。
尚在房顶的辛忱,听闻三个女人叙旧,一时也就没下来。极目望去,少了雨水的滋润,大树也是没了往年的生机。
姜禾见年年忽然沉默,正要追问年城情况。沈夫人却拉着她进了屋子,风尘仆仆,她自是能看出来,姜禾这一路没怎么休息。
沈年道,“坐下来,先吃些东西,慢慢说。”
年年转身去准备吃的了,姜禾本想唤辛忱下来,可屋顶上哪儿还有人。一时间,屋子里就沈年与姜禾两人。
沈年斟酌再三,主动开口,“姜禾,你应该听说过了,铸剑也就是沈流,他本来叫姜流。”
姜禾双手捧着杯盏,小喝了一口,“嗯,我义父的儿子,名副其实的年城少主。”
“那你,怨他吗?”
“怨他抛弃身份、责任,把一切推到我身上?”姜禾感到有些好笑,二十年前,他跟姜流都是刚出生的孩子,谁也没有选择的权力。
沈年看向虚空,似在回忆,“流儿没有,只怨那时我没护好他,最后只能带着他离开年城,隐姓埋名,到处找药,就为了保住他一命。”
“夫人,我没什么好怨的。”姜禾微微抬头,嘴角有些笑意,“铸剑是第一个问我愿不愿意做他朋友的人,真诚而小心翼翼,就算没有你们,我也想他活得好好的。”
“姜禾,你可知道斩断接天链……”
“知道,义父都告诉我了。”姜禾快速打断沈年,一是不愿多提,二是怕被别人听了去,尤其是辛忱。
沈年心想姜迟真的够狠,需要这么好的姑娘用命来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可如果说,要让流儿换姜禾活着,她沈年也会如此狠心的。
“对不起,是我们一家对不起你。”
对不对得起的问题,错综复杂,姜禾也不愿多提。“我能将卷云袖练至第八层,还多亏夫人上次的指点。”
“年年此次找我,也是希望我能帮你早日练成卷云袖。”
“夫人有办法?”
“没有,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卷云袖第九式春风化雨,需要的是血,你自身的血。你要去感受它,将它与风、云、水融为一体,做到卷云袖与惊雷刀合一,身体里的血与外界的水合一。”
听到这里,姜禾恍然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亡,“我明白了。”
“你是个聪慧的姑娘。”
“无垢山庄抓了铸剑,也是为了询问接天链的事?”
“嗯,钟情与索西征,应该知道你是义女。碍于陆晓生沈年之后的说法,才想一探究竟。”
这个陆晓生,便宜他了,之前通过一小只,偷听了太多的消息,现在又出来生事,着实可恶。“夫人放心,铸剑一定会没事的。”
“姜禾,真正的铸剑已经死了,流儿是铸剑的徒弟。”
“能猜到一二,当初的送刀规则,想必是铸剑、夫人,沈流一起制定的吧。”
“是,接天链也是取材那块奇石。”
沈年也不瞒着,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姜禾。年年端着饭菜进来时,见二人相处融洽,竟然有些恍惚,要是一切顺利……
净手吃饭,再次尝到年年的手艺,姜禾直叹:“年年,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啃掉一个鸡腿,抬起头,眼里一半疑惑,一半无辜。
年年主动开口猜测,“我的厨艺为何这么好?”
“你厨艺是不错,但若论起烤肉,还是辛忱略胜一筹。”姜禾擦了擦嘴巴,也不知道辛忱做什么去了。
听闻这话,年年挑起一个暧昧的笑,“护城河的鱼我倒是有所耳闻。”顿了顿,又道:“那你刚刚想问什么?”
“你们一个个出门都有钱,为何我没有?”这是姜禾心中的痛,自己好穷。
一旁的沈年笑出了声,年年却一本正经地答道:“游手好闲,自是没钱。”
姜禾擦了擦手,叹息道“是我太小,你们老人家的世界我不懂。”眼睛一转,要不,趁着斩断接天链以前,赚一大笔,自己要是不在了,留给辛忱养老也好啊。
在东齐城转悠,买衣服又买干粮的辛忱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嘴角含笑,定是姜禾想自己了。
陆衡看着手中的消息,直叹气, “公子料事如神,索西征带着铸剑混入流民遮人耳目,可是第一杀那帮人……”
“只一个索西征,第一杀那么多人都没有得手?”陆晓生有些气,按照推算,本以为前几天就可以杀了铸剑,奈何他们不知为何,落在了后面,躲过了第一次搜索。
陆衡用手比划道,“差一点,铸剑旧伤添新伤,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钟怀远救下。”
陆晓生心底长叹,的确是自己故意引钟怀远回无垢山庄的,可这时机未免也太巧了,真的是天意如此?可他偏不信。“有铸剑在,无垢山庄近日一定会很热闹。”
“公子,我们要不要放出消息,就说想知道接天链与旱灾的关系,就去……”
“需要,此外,我们也去无垢山庄。”
第87章 姜禾身世
“大师兄, 你知道我爹为何杀辛忱吗?”
在钟无垢的房间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秦悠犹豫再三, 终于还是决定把压在心头的事情告诉索西征。
“师妹, 怎么又纠结这个问题了?”师父去世那会, 自己拦住辛忱本是要问的,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师父。
秦悠并不在意索西征的回答, 自顾自地说道:“秦坤,惊鸿剑的消息是你故意让钟无垢知道的吧,好一个借刀杀人。”
这句话仿佛魔咒, 一字一句, 她不敢忘记分毫, “大师兄,你比我聪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索西征瞳孔微缩,这话很清楚,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心底的猜测得到印证,真的是师父要杀人灭口, 但这内容是他没有料到的。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是钟情拉着钟怀远过来了。
“冒昧打扰, 西征,秦悠跟你说了吧。”钟情心道难怪怀远一回来就追问惊鸿剑的事, 原来是问了辛忱当日溪水镇的事情。
索西征压下情绪,声音平缓,“刚知道, 钟情以为如何?”这句话,几乎能影响昆仑派与无垢山庄的关系,严重的话还能就此反目成仇。
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钟情都不愿意相信,也不能相信,“我觉得这是姜迟的阴谋。”
“情姐姐,我也觉得这是阴谋,可是你能告诉我惊鸿剑怎么来的吗?”秦悠是想知道真相,又有些害怕知道真相。但是这个问题,是个顽疾,害她在辛忱与爹之间兜兜转转,最后满腹遗憾,她不想再逃避了。
钟怀远出口威胁,“姐,你不说,我以后用惊鸿剑时心里有个结,说不定会走火入魔。”
索西征道,“钟情,我也想知道。”
以一对三,若再瞒着肯定会影响接下来的事情,钟情坦言道,“年城冰封以后,我爹受过一次重伤,对外说是巫越教所为,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惊鸿剑。就是在那时,他从铸剑那里抢来了惊鸿剑。这事并不光彩,先前我才会有所隐瞒。”
钟怀远看向手中的剑,这是爹拼了一身伤抢回来的。
秦悠颤抖着,问了句:“他是如何知道惊鸿剑的消息的?”真的是爹故意告诉钟无垢,引他去的,可是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消息来源,我爹没有提。”
秦悠松了一口气,“说不定消息源自姜迟,不然他怎么知道那么多?”
钟情表明态度,“不管如何,爹已过世,无垢山庄并不会纠结此事。当下,接天链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钟情能如此深明大义,天下之福。”索西征这话说得言辞恳切,如今查无可查,与其纠结过往是非对错,捕风捉影,伤了两派和气,不如做好当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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