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庆家的一听,搁下筷子,爽快道:“家里有的是,你要多少,我去给你捞,红豆也是刚煮的,汤浓稠着呢!”
杜晓瑜道:“我暂时不要红豆,只要酸菜,二婶给我来一大碗吧,赶明儿凉粉做出来了,我让人送一些来给你们吃。”
丁二庆家的一愣,“凉粉?那是啥玩意儿?”
杜晓瑜笑笑,“一种吃食,还没做呢,天黑了做,明天才能吃。”
丁二庆家的忖度道:“莫不是京城来的新鲜吃食吧,到时候我也尝尝。”
“行。”杜晓瑜也没跟她解释凉粉这东西京城还真没有,“二婶多给我一点酸汤。”
丁二庆家的应了声,进屋拿一个大碗一双筷子把瓦缸里的酸菜捞了不少出来,又舀了几勺酸汤。
这是用白萝卜和小油菜做的,方法简单,烧一锅滚水,加些淀粉进去,白萝卜擦丝,和切好的小油菜一起放入滚水里过一道,不能煮死,入锅一两分钟就可以起锅了,然后捞起来装入瓦罐里,要是有陈酸菜的酸汤加进去更好,没有的话,盖好盖放在火炉边,一般情况下,一两天就开始酸了。
端出来的时候,杜晓瑜光是闻着味儿就被酸出口水来,笑意盈盈地道了谢从丁二庆家的手中接过大碗,很快回到了主宅。
静娘还在前厅里等着杜晓瑜教她做凉粉,见她端了一大碗酸菜回来,很是不解,“姑娘不是说去二老爷家请他帮着盖临时作坊的吗?哪里来的酸菜?”
杜晓瑜挑眉道:“是我跟二婶讨要来的。”
“姑娘要酸菜做什么?”
杜晓瑜嘿嘿一笑,“酸菜和酸汤加在凉粉里,可比醋更酸爽可口,行了,你先把酸菜端到厨房去盖好,别被苍蝇蚊虫糟蹋了,再翻半袋子荞麦出来,咱们去老宅。”
静娘很快把酸菜送到厨房,又按照杜晓瑜的吩咐用麻袋装了半袋子荞麦拎着来到堂屋。
杜晓瑜已经洗了手擦干,“走吧!”
静娘问:“咱们去老宅做什么?”
杜晓瑜回道:“这些荞麦还没去壳,得去老宅用石磨碾一碾。”
静娘了然,便不再问,跟着杜晓瑜到了老宅。
胡氏听说杜晓瑜要用石磨,急急忙忙用鸡毛掸子清理了一番,又用抹布细细擦了一遍。
杜晓瑜要动手,静娘不让,“奴婢来推磨,姑娘帮奴婢加荞麦就成。”
杜晓瑜点点头,主仆两个忙活起来。
胡氏则是负责用筛子把头道粗荞里面的荞麦壳给筛出来,剩下的是荞麦仁子。
胡氏见杜晓瑜不推成面,筛出荞麦仁儿就停了手,忍不住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杜晓瑜道:“我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娘,你去那边帮我一下吧,做这个有些麻烦,我怕自己和静娘两个忙活不过来。”
胡氏满口答应,“好,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帮你。”
装上筛好的荞麦仁儿,三人很快回到宅子里。
杜晓瑜让静娘把荞麦仁儿倒出来泡在水里。
等泡软了,捞出来分别装进干净的布袋里放入两个铜盆,各加几瓢水,对二人道:“现在可以开始动手了,不停地搓揉布袋,直到把布袋里的荞麦仁子变成糟糠为止。”
静娘反应快,眼睛亮了亮,“姑娘要的,是揉出来的面水对不对?”
