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瑜把傅离忧交代给静嬷嬷和几个丫鬟,添了件披肩,帮他披上披风,两人前后出了门。
她的手被他牵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
昨夜的暴风雪过后,今天彻底消停下来,没再飘雪,此时刮着风,杜晓瑜却不觉得冷。
心里甜蜜蜜的,唇边便不觉扬起了一抹浅笑。
傅凉枭偏头,“笑什么?”
杜晓瑜也学他故作神秘,但笑不语。
其实是有些心里话不好意思说。
三年的婚姻,最开初的激情已经褪去,他们之间的谈话不再是单纯的风花雪月,因为有了孩子,有了生活,一切都回归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轨道上,她却从这份平淡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三年前他牵她的手,她可能想的是他什么时候能再进一步,抱抱她,亲亲她,想他以前有没有这样牵过别人的手。
三年后的今天,他再牵她的手,她想的是如何在当好贤妻良母的同时又不失去原本的性情,让这份平淡持续“保鲜”,让这种踏实变成永久。
回过神,杜晓瑜主动扣紧了他的手指。
傅凉枭感觉到了,没说话,唇角往上弯了弯。
他带她去了一处观景楼。
观景楼是独立的,三层楼高,四面都点上了灯笼,在寒风夜里透着一股温馨的暖意。
两人上了楼以后,傅凉枭伸手推开窗。
杜晓瑜走过去。
这里地势本就偏高,再从最高层往下看,正中的乾清宫、翊坤宫、交泰殿和左右两侧的东西六宫,全都覆上了一层雪白,静谧而壮观。
“喜欢么?”傅凉枭问。
“喜欢。”杜晓瑜拖长了尾音,补充,“有你的地方。”
她不挑剔外在环境,只要有他的地方,都能是家。
傅凉枭似乎被这话给取悦了,搂着她纤腰的手稍稍收紧,让她离自己近些,又说:“过不了多久,你便是这一大片宫殿阁楼的女主人了。”
“然后帮你管着三千佳丽?”杜晓瑜特地去看他的表情。
“你想多管一些也无妨。”
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她还是顺手掐了他一把,“你要是不怕我泼辣,虐待了你的爱妃们,就只管选进宫来好了,反正我闲得无聊,手痒痒。”
傅凉枭笑了笑,俯下脑袋,伸手摘了她头上的兜帽,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才说,“你一个就够我折腾的了,还三千,你是想每日都给我吃药膳?”
杜晓瑜听出来他在说刚才那碗玉竹赤羊汤,脸有些热。
知道他体力好,她真的只是关心一下而已,至于这么记仇吗?
怕这老不正经的再说些臊她的话,杜晓瑜赶紧转移了话题,“皇陵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闹得很大。”他面上的戏谑慢慢淡去,回归一本正经,“父皇为了压住流言,不惜杀鸡儆猴,当众处决了几个百姓,非但没能起到镇压效果,反而引发了暴动,之前内阁那边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杜晓瑜听得一阵唏嘘,“皇上这是失去理智了吧?”
否则换了谁都不可能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去镇压流言。
杀鸡儆猴治标不治本,一个不小心还会带来负面效果。
弘顺帝这次就是个例子。
“娘跟我说,蛊虫在父皇的身体里养得很好,现在只等最后一颗药,到时候她随便刺激一下父皇,就能让父皇所有的心思百倍放大到所有人面前,猜疑,嫉妒,恐惧……但凡他内心有的,都会让人看到。”
杜晓瑜打了个哆嗦,“我觉得这种蛊特别可怕。”
它并不会让人钻心的疼或者是直接要了性命,它代表了一种欲望,一种执念,相当于一种毒,只要你心有不满,猜忌或者怨怼,就等同于给它提供了养料,它会像钻牛角尖一样将你带入情绪的死胡同里,直到你变得偏执而疯狂。
所以说,这种蛊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人的七情六欲。
除非是内心无欲无求,否则任何人种下它,早晚都会被折腾死。
好在它的潜伏期特别长,一般人都没有那个耐性去培养,否则要真被有心人利用,只怕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是挺可怕。”傅凉枭接过话,“所以我不敢试药。”
他本身就偏执,若是再被蛊虫牵引,会变成什么样,简直难以想象。
“也不知道江亦臣的最后一颗药炼得怎么样了。”杜晓瑜朝着城外方向看了看。
傅凉枭没答话,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九仙山的消息还是单纯地不想提起那个人。
杜晓瑜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很快聊起了别的。
吹来的夜风渐渐刺骨。
傅凉枭担心她冻着,搂紧她的肩膀,“走吧!”
杜晓瑜笑盯着他,“你带我出来,就是想告诉我,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妻凭夫贵成为母仪天下的尊贵女主人?”
傅凉枭没回答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问她,“那你可愿意?”
杜晓瑜说:“我得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杜晓瑜掰着手指头算,“你看啊,我现在给你生了两个儿子,每天带孩子就已经累得够呛了,将来还要帮你打理后宫,学礼仪,学规矩,给全天下的女人做表率,不能随便出宫,不能随便见朋友亲人,这赔青春赔时间赔自由的辛苦活儿,你一个月付我多少钱?”
