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庆俞见人出来倒也回过了身,他是朝人恭恭敬敬打了一礼,而后是唤人:“主子。”
玄衣男人耳听着这道声音也未曾说话,他只是依旧负手立在这处,眼瞧着沈唯的身影越走越远才轻轻“嗯”了一声。
“属下瞧那位荣国公夫人对水碧并不满意…”施庆俞眼看着男人的身影,待又想了一瞬便又试探性得开了口:“水碧自幼跟着您难免有些矜傲,若不然属下还是替夫人再换一个?”
“不必——”
玄衣男人的声音一如往日淡漠,可眼中却难得带了几分愉悦,等到前话一落,他是又跟着一句:“如今既然有人在她身边,原先跟着她的人便撤回来。”
施庆俞闻言倒是也未再说什么。
…
等到沈唯由水碧扶着从宝茹斋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时分。水碧看了沈唯一眼,她心中总觉得这位荣国公夫人自从出来后,待她便不似先前。她心中想不明白,只是语气却一如先前恭顺:“夫人,奴去着人喊李大过来?”
沈唯闻言也未曾开口,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的话。
只是水碧刚要着人去喊李大——
沈唯却瞧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穿过长街朝小道走去,即便隔得有些远,她也能够认出那个男人的面貌…她也不知怎得,眼瞧着那道身影要步入小道便提步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我们的小淮可能要吃醋了?
第50章
梁令岳走在小道上, 他的六识本就较于常人,自然早早就发现了有人跟在他的身后。
不过察觉到身后跟着那人的脚步声并不似会武功的模样, 他也就松了心神, 这里的小道本就偏僻,一路走去也没多少人, 等又走了几步里头的人便越发少了,梁令岳发觉身后那人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眼瞧着身侧有另一条小道索性就拐了进去。
沈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原本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坐上了回去的马车,可是在瞧见那个人的身影后却是不由自主得跟了人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甚至不知道就算真得见到了又能说些什么?可她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男人, 只是没想到这才一转眼的功夫眼前的那个男人就不见了…沈唯眼看着左右这两条小巷一时也有些分不清那个男人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
还不等她动身, 便有一管冰凉的玉笛从身后抵到了她的喉间, 伴随着得是一句:“夫人疾步匆匆跟着梁某过来却不知所为何事?”
男人的声音虽然温润, 可声线却有些冷…
沈唯刚想开口说话, 水碧便也寻到了这处,她原先是想唤人去寻李大只是转眼的功夫便发现沈唯不见了, 她也是寻了有一会功夫才寻到沈唯,只是眼瞧着面前这幅场景便又不自觉得皱了一回眉。
虽然她的心中并不喜欢这位荣国公夫人,可是说到底楼主既然遣了她过来, 这位荣国公夫人明面上也算得上是她的主子。
自己的主子被人这般对待,她自然是不高兴的。
水碧想到这便也沉了脸色, 她朝沈唯身后的男人看去,口中是冷斥道:“放了我家夫人。”
梁令岳倒是未曾想到这位妇人的身边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女,原本他也只是想试探一番这个女人要做什么?可如今…
他握着玉笛的手又用了几分力, 神色也多了几分端肃,只是语气却仍旧很是轻松:“姑娘不必着急,梁某的玉笛是风雅之物,平日从不见血。”
“只是梁某心中实在好奇——”
他说到这,目光便放在身前这个头戴帷帽的女子身上,跟着是又一句:“这才拦了夫人想问一回,夫人何故跟着梁某?”
梁令岳站在女子的身后自然看不见女子的面貌,只是眼看着她露出的裙摆上头所绣得绣物精致,又见她摆放在两侧的手指修长而又白皙,可见是富家贵人出身…一个大族妇人身侧还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女,就是梁令岳一时也有些分不清眼前这位妇人究竟是敌还是友了?
水碧自然也察觉出眼前这个男人武功不弱甚至还有可能在她之上,她唯恐伤到沈唯便也不敢动身。
两方索性便这样僵持着,到后头还是沈唯开了口打破了这个僵局:“梁公子,是我。”
因为被玉笛抵着喉间的缘故,沈唯的声音比起往日略微有些喑哑,只是语气却仍旧很是镇定,她能看出身后这个男人并没有恶意,倘若他真想动杀招早在先前就已经动手了也不必等到现在。
还有…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怕他。
或许是因为那一张脸的缘故,即便这个男人身份不明,可她的确不怕他。
梁令岳耳听着这道声音却是一怔,他收回了手中的玉笛,而后便看着眼前的女子转过身稍稍掀开了半边帷帽,眼看着显露在眼前的这张面容,他脸上的神色也从起初的怔楞化为笑意,而后却是又挂上了几分歉意。
他往后退了两步,跟着是郑重其事得朝人拱手一礼,口中是道:“原来是夫人,先前梁某多有得罪,请夫人见谅。”
水碧早在先前梁令岳撤回玉笛的时候便已走了过来,这会她重新扶了沈唯的胳膊,脊背却还有些僵硬却是对梁令岳还持有警惕之意…
沈唯见她这般倒也未曾说道什么,她任由水碧扶着重新落下了帷帽,而后才朝梁令岳看去,眼瞧着他这幅模样便开口说道:“梁公子不必多礼,不知者不罪,先前你也不知道是我。”她这话说完是又看了一眼四周,却是又跟着一句:“这处偏僻的很,梁公子怎么会来这处?”
