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赵睢,我是真得害怕了…”
沈唯仍旧抱着他的胳膊,声音也仍旧很低:“我的年岁不小,相貌也不算顶尖,如今你我之间尚有情谊,可我实在不敢保证以后你我之间会不会一直如此,所以我自私得决定在你忘了我之前先离开你,那样起码你我之间还能保留一段美好的回忆。”
“那如今呢?”赵睢并未看她,他只是环着她的腰身,胳膊却有些收紧,就连声音也有些哑然:“如今你不怕了?”
“我还是害怕…”沈唯一边说着话一边仰头朝人看去,眼看着那人垂下的双眼却轻轻一笑,她在人的唇边印上一吻,待察觉到那处清冽的气息和他微怔的面容时才又继续说道:“可我想试一试。”
屋中光线并不算好,可沈唯却还是执拗得看着他缓缓说道:“赵睢,我并不是一个愿意全心全意信任他人的人,所以常常在我不希望的结果发生前,在还能留有余地的时候选择抽身离开。”
“可是这一回——”
“我想尝试下,我想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赵睢先前一直不曾说话,他只是低垂着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而就在听到这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呼吸竟然有一瞬得凝滞。他撑在她腰上的手忍不住有些用力,就在她含笑而又温情的注视下,他终于开了口:“沈唯,不要再离开我。”
他再也承担不了失去她了。
这两个多月,他也曾想放弃过,也曾想就此与她相忘于江湖。
可他做不到,他无法想象就这样和她一辈子不见面,所以他半真半假用了手段让她回来。他知道他不喜欢皇宫,所以就让秋和水碧提前来了沈宅布置,他知道她不想见到他,所以从来不曾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敢在她午夜梦回的时候悄悄过来看她一回。
他愿意等,等着她重新向他敞开心扉。
而今…
他终于等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的怀中,她说她愿意试一试,愿意继续留在他的身边…赵睢向来不是一个显山露水的人,可此时却有些难抑自己的情绪。他紧紧得拥着他,双目之中似有泪意闪烁,他就这样抱着她,口中是喃喃道:“沈唯,永远都不要再离开我。”
他无法想象,若是有一日再失去她,会是什么模样。
沈唯自然听出了他话语之间的哽咽,也察觉到了他胸腔之中的震动,她的眼眶也有些微红。她未曾说话,只是用同样的力道回抱住他,而后就在他的注视下,仰着头哑声与人说道:“我不会离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一回,她不愿再说旁的话。
人生苦短,她想陪着他,不愿再让他们如此蹉跎下去,或许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人,结果也不会很差。
…
日子过得很快,沈唯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她喜欢沈宅的氛围,所以打算在孩子出生前住在沈宅,赵睢自然也未曾拦着她,他把自己的衣物也搬到了沈宅,甚至在上完早朝之后就在沈宅处理政务,现在汴梁的人都知道了沈唯的事,知道他们这位早先不见了的皇后娘娘又回来了。
不仅如此,她还有了身孕。
如今那些大臣每日都上沈宅求见沈唯却是让她回宫,过了这么久,他们哪里还有别的想法?如今他们就希望沈唯能够安安稳稳得回宫,好好做皇后娘娘,可别再折腾了。她这住在外头,天子也是皇宫外头两处跑,如今竟然也跟着住在了外头。
自古至今,何时有过一国天子住在外头的道理,再说她肚子里还有那么个金贵宝贝,这若是在外头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
可不管他们怎么说,沈唯照旧我行我素,赵睢也由着他。
这日正是个晴朗的天气,沈唯和赵睢在院子里慢慢散着步,小道上只有他们两人,这会赵睢便扶着她的腰。
沈唯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脸上的笑意越深,口中却是说着:“你那些大臣们每日都上门,嘴里挂着得都是我这肚子里的储君养在外头可别磕坏了。”
“这若是个女孩,该怎么办?”
赵睢耳听着这话,却是想也未想得答道:“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他这话说完,便又提醒着人注意着脚下。
沈唯看他这幅模样,自是眉眼弯弯又笑了一回,她任由赵睢撑着腰肢慢慢走着,紧跟着是又说道:“飞光今日送来了信,说是在边城遇见梁令岳了。”等这话一落,她察觉到赵睢撑在她腰上的手一顿,循眼看去,果然瞧见了他的脸色较起先前有些不好,便失笑道:“都过去这么久了,赵睢,你怎么还是这么小气?我和他可没有什么,倒是他和飞光,我瞧着极为般配。”
赵睢闻言便道:“他们既然相配,倒不如我赐道旨意让他们成亲…”也省得他总担心。
“别,他们都是洒脱的性子,还是由着他们去…”沈唯这话说完看着他面上的神色,便又伸手拧了下他的腰:“听到没有?”
