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经过一家老字号的糖葫芦小店,米果买了一串冻得嘎嘣脆的糖葫芦,一边吃,一边叹气的来到锦湖路19号。
虽然和岳渟川已经‘庭外和解’了,可是她见到卫兵的时候,还是觉得心虚。
“你好,我想找你们中队长。噢,就是岳渟川中队长。”米果还举着半串糖葫芦,看到卫兵怪异打量的眼神,才赫然惊醒,赶紧把糖葫芦背到身后。
卫兵看米果的打扮,直觉认为她是那些崇拜英雄的学生粉丝中的一员。他工作站岗期间,常常被学生粉丝们骚扰,缠着他叫队长出来签名,合影,他烦,队长也烦,所以,他是能挡则挡,能防则防,防消结合,防患于未然。
“你有预约吗?”卫兵警惕地问。
预约?
见岳渟川还要预约?
米果茫然摇头,“没有预约。”
“那你有队长手机号吗?或者是座机号也行。”卫兵以此来判断客人和队长的关系,有,说明客人和队长关系非同一般,没有,则直接咔嚓,划为拒绝往来户。
通常,没有的居多,尤其是穿戴打扮都很学生的年轻女孩,他通常一问一个准。
米果更茫然了,“我没有。。我只和他说过一次话,哦,不对,是两次。”
果然。
卫兵警惕性更强了,他甚至低头检查了一下电闸门,生怕一个不小心,被面前一问三不知的姑娘闯进去了。
米果没真想进去。
她卸下背包,在卫兵刀子一般凌冽的目光监视之下,掏出一个盛药的袋子,递给卫兵,“麻烦你转交给岳渟川。这里面装的是药,能治他病的药,不是什么危险品,你不用瞪我。”
卫兵的眼睛瞪得更圆。
米果瑟缩了一下,把袋子朝卫兵手里一丢,“麻烦你了,谢谢。”
卫兵跨前一步,想说些什么,米果拔腿就跑。
卫兵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原本虎虎生风的双脚,却慢下来。
他低头看看印有a市人民医院的塑料袋,又看了看里面的药,“川贝琵琶糖浆,阿莫西林胶。。”
没等念完,眼前忽然一花,一抹圆润的身影灵巧地跳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怀里拍了张纸,转身就跑。
一边跑,一边提醒他:“你把这张纸放进去,他就知道是谁送的了。”
卫兵低头一看,噗嗤一声,笑喷。
一张明显从笔记本扯下来的豁豁牙牙的白纸上,画着一只惟妙惟肖的身着白大褂的泰迪熊,泰迪熊的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旁边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不要感谢我,我是活雷锋!
第八十二章 你有愿意交谈的人吗?
特勤中队。
一场名为‘清剿火患’的消防隐患专项治理的动员会刚刚结束,岳渟川拿起钢笔,啪的合上盖子。
人员陆续退出,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三两两低声絮语的军官,似乎还在讨论着什么问题。
“渟川。”孔易真拿着记事本脚步轻盈地走过来。
岳渟川看了她一眼,没应声。
孔易真习惯了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不以为然地靠向岳渟川身前的桌子,“怎么,叫你渟川还不愿意了?那好,岳队长,请问,我有工作想要向你汇报,可不可以呢?”
岳渟川再次抬头看她,表情比刚才更加严肃,孔易真愣了一下,嘴角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
她后退一步,和岳渟川保持一段距离,绷着脸怄气说:“我真有工作向你汇报,你爱听不听!”
岳渟川蹙起眉头,钢笔插进兜里,拿起桌上的黑皮本,咵嚓一声,直起身来。
他身高一米八五,立起来,像堵绿色的城墙一样,遮住头顶的灯光。
“到我办公室谈。”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孔易真立在原地,怔了怔,才朝四周那几双窥伺的眼睛瞪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她蹬着低跟皮鞋沉着脸走向岳渟川的办公室,平常去岳渟川的办公室她习惯硬闯,可是今天,她却临时忍了脾气,抬手,敲了敲门,“报告!”
半响,无人应答。
孔易真咬着下唇,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她愣了愣,把目光投向一柜之隔的宿舍。
办公室看不到岳渟川的人影,却可以听到宿舍那边传出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响。
她目光微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模样,朝那边走,“渟川?渟川,你在哪儿?”
宿舍只放着一张行军床和一个衣架,空间清冷狭小。
岳渟川立在背光的地方,手速很快的换衣服,听到脚步声,他迅速背转身,扣上军衬衣的纽扣。
“到外面等我。”
孔易真撇撇嘴,“瞧你那正经样,你身上的哪块地方,是我没看过的?”
