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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田种良缘——叶染衣

时间:2019-01-09 09:42:06  作者:叶染衣
 
    “那也得找啊!”杜晓瑜满心焦急,“救了她,我就没有不管她的道理。”
 
    眼瞅着这两人还在争执,贺云峰等不及了,说道:“杜姑娘,既然阿福不让你去,那你就好好待在铺子里吧,我去求求林县令帮忙。”
 
    杜晓瑜心说你去了有什么用,林县令未必肯给你这个面子,“你再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转而又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实在是拿她没辙,“好,你要去,我不拦着,大不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杜晓瑜焦急的脸上终于展露出笑颜来,“我就知道,阿福哥哥最好了。”
 
    傅凉枭被气笑了,“难道我不帮你找程锦绣,就成坏人了?”
 
    “那是当然。”杜晓瑜想也不想就点头。
 
    傅凉枭忍不住敲她脑袋。
 
    杜晓瑜揉着被敲疼的地方,“你再这么敲下去,我就真的被敲傻了。”
 
    “为了别人,连自己的性命安危都不顾了,你现在可不就是傻吗?”傅凉枭毫不留情地损她,“我敲你,是希望能把你敲聪明一些。”
 
    杜晓瑜轻哼,懒得跟他分辨,几人朝着外面走去。
 
    傅凉枭去见了曹知府和林县令,那二人自然莫敢不从,第一时间就安排了跟来的衙差出去找人。
 
    而杜晓瑜傅凉枭两个则是跟贺云峰兵分两路,朝着不同的方向找去。
 
    贺云峰沿着镇口外的小道一直走,一边走一边喊,“锦绣姑娘——”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他。
 
    贺云峰又继续往前走,刚下过雨,路有些打滑,才没多一会,脚上和裤腿上就全是泥。
 
    贺云峰走一段就得停下来把脚底的湿泥全弄下来才能继续往前走。
 
    这一带不常有人来,却是出镇口后唯一的一条小道,贺云峰想着,既然杜晓瑜说了程锦绣是因为在县令夫人那里受了侮辱而想不开,那她必定不会到人多的地方去。
 
    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贺云峰就又继续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总而言之后来到的地方,是他长这么大都没去过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贺云峰点燃了油灯,前面就是密林了,想来程锦绣也没可能钻到这种野兽出没的林子里去,贺云峰打算折返,却见入林口有一条小溪。
 
    他走过去,准备喝口水充充饥再走,没想到刚放下油灯,就见不远处似乎躺着一个人。
 
    贺云峰心中大骇,双腿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
 
    要说他们行医的,谁没见过几个死人,只不过贺云峰向来怕这些,更何况眼下又正是天黑之际,突然间见到死人,对他的心灵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冲击。
 
    水不喝了,贺云峰急急忙忙提起油灯,转身想跑,可是刚跑了几步就又停下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万一那人还有气呢?那他岂不是见死不救?
 
    对,一定还活着,不是什么死人。
 
    贺云峰如此反复地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这才敢转过身来,挪着脚一步步走到那人跟前蹲下身。
 
    把油灯凑过去,才看清楚这应该是个女人,松散的长发遮盖了面容,身上全是跌倒以后沾染的泥,连原本的衣服颜色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此前经历了什么。
 
    “姑娘。”贺云峰试探着轻轻喊了一声。
 
    女子没动静。
 
    贺云峰又用手推了推她。
 
    她身上冷得厉害,几乎没有一点体温。
 
    贺云峰心慌了,壮着胆子伸手去扣她的脉搏。
 
    好在,还有脉息,只是虚弱得厉害,若是再不救治,只怕熬不过今晚了。
 
    贺云峰急忙将她抱起来。
 
    女子的头发一下划拉开来,就露出了苍白的面容。
 
    “程姑娘?”
 