她心中的确有些好奇眼前这位梁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这儿又偏又辟,瞧着应该是普通民宅一类的屋宅,可是看这位梁公子的服饰谈吐就算不是出身士族也应该不差才是。
既如此,他又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
梁令岳听人这般说道便重新站直了身子,他透过那薄如蝉翼的两片帷帽朝眼前的妇人看去,眼瞧着她被掩于帷帽下的那副清平面容倒也未曾说道什么,只是耳听着这一问便轻轻笑了笑,而后是与人温声说道:“这儿虽然偏僻却有一家不错的馆子,夫人若是不着急回去的话,不如就让梁某做东请夫人一回?”
“说来,梁某也的确该好生谢夫人一回。”
他这话一落——
沈唯还未曾开口,水碧却已轻声说了话:“夫人,如今天色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虽然不知道这位荣国公夫人怎么会和眼前这个男子相识,只是这个男人来历不明、武功又太过高强,她心中的确有些担心。
沈唯耳听着水碧的声音未曾开口。
她知道水碧说得对,如今天色晚了,的确是该回去了。
可不知什么缘故,眼看着这张面容她却没法说出拒绝的话,即便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那个人,可沈唯还是在男人的注视下点头答应了:“那就多谢梁公子了。”
水碧听她这般说道免不得是又皱了一回眉,平日在国公府里,这位荣国公夫人行事说话没有半点差错,可如今竟然会如此轻易得答应一个外男的邀请?难道她不知道若是被旁人知晓,这会掀起轩然大波吗?
她想到这便又压低了声音唤了人一声:“夫人…”
只是还未等她说全,沈唯却已朝人看过去淡淡开了口:“当日那人让你来的时候可曾说过,我要的是一个忠诚于我的人?”
不知是不是水碧的错觉,明明这个妇人的声音与往日也没什么差别,可她竟然从心底生了了几分害怕和畏惧,这样的感觉以往她只有在面对主子的时候才有过,可不管如何,她到底也未再劝人,只是微垂了脸轻轻应了一声。
梁令岳倒是未曾理会主仆两人说话,甚至早在两人说话时便避让开来。等到那处停了声,他才重新朝沈唯看去,见她也循目看来便笑着与人说道:“夫人请随我来。”
他这话说完便率先迈开了步子。
而沈唯也由水碧扶着跟着人的步子往前走去,这里的巷子又偏又窄,梁令岳一面提醒人注意着脚下,一面是引着人往前走去,约莫走了有个一刻钟的样子,他才在一户民宅前停了步子。
民宅瞧着与别处也没有什么不同。
梁令岳让沈唯稍候,而后是上前轻叩了一回门,没一会功夫里头便传来了一道声音,而后便有人过来开门了,来人是一个老人家生得慈眉善目,眼瞧着站在外头的梁令岳便笑着开了口:“梁公子今日来得早…”
等前话一落,他是又看了一眼梁令岳身后的两人:“这两位是?”
梁令岳闻言便笑道:“这是我新认识的两个朋友,今日我特地带她们过来尝尝程婶子的手艺…”他这话说完便熟门熟路引着沈唯往里头走去,跟着是又朝老人说道:“程伯记得让婶子今日多做些好菜。”
老人听得他这句自是眉开眼笑“哎”了一声,等走到里头的时候,他倒是又问了一句:“梁公子今日是想在里头吃还是外头吃?”
梁令岳听着这话倒是也停了步子,他知道那些世家大族素来讲究规矩便想问一问沈唯的意思:“夫人怎么想?”
