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麻烦了。。我。”
“不麻烦,照顾你是应该的。”叶梅一边去饮水机接水,一边朝米果深深地望了一眼。
米果惭愧极了,她一时冲动犯下的错误,好像连累到叶梅了。
“喝吧。”叶梅单臂扶起米果,把水杯放到米果的嘴边。
看到米果喝了大半杯水,叶梅才稍稍放下心来,可是一看米果,她又愣住。
“哭什么,喂你喝杯水就把你感动了!”叶梅摸了摸米果的脑袋。
米果看着她,眼泪骨碌碌淌下脸庞,她咬了咬嘴唇,说:“我总是给你添麻烦,叶组长,你不怪我,还照顾我。”
叶梅擦了擦米果的眼泪,笑了笑,“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我这样做。米果,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哪怕这次做错了事,也一样是个很好的姑娘,知道吗?”
米果摇摇头,“我不好,我每件事都做不好。可是,叶组长。。”
“叫我梅姐,这里没外人。”叶梅被她一口一个叶组长叫得要崩溃了。
米果嗯了一声,“梅姐,我有个问题,能问你吗?”
“你说。”
“为什么公司不允许我们为金牌会员配对呢?”她搞不明白。
明明是条件非常适合的男女金牌会员,却偏偏错过见面的机会,和一些根本不合适的普通会员见面,致使机会流失,白白耽误工夫,她无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公司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婚介公司的最终目的,不是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叶梅支起一只手肘,手向内勾,支撑住下颌,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事一开始没跟你讲清楚,是我的错。米果,你理解不了的,这些公司的行为,其实,在婚介行业中是普遍现象。也就是说,婚介公司介绍见面的男女,往往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因为一次不成,才会有下次,才会有源源不断的见面费。尤其是那些条件较好的金牌会员,他们就是婚介公司的王牌,公司盈利的好坏,就取决于王牌怎么出,每个月出多少,简单的说,如果像你一样单纯的安排金牌会员见面,那配对成功率一定很高,但是我们不会这样去安排,因为见面频率越高,公司的盈利就会越高,所以,我们通常会安排金牌会员和普通条件的会员见面,以不成功去赚取效益。这是行业的行规,也是婚介公司盈利的主要方式,或者说,这就是,潜规则。”
米果终于理解公司为什么会制定那样不合情理的规章制度了,她蹙起眉头,看着叶梅说:“梅姐,这不是骗人吗?”
叶梅被米果问得一愣。
细想一下,米果的质问也没错,目前婚介公司的行为,其实很多都是暗箱操作的欺骗。
“也不全是这样。你来了这么久,喜福来促成的良缘,你不也参加了很多吗?”这才是叶梅当初选择‘喜福来’的原因,张总和邹总虽然是商人本性,但是他们创业的目的和市场那些明目张胆的骗术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喜福来’会遵守行规,但是在遵守行规的基础上,也会最大限度的发挥婚介的职能,服务好广大会员。
米果年轻善良,没有婚介的经验,她凭着一腔热情想干好工作,却没想到,这一行的规矩,竟会是这样。
失落是难免的,叶梅作为米果的上司,说近一点,作为她的知心姐姐,她有责任在米果感到迷惘困惑的时候拉她一把。
米果垂眸沉思,许久,她又问叶梅:“梅姐,那。。那咱们公司,有。。有没有婚托?”
叶梅心口一颤,她盯着米果,语气变得严厉:“谁跟你说起婚托的?!”
米果犹豫了一下,“小宋。那天我们吃饭,她说起她哥在婚介所的被骗经历,我回去在网上查了一下,说那种专门为婚介所‘钓鱼’的优秀资源,叫婚托。”
叶梅的脸沉了沉,她转开视线,半响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对米果说:“公司内部的秘密不便向你透露,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咱们公司没有你理解意义上的那种婚托骗子。”
感觉到叶梅情绪上的变化,米果哦了一声,掀开叶梅的外套,挣扎着坐起来,“我去找张总承认错误。”
“不着急,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他愿意原谅你,不过,要罚你在大会上做书面检查。”叶梅说。
米果呆了呆,检查?!