    看清楚怀里的人正是程锦绣,贺云峰心口直颤,声音都吓得变了调,这下再不敢有什么犹豫,抱着她匆匆往前走了几步。
 
    这时,林子里不断传来狼嚎声。
 
    “糟了!”贺云峰看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这时候就算是他一个人想要走出这片都十分困难,更何况如今怀里还抱着个人,再说,程锦绣目前的情况不能随便移动,她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一旦被他抱着颠簸,很容易在路途中就断了气。
 
    贺云峰左想右想,为今之计,只能先去找个能遮风避雨避猛兽的山洞了。
 
    双手抱着程锦绣,手指上挂着油灯,贺云峰走得跌跌撞撞,他从来没习过武,气力自然也就小一些,才走了一会的工夫,两只手臂就又酸又疼。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否则林子里的野兽随时都能冲出来将他们两个活活撕了,可他实在是体力不支,两只手臂酸疼到了极点,一不小心将程锦绣给摔了下去。
 
    程锦绣早就没有知觉了,所以连摔下去都没有什么反应,却把贺云峰吓得够呛,他如今连给她摸脉的勇气都没有,蹲下身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到自己背上来背着。
 
    背比抱省力一些,贺云峰也能走得更快,只是,这样更颠簸,也不知道程姑娘她能不能坚持住……
 
    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贺云峰专心看着脚下的路,最后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山洞,这山洞隐秘,外面被人砍了树枝遮挡,若不是贺云峰眼尖,险些就给错过了,里面堆着不少成捆的柴禾,应该是附近的柴夫进山打的柴,一时带不回去才会藏进山洞里等改天再来取,倒是便宜了贺云峰。
 
    他把程锦绣放下来,又脱下自己的外袍垫在地上,这才把人抱上去躺着。
 
    随便抓了几把干草把火堆烧起来,贺云峰哆嗦着手去给程锦绣摸脉。
 
    这一次的脉息却是几乎感觉不到了。
 
    他吓得心肝儿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捏住程锦绣的两边脸颊迫使她张开嘴,给她渡了几口气。
 
    眼下是在荒郊野外,哪怕他有医术,没有药物也是救治不了的,只能这么做。
 
    虽说是给病人渡气,可唇瓣不小心碰上程锦绣唇瓣的时候,贺云峰还是止不住地自己脸红起来,心跳得飞快。
 
    随后想到眼下的处境,又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燥热的心安静下来不少,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躺在他衣服上的人,她脸上的疤痕已经完全退去了,恢复之后的容貌比之前还要好看,哪怕处在眼下的境况,也不觉得狼狈,只让人看到一种病态美。
 
    贺云峰不知不觉就看呆了,等回过神来,急忙给她摸摸脉,还是没什么气色,他又赶紧给渡气,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想把自己身上的温度传一些给她。
 
    如此反复了几次,程锦绣的手腕总算是能摸出脉息来了,贺云峰心下大喜,将她往火堆边挪了挪,丝毫没有要转醒的迹象,能不能熬过今晚,是她活命的关键。
 
    贺云峰不敢大意,几乎是每隔盏茶的工夫就给她摸脉,以确保那最后一口气还在。
 
    外面又下起了雨,虽说是炎热暑天,可夜间到底是寒凉。
 
    贺云峰担心程锦绣会被寒气侵袭,正打算起身用刚才那些树枝把洞口遮一遮挡挡风,却突然见到程锦绣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烧热红。
 
    他急忙又挪回来,摸了脉息又将手放在她额头上,竟然开始发热了,而且有高烧的征兆。
 
    贺云峰抿紧嘴巴,如果是身上冷倒还好办,再往火堆边挪就是了,可眼下是发热,程锦绣气息又微弱,火堆边是断断不能再靠近了。
 
    他把人挪开一些,远离火堆,却又不敢挪得太远,怕程锦绣会反复,冷热交替。
 
    然而等了半晌,也不见她有转冷的迹象,反倒是体温越来越高,要再这么烧下去,她今晚非死不可。
 
    贺云峰找了一块尖锐的石子划破自己中衣,直接从袖子上扯下一大块来冲到外面让雨水打湿,拧到半干拿回来敷在程锦绣额头上。
 
    衣裳料子并不吸水,而且又是夏衫,本来就轻薄,一放到程锦绣的额头上,马上就变热了。
 
    贺云峰只好一趟一趟地跑,可还是不管用,她烧得太严重了,敷额头等同于杯水车薪。
 
    贺云峰抬头看看外面下个不停的雨,咬了咬牙心一横,转头看着昏迷不醒的程锦绣,说道:“程姑娘,对不住了。”
 
