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句的时候声音有些变得喑哑起来,就连眼中的神色也开始有些黯淡…如今她和他隔着的已不再只是一个城市的距离,而是一个时代,一个就连她甚至都分不清处于什么时候的时代。
梁令岳自然也察觉出了沈唯的不对劲,他有心想问些什么,只是还不等开口,坐在对面的沈唯却已重新抬了脸,此时的她已经恢复了旧日的神色,就连声音也开始变得平和:“我知道,即便再像,梁公子也不会是他。”
这个瞬间的变化使得梁令岳都快以为先前她脸上的那抹黯淡是他看错了,不过此时程伯也已端来了菜,两人便也未再说道什么用起了菜…
等到日暮渐歇,沈唯由水碧扶着起身刚想同人提出告辞。
只是她还未曾开口便听得梁令岳说道:“我送夫人出去。”这会那些在外务工的也该回来了,人多眼杂的,难免有些不长眼的。
沈唯闻言倒也未曾说道什么,只是朝人点了点头与人说了声:“多谢。”
等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梁令岳便停下了步子,他眼看着沈唯朝她看来,此时天上仍旧残留着半抹红日,他微垂着眼帘朝眼前的沈唯看去,纵然隔着一道帷帽,他也能隐约窥清几分她的面容,他就这样看着她,口中是缓缓说道:“夫人,我姓梁,名令岳。”
他这话一落——
无论是沈唯还是水碧,脸上都露出了几分震惊。
水碧自然是知道梁令岳的,而沈唯知道梁令岳却是因为《权臣》那本书的缘故,当初书中也曾提起过梁令岳说他是栖云山庄的少庄主,虽然年轻可武功却很高强,只是那本书主要讲述的是陆起淮,这江湖中的事自然也未提及多少。
她想到这便又朝梁令岳看去一眼,原来…他就是梁令岳。
梁令岳看着沈唯看过来的眼神也只是笑了笑,他并未再说旁的,只是眼看着那处停着的车夫说道:“夫人该回去了。”
沈唯闻言倒是也未再说旁的,她只是看着人点了点头,而后便在梁令岳的注视下由水碧扶着往马车走去。
她能察觉到梁令岳还未走,甚至还在看着她…
可沈唯的步子却未停,她只是由水碧扶着一步步往马车走去。
李大寻了两人许久,如今总算是等到了人便忙赶着车迎了过去,口中也是焦急一句:“夫人,您去哪了?小的都寻了您好一会了。”
“夫人先前遇见一个熟人说了几句话罢了…”水碧这话说完眼瞧着李大的目光朝那条小巷看去,即便那处早没了梁令岳的身影,可水碧扶着沈唯坐好之后还是掀了车帘冷声朝李大说道:“仔细你的嘴,想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李大耳听着这一句,心下却是一凛,他忙压低了嗓子“哎”了一声,跟着是说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等到水碧重新落下了额车帘,李大便也赶起了马车,马车一路稳稳得朝荣国公府驶去。沈唯此时已摘下了帷帽,她背靠着车厢合着眼,耳听着这一番动静也未曾开口。
水碧看着她这幅模样,红唇蠕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可临来却也未曾说道什么。
…
马车到荣国公府的时候已是酉时时分了,沈唯由水碧扶着走下马车,而后是朝陶然斋走去,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母亲。”
却是陆起淮。
沈唯耳听着这道声音倒是止了步子,她转身朝身后看去眼瞧着陆起淮一身玄衣朝她走来倒是记得他今日休沐。
等到陆起淮如常请了安,她便也淡淡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陆起淮闻言便笑着应了一声,口中是道:“今日儿子去太子那处了,母亲这是祭拜完父亲回来了吗?”
沈唯闻言便又轻轻“嗯”了一声,她因着心中掺着事也不想再同陆起淮说道什么,只是与人点了点头便朝水碧看去,口中是一句:“走。”倘若此时她能多花些心思却是可以察觉到自从陆起淮出现后,水碧便一直低着头,神色态度都恭谨了许多。
只是今日她的确没有这个心思——
待说完前话,沈唯便继续往前走去,不过未走几步她也不知是不是踩到了石头的缘故竟不小心绊了下。
陆起淮眼看着沈唯要摔倒,还不等水碧动身便先扶了一把,大抵是离得近的缘故,他自然闻到了沈唯身上的那股梅子酒。许是时间过得久了,这股子酒香倒也不算浓郁,可陆起淮却还是闻到了,他眼中的神色微沉,就连握着沈唯手腕的手也多用了几分力道:“母亲喝酒了?”