傅凉枭食指曲起刮她鼻尖,“钻钱眼里了?”
杜晓瑜顺势挽住他的胳膊,嘟囔道:“不给钱,哪个女人愿意舍弃青春和自由来陪你过几十年的苦日子?”
傅凉枭莞尔:“那你开个价吧!”
杜晓瑜笑意盈盈道:“咱们按照时辰算,我给你打一个时辰的工,你付我二两银子,一天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两,一年365天就是8760两银子。”
傅凉枭道:“十二个时辰,你至少有四个时辰在睡觉。”
“我那是陪睡。”杜晓瑜据理力争,“陪睡也算给你打工,自然要算钱。”
傅凉枭想了想,说:“一个时辰二两银子,仙女都没你这么贵的。”
“那你去娶仙女啊,干嘛娶我?”
傅凉枭看她一眼,笑了笑,伸手把她缠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摘下来握在掌心,“跟我算这些,是不是心里没有安全感了?”
杜晓瑜垂下眼睫,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何止是没有安全感,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因为他爬得越来越高,她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和本事去匹配他。
怕他到了那个位置以后,身边会出现更多比她完美的女人。
怕他会被乱花迷了眼。
这已经跟信任无关了,而是两者处在不对等的地位和背景上,她难免会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担忧。
手心里,他大掌的温度还在不断地传过来。
见她默认,他说:“我以后尽量处理完政务就回来,除非是有必要,否则都不在家办公,你想亲自下厨,还是想亲自培植自己喜欢的花草,或者想做别的,只要不犯了宫规,都随你。”
杜晓瑜看着他,“干嘛突然这么认真?”
“我是太拘束你,才会让你有那个时间胡思乱想。”
杜晓瑜:“……”
——
回到东宫的时候,离忧和少安都已经睡了。
离忧睡在宝宝房,少安被送回了杜晓瑜房间的摇篮里。
杜晓瑜沐浴完,手里拿着干毛巾擦头发,不经意间抬起头,发现傅凉枭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那双眼睛里,有着缱绻一般的柔情。
刚沐浴过,杜晓瑜全身的神经都是松散的,面对这样的含情脉脉,某些念头很轻易就被挑起。
傅凉枭坐过来,亲自帮她把头发弄干,最后将毛巾扔到地毯上,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握住她的细腰,脑袋稍稍一偏,吻了上来。
杜晓瑜的心跳突然加快。
男人带着热意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细致温柔中透露出绝对的占有欲来。
杜晓瑜脸颊绯红,双手攥紧他胸前的衣襟,半推半就。
这样的情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却每次都能让人脸红心跳。
被推倒在宽阔的床榻上,杜晓瑜脑袋里还有些发蒙,下一秒,身上的寝衣就被剥了下来,脸颊被他粗粝的手掌抚摸着。
杜晓瑜下意识地偏开头不去看他。
傅凉枭伸手扳正她的脸,明明目光温柔,声音却带着惩罚式,“又是亲手做滋补药膳,又是剖白说喜欢我,回过头就开始跟我算账,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还能变脸,长本事了?”
他说完,大掌在她敏感的细腰上掐了一把。
杜晓瑜用手捂着爆红的脸。
傅凉枭摘开她的手,将人压在身下。
第333章 、我若是不在,谁来满足你?
许丞相一死,丞相府塌了半边天,前些日子才被齐老太太气得满腹郁结的丞相夫人身体急转直下,短短数日,脸上像是被谁用刻刀凿了一堆细纹出来,立在灵堂前,若是没人扶着,风一吹就能倒。
许丞相是进士出身,虽然算不上桃李满天下,底下门生还是不少,因此得知他殁了,前来吊唁的一拨又一拨,有的门生是刚入朝的新贵,有的已经高官厚禄混成油条。
生父仙逝,许皇后得了弘顺帝恩准出宫吊唁。
有皇后坐镇,灵堂内外一片肃穆。
傅凉睿带着发妻宁王妃来给外祖父上香,完事之后站往一旁。
许如眉披麻戴孝地跪在棺木边,看向傅凉睿和宁王妃的眼神带着敌意。
傅凉睿察觉到了,却没理会,低声对宁王妃道:“一会儿走完流程,你就先回去,怀笙不能没人看着。”
许如眉是个不安分的,傅凉睿担心她一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来。
宁王妃不疑有他,点点头,心里感激王爷的体恤。
丞相夫人瞥见宁王妃,让人搀扶着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冷笑一声,“宁王妃倒是心宽,前些日子才请了靠山来把我这个老婆子好一通骂,如今又亲自上门来,是吊唁还是拜年?”
这种话从一个长辈嘴里说出来,显得有些刻薄。
宁王妃面上没有露出恼意,也没觉得委屈,屈了屈膝,说:“外祖父病逝,我们夫妻理应来吊唁。”
“我们老爷可没有你这么个孝顺的外孙女。”丞相夫人明显不买账,浑浊的眼球内,爬了几条血丝,眼下是一圈青晕,看得出来昨夜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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