    话完,整个人冲进雨里,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淋了个透,这才跑进来,轻轻将程锦绣整个抱进怀里。
 
    程锦绣穿着衣裳,而且衣裳上沾了很多湿泥,隔着这些东西,贺云峰身上的凉意也传不了多少给她。
 
    贺云峰没辙了,只好动手把她的衣裳解开,一边解一边道:“为了救姑娘,我也是迫不得已,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不会说出去,大不了我对你负责就是了,如果你不乐意,那要打要骂随你便。”
 
    解完外面的衣裳,到了里衣的时候,贺云峰尽量将脑袋偏向别处不去看,可是不看就难免碰到这碰到那,那些奇奇怪怪又柔软的触感,让他险些直接窜起来,只好又将视线挪回来。
 
    长这么大,贺云峰还是头一回得见姑娘家的身体,一时间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脸烧得比她这个发了高热的人还烫,好在理智尚存,回神以后赶紧跑出去淋雨,淋湿了再进来抱她,等自己身上被她捂热了再去淋雨。
 
    如此反复,贺云峰大概跑了四五十趟,程锦绣身上的烧才慢慢退了下来,再摸脉息,似乎比之前强了一点,但人是醒不过来的。
 
    贺云峰不敢掉以轻心,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禾以后又坐过来守着,把她的衣裳给穿齐整,依旧是隔一小会就给她摸脉。
 
    贺云峰没熬过这么漫长的夜,再加上他淋了一晚上的雨,已经染了风寒,眼皮沉得很,不知不觉就闭眼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迷迷瞪瞪,耳边除了火堆里偶尔传来的爆裂声,就只有外面的风声和雨声了,他似乎连自己因为鼻塞而发出的粗重呼吸声都能听到,但就是听不到程锦绣的声音。
 
    贺云峰费力想撑开眼皮,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他全身酸软无力,眼皮上像被人压了石块,怎么费劲都睁不开。
 
    恍惚中,似乎有人给他喂了水,那水与寻常的水有些不同,像是天上下的雨水,不过对于喉咙干涩的他来说,比清泉还解渴。
 
    喝了水,润了嘴皮和嗓子,贺云峰又沉沉地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外面已经大亮,程锦绣面无表情地坐在火堆旁,双眼虽然是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堆,却显得空洞无神,像是对于这天底下的一切都不在乎了。
 
    “锦……程姑娘?”贺云峰撑坐起来,嘴角扯出一抹笑,“你终于醒了?”
 
    “是你救了我?”程锦绣问。
 
    贺云峰想到昨晚的事,又羞又愧,忙说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的,并不是有意要看光姑娘,你若是生气了,想怎么打骂我都成,我绝无怨言。”
 
    程锦绣面上的表情纹丝不动,声音听不出喜怒,“罢了,横竖我也是将死之人,还在乎那些东西做什么?”
 
    贺云峰急白了脸,“昨天的事,我听杜姑娘说了,想来那县令夫人是个脾气横的,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何苦为了那种人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呢?不值当啊!”
 
    “你不懂。”程锦绣眼眶中起了水雾,却倔强地没让眼泪落下来,“你是从小被爹娘疼到大的孩子,不懂我这种人的悲哀,我不该留在这世上,否则只会给更多的人带来不幸。”
 
    “程姑娘。”贺云峰挪到她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劝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也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我相信,只要你想,这天底下处处都可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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