“好了,知道了…”
赵睢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揉着:“我听你的便是。”
沈唯见他应允自是眉开眼笑,她也未再说道此事,只是又与人说起了寻常话来,左右不过是些家常事,两人就这样说着话,继续慢悠悠得走在小道上。
黄昏落日,照在两人的身上,倒是显出了几分寻常人家的平和气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沈姐和小淮的性子其实都有各自的弊端,两人不是同一个时代,思想上肯定有不一样,沈姐一直不肯真的全心信任小淮,小淮也同样不清楚几颗棋子有什么影响,不过经此一事,两人知道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了。我知道这几章大家看得不爽(捂脸哭唧唧)可故事的发展就是这样,如果不能如你们意,我很抱歉,好在故事的最后,两人愉快的在一起了。
其实这本书的成绩不算理想,起初的时候也想过砍大纲,可还是舍不得,所以一直到现在才写完~好啦,不说什么了,感谢小宝贝们一路追下来,爱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或许我也不会坚持下来。
后期还有几个番外(每章会写CP的名字,大家可以按照喜欢的看,男女主的在最后,杨二的结局也在男女主的番外里),这章全部发红包~
PS:还有推荐下隔壁的新文,已经有3w多字了哦~爱你们~
第164章 番外(一)
元和十年,冬日。
长达一年多的战事终于结束, 可庆云国上下却没有一个是欢喜的, 只因这场战事折损了太多的将士,就连骁勇善战的荣国公也死在了这场战役中。
陆步巍的灵柩被众将士带回到汴梁的时候, 已是年末时分,天上下着雪,夹道两侧站着密密麻麻的人,每个人的面容都是悲伤而又沉寂的。
无人说话,唯有马蹄声和众将士沉重的脚步声响彻在这寂静的长街上, 直到灵柩到了荣国公府门前,这哭声才终于响了起来。
陆步巍醒来的时候,耳边萦绕的便是一阵悲痛难抑的哭声。
这些哭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而其中却有一道声音格外熟悉,那是一道清脆的女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久的缘故,此时却已显得有些嘶哑了。
此时她怔怔得看着那副灵柩,声音嘶哑而又不敢置信:“他没死, 我不信他会死,他不可能死的…”
这个声音在一众的哭声中格外清晰。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是不顾众人阻拦得朝灵柩跑去,口中是继续喃喃道:“他答应过我的,他答应我会平安回来,他不可能死, 不可能会死…”这个悲痛的嘶哑声在这天地间萦绕着,让人竟忍不住想起杜鹃啼血。
陆步巍在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也觉得心神一震,而后便看到一道身影朝他跑来。
“大夫人,您小心些…”
“快拦住大夫人。”
周遭声音不断,众人都在劝拦着那个身穿素服的女子。
而陆步巍怔怔看着那道身影却好似傻了一般,他张了张口却吐不出声,只在胸腔之中萦绕着两字——
岁岁。
素衣女子推开众人的阻拦,径直跑到了灵柩前。
陆步巍眼看着她过来自是伸展了胳膊,却是想拥她入怀,只是记忆中熟悉的温度并未落入怀中,反倒是径直穿过他的身影,伏在了灵柩上。
他脸上的笑意化作震惊,好似还有些不明白现在是发生了什么。
他只能僵硬着脖子拧头朝人看去,待看到那副棺木,听着素衣女子伏在棺木上喃喃说着:“陆步巍,你个骗子,你个骗子…你答应我会平安回来的,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话,不算数。”
围绕在两侧的仆人看着她这幅模样也不敢说道什么,他们只能低着头抹着眼泪,到最后却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由人扶着走了过来,她也是一身素服,素来沉稳的面容如今也有着难以言喻的悲戚。
她什么也不曾说,只是一步步朝沈唯走去,待走到她身前,老妇人才伸手环住了沈唯的肩膀,带着怜爱般的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岁岁,别哭了…”
老妇人的声音也有着数不尽的喑哑,等到前话一落,她是看了看两侧将士握着的白色旗帜,而后才合了合眼,掩了哭音沉声道:“他死了,步巍他,死了。”
她这话一落——
不仅伏在棺木上的素衣女子一震,就连陆步巍也是一怔。
他…
死了?