忽然间觉得委屈,从小到大,她还从未做过这么丢人的事。
“瞧你吓的,多大点事啊,咱们的人满打满算才十七个,你以为是万人大会啊。”叶梅捏了捏米果圆圆的苹果脸。
米果低下头,感觉异常的颓丧。
她好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尤其当叶梅接下来提醒她以后注意薇薇时,她的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薇薇。
是薇薇偷看了她电脑里不小心打开的资料,所以,她才会把她堵在卫生间里说些不明不白的话。
也是薇薇,告诉她,李成勋和女会员见面的事。
李成勋。
米果表情一僵,猛地想起之前的噩梦。
她向叶梅告辞下楼,一路上,遇到同事们各色各样的脸孔,大多数人,见到她彷如见到陌生人一般,麻木无声,只有小颖和小宋,冲她点了点头,表示了一下关心。
那些人里,只有一个反应激烈的,那个人,就是坐在她办公桌右前方的薇薇。
可能是没达到目的的缘故,薇薇的表情愤怒到了极点,看到米果的时候,描画着精致眼线的眸子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米果认清了她的品性,自然不会理会这样的小人。
她越过薇薇,视她为无物,径自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她打开抽屉,拿出手机,给李成勋发了一条微信。
你还好吗?
四个字的微信很快便得到回应。
不大好,感冒了。
米果看后一愣,随即,大大的松了口气,幸好,他只是感冒了。
她把那六个字看了又看,坏掉的心情有了很大改观,最后,她回过去三个字。
我也是。
李成勋可能在忙,此后没再回复微信,米果也专心投入工作,把之前改掉的那些金牌会员的等级重新又恢复过来。
一直忙到午饭时间,叶梅亲自下楼通知米果,说张总放她半天假,好好在家休养。
叶梅的态度就是领导的态度,感觉风向变了的,之前那些麻木不仁的同事纷纷围上来向米果表示关心。。
“这还有公平吗?!这公司还有公平可言吗!弄虚作假的,成了宝,我倒成了不是人的!”薇薇气急败坏地跺脚,泼妇一般大叫。
叶梅扫了她一眼,语气冷冷地说:“觉得公司不好,你可以辞职,你倒是去找找看,看哪一家公司需要你这种背地里放黑枪的业务精英!”
薇薇被叶梅的话刺得满面通红,她盯着叶梅的背影,阴沉的眼神渐渐变得怨毒。
“叶梅,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她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第八十一章 我是活雷锋
俗话说,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是米果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惬意和轻松。
走在熙熙攘攘的锦湖路上,擦身而过的每个人,都是陌生的面孔。春日的阳光明媚,却仿佛隔着一层罩子,照不到她的心底。
风波已经过去,她既不会因为篡改会员等级的过错被开除,也不会调离活动组,离开她事业上的引路人叶梅。叶梅对她的悉心照顾,令她深感内疚和不安,她尤其感激叶梅对她的一番心理开导,如果没有那一段推心置腹的谈话,恐怕她现在还轴在所谓的潜规则里,绕不出来。
看清楚事实的真相与接受真相,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米果不得不承认,她和笑面虎一般的米爸爸都是骨子里极其轴的那一类人。
当年年轻的米爸爸因为看不惯厂后勤科科长,也就是他顶头上司的某些作为,所以当着全厂近万工人的面,抢过主持人的话筒,揭发了科长的严重违纪行为。
为此,米爸爸和后勤科长同时被上级踢出了厂里待遇最好的科室,刚过而立之年的米爸爸被分到下属公司管理仓库,一直工作至今。
米果知道米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有抱负,也有理想,因为她曾在家里储藏室的箱子里看到过爸爸上学时写的日记,她知道爸爸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工程师,造出全中国乃至全世界最好的汽车。
米妈妈爱唠叨,她常常会骂米爸爸是个轴承,轴了一辈子,让她也跟着变成了轴承上的螺丝,甩不掉了。
米爸爸听了就笑,夸妻子的比喻恰当,说再轴的轴承,也得靠螺丝固定牵引才能发挥作用,他说他就是米家的大轴承,米妈妈是起关键作用的螺丝,两个小的,则是轴承上的主心骨,他们啊,都要围着主心骨转。
一家人都跟轴承脱不了干系,米果身上的那股子轴劲儿,也就理所当然了。
让米果犯轴的,是她的观念,或者说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使她无法去接受叶梅口中约定俗成的真相。
在她看来,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婚介公司应该干的事,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当然,叶梅说的也没错,任何一个商家,任何一个从商者,最终的目的,就是盈利。为了盈利,为了给她们这些员工发工资,发奖金,让企业更好的发展,使用手段也是逼不得已。
她了解行业内幕是一码,接受并且积极地拥护它又是另一码。
至少目前,或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做到另一码。
a市人民医院。
米果挂了普通门诊,和一群同病相怜的病友们坐在等候区排队看诊。
等了好久,终于轮到她。
年轻的女医生问了她的病况,用听诊器听了听她的心肺,然后让她伸出舌头,看了看舌苔,下定论:“伤风感冒。”
“开药还是打针?”女医生准备下处方了。
“开药!”米果毫无犹豫。
她平生最怕打针,一看到护士举着明晃晃的针头,用棉签擦她的屁股,她就疼得浑身哆嗦。
不打针。
坚决不打针!