“对。”杜晓瑜颔首,“揉出来的面水就是做荞凉粉的东西。”
静娘虽然不懂荞麦面水怎么能变成姑娘嘴里的“凉粉”,不过还是乖乖照做,跟胡氏一起,坐在小凳子上弯着腰不停地搓揉着布袋。
杜晓瑜带着水苏烧了两个火炉。
等那二人揉出来的荞麦水彻底变白,杜晓瑜才让她们停手,取来细网筛,把荞麦水倒进去过滤出残渣,剩下的荞麦水就可以倒入铜盆里架到火上煮了。
因着两人揉出来的荞麦水合起来只够装一个铜盆,杜晓瑜担心不够,又加水让她们再揉出一盆的量来。
而已经架到火上的那一盆就由水苏用木勺子不停地搅动,以防糊了锅底。
等后面这一盆揉出来,天都已经黑了,林嬷嬷见静娘没空,便自主进厨房做了晚饭。
杜晓瑜和胡氏先吃,吃完了再换静娘和水苏搅凉粉,这过程很漫长,中途火大了要撤掉薪柴,火小了要添柴,一直等到荞麦水变得粘稠适中才能起锅,倒入事先准备好的干净盆子里放在通风处。
两盆荞麦凉粉就完成了,如今只等凉一晚上,明天才能吃。
接下来,杜晓瑜还需要做一些辣椒油,呛了半个晚上才终于从厨房出来去浴房洗了一身的辣椒味。
第二天,静娘早早就惊喜地跑来告诉杜晓瑜,说昨天做的凉粉,全都冷凝起来了。
杜晓瑜一听,来精神了,跟着静娘去了厨房,将其中一盆凉粉翻过来倒在案板上,没有抓凉粉的锼子,只能用菜刀切成条,再把准备好的姜水蒜水辣椒油和其他调料往上一淋,添一些葱段、花生油炸过的酥豆、青瓜丝以及昨天从丁二庆家要来的酸菜和酸汤,拿筷子拌匀开来。
杜晓瑜尝了一口,连连点头,“没想到咱们第一次做就这么成功,以后多做几次,味道还能更好。”
说完,也让静娘尝了尝。
静娘仔细品了品,然后对杜晓瑜竖起大拇指,由衷地佩服,“没想到姑娘还能做出这样爽口的吃食来,只是不知这技艺是从何处学来的?”
杜晓瑜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其实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没谁教我,昨天也不过是初试。”
静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碗凉粉,杜晓瑜很快就吃完了,对静娘道:“剩下的,你拌好以后,我大哥大嫂那边送两碗,阿福哥哥那边一碗,老宅两碗,二叔家三碗,这么一分,第一个凉粉差不多就没了,第二个的话,给杜家那些下人们分了吧!”
静娘有些舍不得,“这凉粉做得多不容易啊,姑娘不留着自己吃吗?”
“有好东西,自然要大家一起分享,再说了,昨天因为第一次做,大家都手生,所以看起来着实不容易,等以后上了手就简单多了,这一次,就让大家伙儿分了,以后再做,便留着自己吃。况且这东西不能久放,天儿太热了,放的时间长了会黏的,吃不了。”
静娘只好默默叹口气,按照杜晓瑜的吩咐把凉粉打成条拌好,给几位主子送去,至于杜家那些下人的,则是通知了她们自己来厨房放调料。
第一次吃到这么新奇又爽口的吃食,所有人都意犹未尽,丁二庆也顾不得脸皮,上门来问杜晓瑜还有没有。
杜晓瑜笑着说没有了。
丁二庆满心遗憾,问她什么时候再做,他让婆娘来帮忙,顺便分一些回去。
除了丁二庆,丁文章也是吃得不上不下的,抱怨道:“妹子啊,这么好吃的东西,一碗怎么够,再做一些吧?”
杜晓瑜无奈,“改天吧,今天说好了给下人们放假的,我不好再劳烦她们了。”
丁文章只得舔舔嘴巴,请了丁二庆去他屋里坐。
而傅凉枭那边,静娘给他拌的这一碗辣椒放得少,多加了些青瓜丝。
傅凉枭看了一眼,“我昨天就听说筱筱在厨房那边忙活,原来是做这个?”