他的声音不似先前那般温润,听着倒是有些低沉。
不过沈唯倒是未曾发现陆起淮的语气,她只是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那股疼意便皱了皱眉,她什么也未曾说只是从陆起淮的手中抽回了手,眼瞧着那上头的痕迹便又抬了眼朝人看去,口中是道:“好了,没事了。”
等这话说完——
她也未再理会陆起淮,只是喊了一声水碧,而后便由人扶着往前走去。
陆起淮眼看着沈唯离去的身影又看了一眼悬在半空的手,他的眉目微敛,而后是把那悬在半空的手负于身后。
此时星月高悬,而他独立此处,却是等到瞧不见沈唯的身影时才提步朝外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淮:你竟然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喝酒?
沈姐:嗯?我没有背着呀,我很光明正大哦(微笑脸)
第51章
夜里。
文渊馆。
此时夜深人静, 陆起淮负手站在窗前。
他的手上握着一块玉佩,一双没有情绪的眼却是望着外头的夜色, 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 他才淡淡开了口:“今日是怎么回事?”
他这话一落——
身后便有一道声音回了人:“今日荣国公夫人从宝茹斋出来后便遇见了那位栖云山庄的少庄主,后来那位少庄主提出做东, 荣国公夫人也未曾拒绝,两人便一道用了些酒菜…”说话的是一道女声,声音恭敬而又诚服。
屋中烛火并未点上几根,瞧着也不算明亮。
虽然可以辨别出说话的是个女人, 可因为位置的缘故也只能隐约瞧见一个身穿碧蓝色衣服的女人此时正单膝跪在地上, 何况她此时微垂着脸也无法辨别出她的面容。等到前话一落, 她是又轻声跟着一句:“据属下观察, 这位荣国公夫人好似曾经有个故人和那位少庄主长得很像。”
“故人?”
陆起淮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倒是开了口。
自从他对沈唯起疑之后, 却是让底下的人重新把她从小到大的事都给仔仔细细调查了一通。据底下的人传来的消息, 沈唯自幼失怙能依靠的也只有沈西风和陆步巍,何况因为沈西风的缘故, 这汴梁城的男子纵然当年有喜欢沈唯的却也不敢靠得太近。
且不说什么故人不故人了,只怕沈唯连其他外男的名字都不记得几个。
还有——
能和梁令岳长得相像的人就连他也从未见到过,更何况是一个生于内宅的妇人了?
先前说话的女子耳听着他话中的疑惑便稍稍掀了眼帘往前看去, 此时外间的月色恰好落在她抬起的脸上,而她的面容也开始变得一览无遗…跪在地上的女子正是沈唯身侧服侍的水碧, 只是相较于平日面对沈唯时的模样,如今的水碧无论是眼中还是面上都有着绝对的臣服和恭敬。
她眼看着陆起淮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又跟了一句:“不知是不是属下的错觉,这位荣国公夫人对她所说那位故人的感情…看着有些不同寻常。”
等前话一落——
水碧却是稍稍停顿了一瞬, 而后才又继续说道:“主子对她的身份一直有所怀疑,倘若我们能够找出她所说的那位故人,或许也就能够知道这其中的渊源了。”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却未曾开口,只是握着玉佩的手收紧了些许。
他在心底轻轻研磨着“不同寻常”这四个字,外间的月色被乌云盖住,使得本就不算明亮的夜色又昏沉了几分,而他眼中的幽深也恰好被这昏暗所掩盖…陆起淮面上的神色仍旧无波无澜,就连声线也未曾有什么变化:“退下。”
“那荣国公夫人那边可要属下…”
她这话还未曾说完,便已听得陆起淮淡淡说道:“我自有安排,下去。”
水碧听他这般说道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忙应了一声,而后是朝人一礼后才往外退去…等到屋中再无旁人的身影,陆起淮才看着外头的天色冷声重复道:“不同寻常?故人?”
他说话的声线较起往日并无什么差别,只是眼中的幽深却要比平日还要深上几分。
…
陶然斋。
水碧刚刚打了帘子走了进去便瞧见墨棋正一脸紧张得站在帘子外头,她看着人这幅模样索性也就停了步子,而后她是顺着人的目光一道往前看了过去,只是墨棋面前的是一道帘子,此时那帘子遮住了里头的光景又能瞧见什么?
她心中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还是微敛了面上的神色,待又重新换了副模样才重新朝人走去。
等走到墨棋跟前——
水碧一面是朝墨棋请了一道礼,一面是疑惑得朝那块布帘看去,口中是压低了声音问道:“姐姐怎么站在外头?”等前话一落,她是又问了一句:“夫人睡下了?”
