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骏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半晌才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杜晓骏不甘心,“那你上次去京城的时候看的那位二哥,他可不就是读书人吗?难道你也不喜欢他?”
“喜欢啊!”杜晓瑜道:“可我对二哥那是出于亲人的喜欢。”
杜晓骏道:“你要是嫁了亦臣,你们也是亲人。”
“那不一样。”杜晓瑜皱眉,“我可不想嫁个书生。”
杜晓骏唏嘘,“那你一定是对书生有什么误会。”
杜晓瑜心中冷哼,她可不是误会,那江其佑是什么人,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亲生儿子,能有什么好的,可别是四哥一直被人蒙蔽了双眼识人不清。
见她噘着嘴不说话,杜晓骏只好服软,“好吧好吧,你不喜欢书生,那咱就不嫁书生,等我回去以后劝亦臣去科举,他要是入了仕途做了官,你再嫁过去就直接是官夫人了,这总成了吧?”
杜晓瑜无语,“四哥,你对那个江亦臣还真是情有独钟啊,我看不如你去嫁给他吧,反正你那么了解他,又不想肥水流到外人田,这法子是再管用不过的了。”
杜晓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个不停,脸色涨得青紫,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啊,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
“那有你这样逼着妹妹嫁人的哥哥吗?”杜晓瑜反问,“你自己倒是觉得为我好,外头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是嫁不出去了才会上赶子呢!”
杜晓骏灰溜溜地摸摸鼻子,“那好吧,咱们不聊这个话题了。”
杜晓瑜原以为经过刚才那一茬,话题应该终结了才对,没想到杜晓骏竟然是个话痨,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话,一开了口就滔滔不绝,天南海北地胡侃。
杜晓瑜原本困得很,想睡觉的,但是因为对大魏了解的不多,而杜晓骏又是跟着杜程松闯过南走过北的,从他嘴里出来的那些东西又新奇又好玩,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听着听着,瞌睡虫竟也没了,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手臂,眨巴着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她乐意听,杜晓骏更是来了劲儿,嗓子说干了不要紧,只要小妹喜欢,让他说上三天三夜都成,谁让他别的本事没有,跟着他爹闯荡过几年,光见识多呢?
夜深的时候,静娘来催杜晓瑜去沐浴了,她才反应过来时辰不早,不得已去了浴房。
泡在池子里的时候,杜晓瑜问静娘,“王爷今晚是不是不回来了?”
静娘犹豫了一下,点头:“是,王爷出门前说过的,今晚不回来。”
杜晓瑜心疼他,“那你看,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要有的话,只管说,我一定会尽力的。”
静娘笑了,“姑娘只管安心忙活你自个的事儿吧,王爷那边无需你操心,回京之前,他会把一切都给安排好的。”
杜晓瑜抿唇,“我只是觉得他太累了。”
“为了姑娘,王爷受累再多也会觉得甘之如饴。”
杜晓瑜心想,我何德何能,竟然能得他如此深情以待,为了回京,他都累到站着就能睡着的地步,白天自己还那样怀疑他,实在不该。
“刚才在堂屋里,奴婢听到姑娘和四少爷聊得可开心了,你们都说了些什么?”静娘问。
“也没什么,四哥大概是这几年跟着三爷出去历练过,嘴皮子了得,能说会道,见识也多,那些话我听着有趣,就让他多说了一些。”
想到了什么,杜晓瑜话锋一转,“对了,静娘认识江亦臣吗?”
“江亦臣?”静娘愣了一下,“姑娘怎么会突然提到他?”
杜晓瑜道:“白天我捡到了四哥的一把扇子,见扇面上是一幅落梅图,落款江亦臣,又听四哥不停地夸他,所以一时好奇。”
静娘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个江亦臣,便是江其佑的儿子了。”
虽然早就在杜晓骏那里听说了,但是再听静娘说一遍,杜晓瑜还是会觉得心里一揪,就好像被竹马背叛的那个人是她自己一般。
“王爷是不是恨极了他?”
“姑娘说的是江其佑还是江亦臣?”静娘不解。
“对江其佑的态度如何,对江亦臣的态度又如何?”杜晓瑜问。
静娘仔细回道:“王爷当然是恨极了江其佑,所以这些年才会一直在暗中打压他,以至于江其佑被一贬再贬,从正三品的户部尚书被贬为现如今的正七品宣议郎。
至于江亦臣,王爷目前还没对他有过什么动作,将来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据奴婢所知,王爷虽然性情暴戾,却是个惜才之人,江亦臣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书画更是一绝,这在京城是人尽皆知的事,只要他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想来王爷也不会轻易把他父亲的罪牵连到他身上去。”
杜晓瑜小声问:“那我四哥跟江亦臣是好友,王爷不会生气吧?”
静娘默了默,“这个……奴婢还真说不准,要不,等王爷回来你去问问他?”
杜晓瑜是领教过那个人的醋劲的,当下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不迭的摇头,“罢了罢了,我还是装作不知情的好,免得到时候又跟他吵嘴拌架。”
静娘无声笑了笑,继续给杜晓瑜搓澡。
杜晓骏说要跟着杜晓瑜学习“吃苦耐劳”,杜晓瑜哪有那闲工夫教他,直接让大管家林嬷嬷把他带到药田里去干活,她则是跑了一趟镇上,先去薛家看看薛母的情况,见胎像还算稳,心中满意,末了告诉他们,自己要走了。
薛母惊道:“杜姑娘要去哪?”