是了,他的确是死了,死在边城的最后一场战役上,死在敌人的陷进中。虽然他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斩杀了敌方首领的头颅,可同样…他也终于力竭而死。
陆步巍想到这,心下也有些悲痛,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伏在棺木上的素衣女子,看着她面容苍白、双眼失神…他答应过她要平安回来,他没有做到。
是他,对不起她。
他一步步走到沈唯的身侧,似是想如旧日一样去抚一抚她的面容,可人鬼殊途,他又怎么可能碰得到?
府门前的哭声仍旧不断,而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士到底还是走上前来,他朝两人拱手一礼,而后是对着谢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这是将军垂死之际留下的书信,让属下交给您。”
他这话一落——
原先悲泣的两人到底是止了哭声,可陆步巍的神色却是一变。
那封书信…
陆步巍僵硬着身子朝沈唯看去,他不敢想象沈唯在得知信中的内容后会变得怎么样?她原本身子就羸弱,如今遭逢变故,倘若在受到那样的打击,她…肯定受不了。他想阻止,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他们拆开了书信,看着沈唯的面容变得越来越惨白,看着她忍不住倒退几步。
“不,这不可能…”
沈唯的声音透着不敢置信,周遭众人皆不知是生了什么变故,只能看着她避如蛇蝎一样往后退去。
而后就在他们的注视下,那个素衣女子终于撑不住身子倒了下去。
“大夫人!”
“岁岁!”
“快扶大夫人起来…”
荣国公府门前是一片乱哄哄的模样,而陆步巍看着沈唯由人扶着走了进去,他伸出手似是想抓住她的手,想与她说道这些都不是真的,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她从他的眼前消失。
…
自从那日之后,沈唯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府里的人都说她是疯了。
到最后——
谢老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把人送去了家庙,一来是想着那处环境清幽,适宜休养,二来是为了避开家中这些是是非非,也省得她每日对着陆起淮,心思更重。
沈唯离开的时候只带了墨棋并着几个旧仆。
陆步巍也跟着她一道去了。
他原本以为,他在这人间也待不了多久,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的煞气太重,竟是一直都未曾被带走。陆步巍并没有转世投胎的想法,倘若来世没有沈唯,那他投胎又有什么意义?索性就这样陪在沈唯的身侧,倒也不错。
只是每日看着她对镜垂泪,看着她往日眉眼间的笑被怨愤所遮盖,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伤心。
是他的错…
是他把她变成了这幅模样。
虽说成大事者,必然得要舍弃些东西,可眼看着沈唯的身子一日又一日变得衰弱,他却后悔了。当日在边城,性命垂危之际,他与那人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好法子,这才做下这样一个局。
可若是知道沈唯知晓这些事后会变成这样,他却宁可从来不曾做过这样的局。
可惜…
这世上从未有后悔药。
陆步巍想到这,眼看着侧卧在软榻上,披着白狐毯子的沈唯,心下还是有着难言的悲痛。
他们来到家庙也有半年光景了,来时是炎炎夏日,如今却又是寒冬腊月,轩窗外头的雪花絮絮,时不时还会打进屋中…家庙清净,沈唯在这处休养了半年,性子较起往日倒是也平稳了不少。
可是她心绪难平,身子又弱,如今却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墨棋推门进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沈唯伸手对着窗外接着雪花,她看到这幅模样自是唬了一跳。她什么也不曾说,只是放下手中的一枝梅花朝人走去,待合了轩窗又握着帕子替人擦拭了一回,她才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您身子不好,可不能再这样了。”
等这话说完,她是又觑了一眼沈唯的面容,见她容色平淡,便又跟着一句:“若不然您就依了侯爷的话,咱们归家去,总好过您日日在这,冷冷清清得把身子都给熬坏了。”
沈唯耳听着这话却是终于开了口:“我不走。”
她说得斩钉截铁,只是因为说得太急便又咳了起来。
墨棋见她这般自是又替人轻轻拍了一回背,等到沈唯渐渐平稳下来才又红着眼眶说道:“您若不肯回家,那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大夫说您是忧思过重才会如此,您又不肯吃药,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沈唯听着她话中的担忧,脸上的神色也未有什么变化。
她只是朝身后的引枕靠去,目光却仍是朝那覆着白纱的轩窗外头看去,口中是淡淡一句:“死了也好…”早在一年前,她就想死了,只是心中郁郁难平,这才不肯就这样死去。如今她累了,也不想在想那些东西了,倘若就这样死去倒也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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