往日这位荣国公夫人每至亥时四刻才会睡,日日如此,可今日…才亥时一刻。
墨棋先前想着事倒也未曾注意到水碧的脚步声,待听到这一句她才回过神朝人看去,眼瞧着水碧立在身后,她是先瞧了人一回,见她面上已不复先前的苍白便开口问道:“怎么不去歇息?先前不是不舒服吗?”
今日原本是水碧守夜,只是先前她闹起了肚子,正好墨棋没事就替了人。
水碧耳听着这一句便又朝人亲切得笑了笑,口中是温声说道:“劳姐姐担心了,先前歇了一会已经好了许多了…”
她说到这便又朝那块布帘看了一眼,而后才又问道:“夫人她?”
“夫人…”
墨棋听她这般问道却是又深深叹了口气,她也顺着人的目光朝那块布帘看去,而后是压低了嗓子同人轻声说道:“我也不知夫人是怎么了,只是总觉得夫人今儿夜里瞧着有些不对劲,先前夫人还让我去小厨房搬来了两壶酒又不许我近身伺候。”
她说到这便又皱了回眉:“以前夫人可是从来不喝酒的…”
等这话说完,她倒是想起今日是水碧陪着人出门的便又问了一句:“今日你陪着夫人出门的时候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水碧听她这般说道心中倒是隐约有个猜测,想必今夜这位荣国公夫人的不寻常应该是与她所说的那位故人有关,只是这样的话她自然不可能与墨棋说。
因此听她这般问道,水碧也只是轻轻拧了眉低声说道:“夫人在外头的时候好好的也没瞧着有什么不对劲的?”
等这话一落,她是又试探性得说了一句:“许是夫人今日去寺里祭拜完国公爷,回到家中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她说到这眼瞧着墨棋面上的担忧便又轻声跟了一句:“姐姐别担心了,我会好生看着夫人的…如今夜色也深了,姐姐且先回去休息,您明儿个还得伺候夫人,可别熬青了眼。何况夫人心情不好正是需要清净的时候,我们都待在这反倒是让她觉得不自在了。”
墨棋原本是想留下的,她也不知道夫人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又怎么会放心离开?不过耳听着水碧这一字一句,她咬了咬唇到底也未再说什么。
倘若夫人真是因为国公爷的事,自然不希望她们瞧见。
她想到这便又细细嘱托了人一番,而后是又跟着一句:“我让人在外头置了醒酒汤,记得睡前服侍夫人用上一碗,没得明日该头疼了。”
墨棋这话说完眼见水碧一一应了便也未再多言,等离开前,她是又看了一眼那块布帘,而后才叹了口气往外走去。
等到墨棋离开后——
水碧便打了帘子往里头走去,屋中烛火虽然点了不少,只是因着时间过了太久,那烛火瞧着倒也不是那么明亮了…她是先循了一眼屋中,而后才看到倚着榻靠在引枕上睡着了的沈唯。
软榻旁边的茶案上放着两壶酒,此时早就见了底。
水碧素来嗅觉灵敏,只这般轻轻嗅了一回便闻出了那是个什么酒,想来墨棋是怕人喝醉了拿得还是最不易喝醉的果子酒…
可即便是这样的酒,沈唯却还是醉了,如今她就这样合着眼侧靠在引枕上。临近软榻那侧的轩窗开了几扇,这月份里的夜虽然不及春日那般峭寒,可喝醉了的人总归是有些怕寒的。
水碧眼瞧着沈唯因为冷的缘故蜷起了双腿,皱起了双眉。
她未曾说道什么只是朝人走去却是想先把人扶上床,只是她的手还未触及沈唯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我来。”
这个声音?
水碧的脸色一白,她的手仍旧悬在半空,脸却是朝身侧看去,眼瞧着来人一身玄衣、面容清隽忙收回了手退后一步,口中是恭声一句:“您怎么来了?”
陆起淮耳听着这道声音也未曾开口,他只是继续朝软榻走去。
待至软榻前,他才居高临下得朝榻上躺着的那个蜷着腿儿抱着双臂的沈唯看去,他看着沈唯这幅样子却是不自觉得皱了回眉,连带着声音也比先前要清冷几分:“你先下去。”
水碧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不敢置喙什么。
因此即便心中再是疑惑不解,她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往外退去。
陆起淮耳听着身后退去的脚步声,站在软榻前的身子也没有半分移动,他就这样低垂着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朝人看去。相处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她有过这样的时候,无论是他认识的沈唯还是底下人禀报的沈唯,这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从容的,即便偶尔也有过恍然,可也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那个故人究竟是谁,竟能让她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冷…”
外头的风又大了些许,沈唯的身子不自觉得又蜷起了些,好似这样的话就能抵挡这外头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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