杜晓瑜回道:“回家,回京城。”
“那你还回不回来?”
“回来长住是不能了。”杜晓瑜有些犹豫,“应该会偶尔回来一次,不过我也说不准,原本想等着看你们家两个宝宝出生的,如今看来也是不能了,想想还有点小小的遗憾。”
薛父皱眉,“欠姑娘的钱,我还没还清呢!”
杜晓瑜笑了笑,“有人告诉我说,双胎是双福,薛伯母怀了双胎,我也跟着沾了不少福气,那个铺子,就当做我送给两个福宝的一份大礼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薛父不同意,“杜姑娘能让我夫人怀上,就已经是帮了我们家天大的忙了,我怎么还能白收你的铺子,姑娘甭跟我说报恩不报恩的,这恩,你早就报完了,余下的,都是我们家欠你的。”
杜晓瑜挑眉,“那伯父的意思,就是不给我面子,也不给两个福宝面子了呗?”
薛父被他堵得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
等他回过神来,杜晓瑜早就不见了人影。
离开薛家,杜晓瑜又去了仁济堂。
程锦绣果然也在,贺云峰正在耐心地教她辨认草药,用的正是她当初教他的办法。
杜晓瑜远远看着那一幕,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与贺云峰初见的时候,心中顿时生出感慨来,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眼,都两年多了。
那二人转过身的时候看到她,很快走了过来。
“晓瑜妹妹,你怎么了?”程锦绣看出来杜晓瑜的神情有些飘忽,像是在想什么。
“我要走了。”杜晓瑜看着二人,认真道:“今天过来,就是跟你们告别的。”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今日听她亲口说出来,程锦绣心口还是堵的难受,哽咽了好半晌才问:“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的事儿。”
“什么要走,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一句都听不懂。”贺云峰听得一头雾水,纳闷地望着杜晓瑜,“杜姑娘,你是要出远门吗?”
“是,要去很远的地方。”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杜晓瑜勉强笑了笑,没答话。
程锦绣攥着手指,轻声道:“晓瑜妹妹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贺云峰急了,瞪眼道:“什么意思?什么叫再也不会回来?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这是想急死我吗?”
“我亲生爹娘要接我回家了。”杜晓瑜慢慢解释,“听说我的家在京城,是大户人家,这一走,谁还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回来见你们。”
“这是好事儿啊!”贺云峰心中虽然舍不得杜晓瑜,但听到她找到了亲生爹娘,还是为她高兴。
“是好事儿。”程锦绣情绪低落,“只不过,我们以后再也见不着她了。”
杜晓瑜不敢向他们保证什么,伸手捅了捅程锦绣,“我要回家了,不该是高兴的事情吗?哭丧着脸做什么,陪我去逛街吧,咱姐俩好好疯上一天。”
“锦绣,既然杜姑娘都这么说了,你就别难过了,陪她好好玩上一天,铺子里自有我会照管。”贺云峰叮嘱道。
程锦绣点头,去厢房换了身衣裳,坐上杜晓瑜的马车,两人去了趟县城。
姑娘家逛街,无外乎美食,衣裳,护肤品这几样,杜晓瑜难得疯上一回,买了不少东西,全都按双份拿,程锦绣一份,她一份。
程锦绣过意不去,非要给钱,杜晓瑜不让,说出门前,她四哥给了不少银钱,让她只管买,反正她又用不完,就多买一些送给程锦绣了。
程锦绣满心羡慕,“有哥哥就是不一样。”
杜晓瑜不置可否,有个亲哥的感觉的确是不一样,虽然她跟杜晓骏的感情还没深厚到那个地步,不过看在杜晓骏性子直率洒脱的份上,倒是可以试着接受他。
杜晓瑜不喜欢心思阴沉的人,当然,对上她那位传说中喜怒无常的未婚夫,她就得双标一下,哪怕她到现在都没见识过他是怎么个“喜怒无常”的……
至于朋友之流,杜晓瑜比较喜欢结交坦率诚恳的,杜晓骏刚好是她中意的类型,又是亲哥,自然而然就比别人亲厚些。
不过,程锦绣说起羡慕她,难免会回忆起被爹娘拒之门外的那件事,杜晓瑜少不得要宽慰她几句,“你说羡慕我有个亲哥哥,我倒还羡慕你有个为了你敢豁出一切的夫君呢,要知道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把贞节看得比天还大,能在那种情况下还坚持要娶你,可见的确是火炼过的真心,下半辈子有他照顾你,我就彻底放心了。”
程锦绣道:“我觉得你的阿福哥哥也不错啊,要知道人家可是亲王之尊,陪你粗茶淡饭这么久,这样的真心,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说起来,也是妹妹足够优秀,才能入得了人家的眼。”
杜晓瑜勉强笑笑,心道在这种时代敢说“我不在乎”的男人,那才是真的打着灯笼都没处找,阿福自然有阿福的好,不过要真涉及贞节的问题,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有程锦绣的经历,甚至是已非完璧之身,他会不会怒得把天都给翻个个儿。
“算了,不说这个。”杜晓瑜指了指前头,“咱们去那边的银楼看看有没有什么漂亮的首饰,我准备买一些回去送给干娘。”
程锦绣说了声好,两人就去了银楼,杜晓瑜挑了两只银镯子和两款银项圈,另有银簪子无数。
胡氏上了年纪,不喜欢太过鲜亮的颜色,但她如今贵为镇长夫人,很多场合都不能失了体面,杜晓瑜就尽量挑一些款式新颖的银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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