静娘道:“昨儿个可把姑娘给累坏了,凉粉的确是好吃,可是做起来也太麻烦了,那工序,一道一道的,奴婢看着都心疼。”
傅凉枭拿起筷子尝了尝,唇角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味道果然不错,筱筱最会给人惊喜了,不过,以后再做的话,你叫上几个人去做,别累着她。”
“奴婢晓得。”静娘颔首,脑袋垂得更低。
正好天气炎热,哪怕是早晨也吃不下去热乎的东西,这爽口凉粉酸辣适中好不开胃,傅凉枭食指大动,吃得一块不剩。
静娘见了,十分欣慰,“姑娘要是知道王爷全吃了,一准儿高兴。”
傅凉枭但笑不语,接过静娘递来的茶水漱口。
杜晓瑜给放了假,小丫鬟们吃了凉粉就出去逛街耍玩了,傍晚时分才陆陆续续回来,有的买了好看的首饰,有的买了点心吃食,翠镯从县城带了酸梅汤回来,打算盛一碗给杜晓瑜喝,被静娘半途给拦下了,说帮她送给姑娘,等翠镯离开,静娘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碗中的酸梅汤,然后趁着没人,倒进了花坛里。
非是她要作践杜家下人,而是王爷早前吩咐过,以前也就算了,今后姑娘的一切饮食都由她来负责,外面地摊上的东西不干不净,万一吃了让姑娘闹肚子,她可没法向王爷交代,所以不得不防着点。
完全不知情的杜晓瑜此时正在筹划着明天去清水镇收购药材的事。
之前杜程松来的时候给过她一份清单,清单上是杜家在清水镇大批量收购药材的大致价格,杜程松说,以后她要是去清水镇办药,直接拿出他的信物,再报上回春堂的名号,那些个药贩一准不敢跟她要高价,更不敢黑她。
杜晓瑜看了看桌上那块刻有杜家标识的玉佩,也不知道这东西管不管用。
第二天,杜晓瑜拿上杜程松的信物,带上静娘坐着马车去了清水镇,那些药贩见她拿出杜家的信物,又说是帮着回春堂办药,一个个到嘴的高价全给憋了回去,不得不按照之前卖给回春堂的价钱卖给杜晓瑜。
没办法,谁让回春堂是整个清水镇最大的主顾,回春堂办一次药,可不是几斤几十斤那么简单,而是成百上千斤的要,每年扔在清水镇的买药钱都不低于万两银子。
这么大的客户,自然谁都不愿意得罪不愿意错过。
杜晓瑜占了回春堂的便宜,才花了二十多两银子就把自己要买的药材全部买到手,然后在药贩们哑巴吃黄连的眼神注视下坐上马车走人。
回程的途中,杜晓瑜兴致勃勃地把玩着杜程松的信物,对静娘道:“之前三爷给我这个玉佩的时候我还不怎么信,今儿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老主顾的威力,你瞧见没,那些药贩子一看见这玩意,一个个跟吞了苍蝇似的,不甘心卖,却又不得不卖。”
静娘道:“回春堂每年从各地收购的草药数量是十分惊人的,清水镇能得回春堂光顾,药贩们自然要想方设法讨好,竞争力太大,这价钱便一降再降,毕竟人家要的多,就算单价降了,总价上终归是赚的。
其实这也是回春堂办药的一个省钱技巧,否则要换了别家去收购,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整个大魏朝只有一个回春堂,而回春堂的分号却遍大江南北,杜家老祖宗的百年基业,到底不是吹出来的,光是这底蕴就能压死一大批同行,也不怪那些药贩会死命讨好了。”
杜晓瑜倒吸一口气,“原来回春堂这样出名?”
静娘颔首,“对,很出名,他们家的生意从太祖时期就开始做了,不过那个时候不叫‘回春堂’,叫‘杜家老号’,‘回春堂’是先帝御赐的名,先帝赞誉杜家医术妙手回春,因而得名,能得帝王如此赞誉,杜家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虽然不涉朝事,朝中想拉拢杜家的人却多不胜数,就连几位皇子都在蠢蠢欲动。
好在杜家这一任的家主是个有手段的,不动声色就让杜家在风口浪尖上存活下来,也算是大幸了。”
其实杜家面对这么多的觊觎还能风平浪静,全都是王爷在暗中保护,不过这些话,静娘无法对杜晓瑜说出口。
杜晓瑜觉得好笑,“杜家既然没有参政权,那么皇子们拉拢杜家有什么用,难不成仅仅因为先帝的一句赞誉?还是想让杜家给他们研究研究长生不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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