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陆觅知也察觉出了他这一份不同,她松开牵着沈唯的手朝陆起淮走去,而后是伸手握着陆起淮的袖子,仰着头与人甜甜得说道:“哥哥今日真好看。”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也只是笑了笑。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而后是又朝身侧站着的王氏打了一礼,口中也跟着恭声一句:“二婶。”
王氏见他请安,脸上却未曾像往日那般带着笑意,她只是不咸不淡得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请安,而后便由暗香扶着先往马车走去。
陆起淮看着这幅模样也未说道什么,他重新朝沈唯看去:“母亲,如今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沈唯闻言自是也未说什么,她朝人点了点头,而后是朝陆觅知伸出手,口中是跟着一句:“觅知,走。”
等到沈唯牵着陆觅知走上马车。
陆起淮便迈步朝前头走去,原先候在那处的陆起宣两兄弟早在看到陆起淮过来的时候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尤其是陆起言,他原本就不善伪装,自从前几日哥哥与他说了那番话后,他心中对陆起淮便生了妒忌之心。。
这几日在杨家族学,他就有意无意针对陆起淮,如今看着陆起淮这幅模样,眼中的妒意更是藏也藏不住。
陆起言想到先前哥哥与他说得那番安排,原本心中还残留的几分踌躇也消了个干净,他什么也未曾说只是紧抿着唇朝小厮牵着的马走去。
陆起宣看着陆起言离开也未曾说话,他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陆起淮越走越近。等到陆起淮走到跟前,他才松开身后紧攥的手迎了过去与他如常拱手一礼,口中也跟着唤人一声:“玄越堂兄。”
陆起淮闻言自是也与他拱手回了一礼,回道:“二弟。”
陆起宣听着这个称呼,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暗沉,不过也只是这一瞬的功夫,他便已恢复成素日的温润模样。他的面上仍旧挂着温和的笑容,连带着声音也一如往日:“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
他这话说完便和陆起淮一同迈步往前走去。
…
霍家位于九史巷,此处居住得都是城中的达官贵人、朝廷重臣,沈家也住在这处。
因着今日是霍飞光的生辰宴,这条巷子一大清早便已拥堵得不行,沈唯一行在路上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霍家门前。
此时该来得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霍家门前自是好一番热闹,陆家这几辆马车刚刚在门前停下,原先说话的声音便都停了下来。
自从陆步巍去后,陆家虽然算不上紧闭大门却也未再待过客,更遑论这么多人出门一道参加宴会了,因此乍然瞧见他们这一行,众人免不得有些吃惊。只是这静谧也未持续多久,很快便有人指着一处说道:“那位,难不成就是荣国公的长子?”
众人耳听着这话皆循声看去。
他们眼瞧着马车前头的几位少年郎,其中两位是陆家二房的两位少爷,他们自是是识得的…而位于中间的那个玄衣少年,众人以前却从未见过。
陆家总共也就四位少爷,除了二房这两位,三房的那位尚还年幼,那么这位玄衣少年的身份自然只有一个可能——便是陆步巍的长子。
自从当日陆家传出这样的事后,众人就一直很想瞧一瞧这位陆步巍的长子究竟是副什么模样?虽然前头听说他过了杨先生的考问入了杨家族学,可能窥得他庐山真面目的却也没有多少人…而如今众人看着他坐在马上,虽然没有陆步巍当年的威严气势,却也自有一股贵气风流,倒是也不似坊间传言的那般不堪。
陆起淮察觉到了众人看过来的眼神也未曾说话,甚至连面上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翻身下马朝头一辆马车走去。
等走到马车那处的时候,他才朝里头恭声说道:“母亲,到了。”
众人闻言便也跟着一道朝那辆马车看去,当日荣国公去后,这位荣国公夫人便也跟着一并晕了过去,听说在那床上足足躺了大半个月才醒过来…他们这些士族圈子说大也不大,来来回回也就这么些人,所说的八卦自然也就这些。
荣国公夫人和荣国公夫妻恩爱,临来却出了这样的事,还平白得了这么一个差不了多少年岁的儿子,虽说这陆家关着门瞧不见,可凭借他们对这位荣国公夫人的认知,她可不是个能忍事的主。
就在众人的猜测中,那马车的布帘终于被人掀了起来,首先走下来的是一个身穿绿色比甲的丫鬟,而后是一只手从马车里头伸了出来。