“有医保吗?门诊卡。。”医生写了一行龙飞凤舞的药名,抬头看她。
米果摇摇头,“单位没给办。”
喜福来是新公司,职工的各项福利保险还不到位,他们平常看病都是交现金。
医生还在刷刷下笔如有神,米果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麻烦您,能不能问个事情。”
“说。”医生头也不抬。
“有个男的,噢!不是,是个病人,他咳得比较重,眼睛里还有血丝,该吃些什么药?”米果努力回忆着某人的症状。
“那是上火了,需要吃些消火消炎的药,另外,你说他还咳嗽,咳嗽就喝点止咳糖浆,润肺化痰,也有清凉去火的功效。”医生把写好的药方唰的一撕,推了过来。
米果把处方推回去,“麻烦您再照这个开一处方,我一朋友也感冒了,另外,我还要您说的止咳糖浆和消炎药。”
女医生看看她,噗嗤一声笑了,“你挂这个号值了,替仨人看病!”
米果傻笑。
出了医院门,沿着锦湖路走不多远,就看到了a市的地标性建筑,安平大厦。
李成勋就在这座巨型建筑物的某一层工作,米果不想打扰他,于是把盛药的袋子交给前台接待,麻烦工作人员转交给人力资源部的李成勋经理。
不想,刚转身走了几步,有个人却指着她,叫了一声:“嗳!你。。”
米果诧异转头,看着面前陌生的年轻男子,指了指鼻尖,“你,叫我?”
“去年春天,你是不是到南站广场应聘过我们公司的职位?”男子说。
米果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想起了那个凄风苦雨的春季招聘会,她捧着简历袋四处碰壁,最后,遇到了全场唯一一个肯面试她的考官,李成勋。
年轻男人笑了笑,“原因解释不清,反正一看到你,就觉得熟悉,再看到你的背包,就想起来了。”
米果背的是旅行书包,能盛很多杂物,就是颜色有点跳,款式也有点老土。
“那你。。就是。那天。。那天。”米果的脑子里忽然跳出一抹记忆,她想起来了,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就是和李成勋一起招聘员工的考官。
说她是个什么鬼的,那个人。
“是我,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真巧!你找李经理有事吗?我听你刚刚提起李经理的名字。”
“哦,没什么事,我和李成勋是朋友,听说他感冒了,我正好去医院开药,也顺便给他开了点。”米果解释。
男人的眼神变得有点八卦,他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下米果,“你们成朋友了?招聘会上,认识的?”
米果摇摇头,“不是啊,我们也是最近才熟悉的,李经理和我的上司是同学。”
“你找到工作了?”他还没忘她的奇葩专业。
“哦,找到了,我在一家婚介公司上班。我和李经理也是在公司组织的活动上遇见的。”米果回答。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要是他和你关系不一般,怎么还会频繁的去相亲见面。”男子说。
频繁,相亲,见面?
米果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他。。李经理,最近还在相亲吗?”
男子肯定地点头,“是啊,我们都纳闷,你说他也见了不少姑娘了,难道没一个满意的吗?还有啊,这次他感冒,就是因为昨晚那个相亲对象拉他去看江景,给冻的。我们都笑他标准太高,难不成想找个天仙,他说,他没那么想过,他只想找个安安稳稳,能给他带来快乐的姑娘过日子,我们就更不懂了,按理说,能达到标准的姑娘锦湖路上多得是,可他,却迟迟遇不上他的真命天女,你说奇怪不奇怪。”
男子是个话唠,说开头就源源不绝,米果无心多谈,她拜托男子把药捎给李成勋,便离开了安平大厦。
原本期待的心情,变得黯淡沉闷,郁郁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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