沈唯循见梁令岳看过来的目光便朝一处看去,眼瞧着一株老杏花树下安置着桌椅,想来先前这位老人家说的外头应该就是这了,如今天上的红日尚在,她眼瞧着那处的光景倒是格外雅致,便笑着开了口:“就在外头。”
老人家听得这句便笑着“哎”了一声,他引着三个人往那处去待给他们置好了碗筷便道:“你们先坐一会,我让老婆子去准备些好吃的。”
等到老人家走后——
沈唯便由水碧扶着坐在了椅子上,眼瞧着仍旧侍立在一侧的水碧便开口说道:“你也坐下…”等前话一落,她也不再理会水碧看过来的目光只是朝眼前的男子看去,跟着是又一句:“梁公子怎么会知晓这样的地方?”
“程伯程婶的儿子正好是我的朋友,我如今在汴梁偶尔也会过来看看他们…”梁令岳这话说完是又给人沏了盏茶,跟着是又一句:“先前倒是忘记问夫人了,夫人可曾有什么忌口的?”
沈唯接过他递来的茶便又谢了人一声,耳听着这一问也只是说道:“没有,我什么都可以吃。”
大抵是先前走得时间长了,这会她倒也的确有些渴了,这会她便握着手中的茶盏先用了一口茶,原本以为这里的茶左右也是些陈年旧茶倒是未曾想到这盏中的茶入口虽涩,可余后却回了甘,却是比起前几日回事处送来的茶也不差。
她想到这便又多饮了两口。
梁令岳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倒是也有些诧异,这位荣国公夫人出身大族倒是未曾想到和以往见到的那些娇女贵妇都有所不同。
倒也是——
倘若她真与那些人相同的话,只怕当日瞧见他满身是血躺在那处的时候早该逃了,又怎么可能会救她?
他想到这,面上的笑意倒是比先前还要温和几分。
程伯眼瞧着在杏花树下对坐的两人,脸上的笑意却是又深了些许,他也未曾说道什么,只是把手里的两壶酒先送了过去,口中是笑跟着一句:“这是去岁摘下来的青梅酿成的的酒,味道醇厚,若不是今日梁公子领着朋友过来,老朽还不肯拿出来。”
等这话一落,他是又道:“你们先喝着,再过会好菜就来了。”
沈唯闻言倒也笑说了一句:“多谢老丈了。”
程伯耳听着这话自是笑着摆了摆手,他让几人好坐着,而后是又转身回到了屋子却是去帮忙了。
梁令岳等人走后才说道:“程伯他们往日也没见过什么贵人,夫人莫介意,这酒虽然清香但是后劲大,夫人还是饮茶…”等这话一落,他便站起身却是打算把桌上的酒重新撤回去,只是他还未曾动作,沈唯却已笑着开了口:“我也不是饮不得酒,何况到底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梁公子若拿回去难免令人伤心。”
等这话一落——
沈唯便先笑着伸手倒了一盏酒,酒盏并不算大,她便握着酒盏掀开帷帽抵在鼻尖先轻嗅了一回,待闻到那股子清香味她才又饮了一口酒,青梅的香味和白酒的辣味同时在喉间溢开,她一时受不住便轻咳起来。
水碧见她这般忙轻轻抚起了她的后背…
梁令岳也忙给她重新倒了一碗茶,口中是道:“夫人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沈唯闻言却只是摆了摆手,她把手上的酒盏置于桌上,而后是看着人说道:“许久未曾饮了,梁公子不必担忧。”等这话说完,她便放下了手上的酒盏,而后是握住了水碧的手,跟着一句:“好了,没事了。”
她的确未曾想到古代的酒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劲道,也有可能是原身不饮酒的缘故,这才会觉得这青梅酒辣得厉害…好在帷帽重新落了下来,她脸上先前因为咳嗽而泛起的红晕倒也未能仔细分辨。
沈唯透过帷帽看着梁令岳眼中的担心便又笑跟着一句:“真得没事,梁公子不必担心。”
梁令岳见她这般倒也未再说道什么,只是桌上的两壶酒他却还是从人的面前移了过来,眼瞧着沈唯朝他看来,他想了想终归还是开了口:“其实有件事一直想问夫人,夫人可是有朋友与梁某长得相似?”
等这话一落——
他眼看着沈唯放在桌案上的手不自觉得蜷了几分,眼中的神色微敛,口中却还是笑跟着一句:“因为夫人每每朝我看来的眼神总像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故而梁某今日才会有这一问…”他说到这是又稍稍停了一瞬,跟着是又一句:“倘若夫人介怀的话就当梁某没问,梁某也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沈唯耳听着这一字一句,放在桌上的手却仍旧未曾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了脸朝梁令岳看去,跟着是又一句:“梁公子的确很像我一位故人,那日见到的时候,我的确是吓了一跳。”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端起酒盏把仅剩的那些酒喝了下去。
酒还是很辣,青梅的味道也还是很香,可这一回她却咽得很慢。等到终于把那些酒咽了下去,她才重新开了口:“可是我知道梁公子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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