此时日头正好,那手柔弱无骨得在这日头的照射下恍如白玉一般精美,周遭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得看着那辆马车,谁也不曾说话。
而就在这一片静谧的气氛下——
沈唯把手搭在墨棋的胳膊上,而后便弯腰从里头走了出来,她自然也察觉到了众人看过来的视线,这几十双眼睛有男有女,没个避讳得打量其实让人很不舒服。不过沈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当年在公司千余人面前,她都能面色自若的说话,更何况是面对这么些人?她的眉目平静,容色如常,由墨棋扶着稳稳得踩过脚踏走下马车,动作也没有丝毫慌乱。
等到陆觅知也由人扶着走了下来——
沈唯便牵了人的手与陆起淮淡淡说道:“好了,我们走。”
陆起淮闻言自是恭声应了。
王氏等人也已下了马车,此时他们这一行人便往前走去,原先围绕在外头的众人见他们过来自是纷纷让开了路,霍家的门房也终于能够迎了过来…他看着沈唯一行人先是恭恭敬敬打了一礼,而后便恭声与沈唯说道:“您来了,长公主先前还遣人过来问您可曾来了。”
他这话说完是又弯着腰让开了路,跟着是又一句:“快请进。”
沈唯耳听着这番话也未曾说道什么,她只是朝人点了点头,而后便牵着陆觅知的手继续往里头走去。
身后的众人却是等他们离开后才说起话来,他们看着沈唯这一行离去的身影,所说的话左右也不过是这个意思“原本还以为这位荣国公夫人定是容不得这位长子,倒是未曾想到两人竟是半点嫌隙也没有。”
沈唯这一路也未曾说话,等到走到前院垂花门的时候,她才停了步子朝陆起淮看去…大族会宴以男女而分内外两院。
今日男子皆在外院由霍龙亭接待,而女子便在内院由赵纨接待,虽然知晓凭借陆起淮的本事决计不可能受到什么委屈,可她这心中总归还是有几分担心。
这说到底还是陆起淮头一回参加这样的会宴。
何况书中可没有这一段剧情…
陆起淮察觉到沈唯看过来的眼神便也跟着一道止了步子,他的面上仍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口中是温声一句:“您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何况——”他这话说完是朝身后的陆起宣两兄弟看去,跟着是又柔了嗓音说道:“何况还有两位堂弟陪着我呢。”
沈唯闻言便朝陆起宣两人看去,一个心思深沉、口蜜腹剑,一个行事说话不经过大脑,指望他们就算了。
不过她到底也未再说什么…
陆起淮可不是个普通的角色,若是他连如今的麻烦都对付不了又怎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坐上那个位置?倒是她白担心了。
沈唯想到这便朝人点了点头,而后便继续牵着陆觅知往垂花门那处走去。
等走过垂花门——
王氏看着身侧的沈唯的面色,还是忍不住说道一句:“瞧大嫂您的样子,倒还当真是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了…”她说到这便又轻轻笑了笑,跟着是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您呀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不是自己生的总归是隔着个肚皮,如今他势弱自是对您百依百顺,可假以时日,谁又会晓得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来?您说,是不是呢?”
她这话一落,沈唯还未曾开口,倒是陆觅知虎着小脸冲人说道:“你胡说,哥哥才不会这样!”
这还是陆觅知生来头一回顶撞人,面对的还是王氏…
不止身侧的丫鬟都怔了一回,就连王氏也跟着愣了一下,等她回过神后就沉下了脸…沈唯也就罢了,一个庶女都敢踩到她的头上?她刚想发作便听到沈唯也停下步子。
沈唯面朝王氏,容色平淡得说道一句:“二弟妹慎言,若是让母亲知晓,也不知她该怎么看待二弟了。”
王氏闻言,原先还添着几分怒色的面容骤然就变得惨白起来。她先前只顾着离间沈唯和陆起淮的关系,倒是未曾想到陆步鞅…倘若让老太太和陆步鞅知晓她说这样的话,只怕就不是像以前那样一顿责罚这么简单了。
且不说陆步鞅心中是怎么想的,可明面上他却是由老太太养大的。
她的眼中闪过几分慌张,到后头还是强撑着身子梗着脖子说道:“你,你别胡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等这话说完她也懒得再理会沈唯只匆匆往前走去,好似慢上一步就会出事一般。
沈唯冷眼看着王氏离去也未曾说话,她刚想继续迈步往前走去便听到陆觅知轻声说道:“母亲,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沈唯耳听着这番话便止了步子垂了眼,她眼看着陆觅知微微仰起脸上的苍白却是轻轻笑了笑,她把手撑在陆觅知的头顶,口中是温声一句:“没什么麻烦,不必担心。”
她这话说完是又跟着一句:“不过觅知,你可后悔顶撞她?”
陆觅知闻言忙摇了摇头,她仍旧攥着沈唯的手,虽然声音还带着几分微弱的颤抖,可语气却很是坚定:“不后悔,我不喜欢她这样说您和哥哥,就算二婶要罚我,我也不后悔这样说。”
沈唯看着她这幅模样便又轻轻笑了一回,她轻轻抚了抚陆觅知的脸,而后是柔声与人说道:“傻丫头,没有人会罚你的。”
等这话一落——
身侧的墨棋便轻声说道:“夫人,我们该走了。”
沈唯闻言便也未再说道什么,她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是继续牵着人往前走去。
…
内院的宴席是摆在花厅那处,此时时辰已差不多,今日所邀的人也差不多都来齐了…沈唯由丫鬟引到那处的时候,尚还未走进便已听到里头传来一众女子的说笑声。外间侍候着的丫鬟瞧见她过来便恭恭敬敬打了一礼,而后是朝里头通禀了一声,跟着是又打了帘子请她进去。
沈唯见此也未曾说话,她只是伸手抚了抚袖子,而后便继续牵着陆觅知往里头走去。
坐在里头的人早在先前听到通禀声后便止了声,这会众人便循声朝外头看来,眼瞧着那布帘被人打起,而后是一个年轻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大抵是因着这会外间的日头逐渐高升,沈唯这甫一进来恰好披了一层外头的光芒,众人一时便也未曾瞧清她的模样。
等到离得近了——
众人才窥清沈唯的面容,于她们记忆中那位荣国公夫人不同,今日在她们眼前的沈唯虽然穿着寻常服饰就连身上的首饰也不显贵重,可这般俏生生得立在那处却让人怎么也移不开眼。
沈唯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视线也未曾止步,却是又走了几步,她才朝赵纨打了一礼,口中是跟着一句:“请您大安。”
身侧的陆觅知也跟着朝人规规矩矩一礼。
赵纨眼瞧着两人,面上的笑却是又深了些许,她忙伸了手托扶人一把,而后是笑着与人说道:“总算是把你盼来了。”她这话说得极为亲近,却是让场上众人都怔了一回,她们原本就对清河长公主会邀请陆家赴宴感到奇怪。
这么多年,无论是陆家也好、清河长公主也罢,她们可从未见他们有过什么往来。
可今次——
长公主不仅邀请了陆家人,对这位荣国公夫人还多有亲近之意。
这却是一桩什么事?
沈唯自然也察觉出赵纨话中的亲近之意,她心下原本就存着的疑惑却是又添了些许,不过面上却未有丝毫变化。她仍旧挂着笑,声音也很是柔和:“原是早就出来了,只是路上太过拥堵,这才多费了些功夫。”
等这话一落,她是又笑跟着一句:“母亲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她怕来了扰了众人的兴,至于三弟妹…”
她这话还未说全,赵纨便已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拍:“你不必多言,我都明白的…”她说到这是又跟着一句:“今日你家嫂嫂也在,我把你的位置安置在她的身侧,你们姑嫂两人也能说说话。”
沈唯原先进来的时候便瞧见褚浮云了,因此听得这话,她自是好生谢了一回人…
赵纨闻言便又笑了笑,而后是让丫鬟引着她入了座。
等到沈唯坐下——
周遭的说话声也就起来了,有人继续和赵纨说起话来,自然也有不少与沈唯旧日相识的和她打起了招呼…沈唯一一与她们见过礼,眼瞧着褚浮云笑着朝她看过来便问道:“今日春庭未来吗?”
“他近些日子去学堂了,何况他来了这处也怪是拘束的。”
褚浮云一面笑说着话,一面是给陆觅知递了一把糖果过去,跟着是又一句:“你家这位七小姐如今倒是养得越发水灵了。”她往日常去陆家,对陆觅知自是熟悉的,以往这位七小姐虽然看着懂事乖巧,却太过拘谨,少了些鲜活气。
可今日一看倒是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沈唯耳听着这话也只是笑了笑,她握着帕子擦拭了一回陆觅知的唇角,而后是说道:“小孩子就该水灵些。”
霍飞光等一众闺秀自是在另一处说着话…
而她们这些妇人在花厅坐了一会索性便去外头看起戏来。
赵纨请来的戏班子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往日鲜少会去别家府中搭台唱戏,今次还是托了赵纨皇家长公主的这一层身份才能让众人坐在这处好生看戏…沈唯原本对这些戏折子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过瞧了一会倒也有些入迷了。
这戏刚刚演到最**的地方,却有一名丫鬟疾步走了过来,她的脚步慌乱,即便掩饰得再好可面上的苍白却还是掩不住…等走到赵纨身侧,她是先朝人打了一道礼,而后便压低了声音与人说道:“长公主,出事了。”
赵纨耳听着这话便皱了眉。
她拧头朝人看去,待听丫鬟细细说了一遭后,原先便拢起的眉却是又紧锁了几分。
她把搭在一侧的手收了回来,而后是轻声吩咐道:“你让人先去解决,别惊动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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