小时候天天玩在一起,搞脏了就被双方家长脱光了拎在院子里洗冷水澡,记忆没差的话,孔易真还记得他肋骨三根位置上,长着一颗黑痣,还有他清瘦匀称的身体,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岳渟川转过身,也不把衬衣塞进军裤,就这么不修边幅的摆荡着,绕开堵在衣柜门口的孔易真,走到了外间。
侧身而过的瞬间,孔易真闻到了岳渟川身上独有的男人气息,像松木,像崖柏,自然清新的气息,使她的心跳骤然间加速。
岳渟川指了指角落的饮水机,“喝水自己倒。”
孔易真也没指望性子冷淡的岳大队长为她服务,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她主动拿起岳渟川办公桌上的水杯,“我帮你也倒一杯。”
“不用。。”岳渟川想把水杯拿回来,可是孔易真已经转身走了。
她接好水,先给他送过来,然后又回去接了杯水。
正准备起身,却听到岳渟川说:“把门打开。”
开门?!
开着门和她谈工作?!她是什么?是毒蛇,还是妖精?!
孔易真面色一沉,她拿起一次性纸杯,感觉水很烫手。
她偏不开!
看他能把她怎么样!
她仿若没有听到一样,端着纸杯走到岳渟川对面。顶着来自对面的强大压力,她拉出椅子,安静落座,把水杯搁在桌上。
没等她说话呢,却听到对面椅子咣当一响,然后一抹高大的军绿色身影,疾步走过去,唰一下拉开门。
孔易真阖上眼睛,吸了口气,把胸中那股子被点燃的怒气,强自压下去。
“渟川,你在生我气吗?”傻子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大对劲。
岳渟川蹙起浓黑的剑眉,坐下,翻弄着桌上的杂物,“你要是没工作可谈,就回家去。”
“渟川。。”
“工作时间,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职务,孔参谋。”岳渟川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孔易真的脸霎时间变得滚烫,她抿了一下嘴唇,转开视线,啪的一下,手掌盖住她带来的记事本。
“中队长,我想申请去西区的清查小组。”
“你被分在东区。”中队负责整个锦湖区的消防隐患清查治理工作,因为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小组人员分配上,充分考虑到技术人员合理有效的配置。
中队的防火参谋原本有三人,可是其中一名去外地培训不在a市,所以,中队就把消防重点单位集中的东区和西区分别派给了两名防火技术人员。
中队会议已经宣布,孔易真负责清查企业相对较少的东区,而另一名经验丰富的防火参谋则负责锦湖区消防重中之重的西区。
西区为什么被称为消防重中之重,是因为辖区内鳞次栉比的化工企业和高新产业园区,都集中在这里。
西区向来是特勤中队,支队,乃至a市消防防控的重要区域。
通俗一点说,西区安,锦湖安,锦湖安,a市安。
一连串的关系,充分说明了西区消防的重要性。
“我为什么不能去西区!是我的技术不过关,还是我的履历造假了,你什么意思啊,是故意让冯小海骑我头上拉屎吗!”一生气,孔易真开始口不择言。
冯小海是中队防火科的老人了,他对‘空降兵’孔易真一直存有偏见,认为她就是那种只会倚靠父辈关系的花瓶,所以,从她到中队的第一天起,这个冯参谋便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恨不能一脚把她踢出防火科。要不是她这些年潜心研究课题心性淡泊了不少,依她前些年的暴脾气,早就和冯小海吵得你死我活了。
“孔参谋,没人敢在你头上拉屎,你言重了。”岳渟川说。
冯小海是他到中队之后接触到的技术大腕,大腕一般都有点怪脾气,冯小海也不例外,对人极其冷淡,包括对他这个领导,也是如此,不管是在中队,还是在外面碰到,冯小海看到他都像陌生人一样,尽可能的少说话。
岳渟川对他印象改观,是在一次火灾事故现场。严冬,大雪,百年难遇的极寒天气,冯小海只穿着单薄的军装在烧成焦炭的厂房空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寻找事故人为的关键线索。
最后,他凭着丰富的一线工作经验和一个被熏黑的烟头,认定了这家着火的私营工厂涉嫌故意纵火骗保的行为,为保险公司挽回了巨额损失。
当夜,被严寒冻透的冯小海回到中队之后高烧不退,可他一直忍着,直到再次出警时昏倒在火灾救援现场,才被岳渟川背到医院。
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之后,岳渟川了解到冯小海不为人知的凄惨童年,从此,两人成了好战友,好兄弟。
岳渟川是完全站在冯小海这边的,哪怕对方是孔易真,也不能对这样的防火英雄无礼。
“渟川,你。。”孔易真有气撒不出来,脸憋的通红。
“没别的事,我去吃饭了。”岳渟川起身要走,却不防孔易真冲上来,咣的一下甩上门。
“不许吃!”
她盯着面前这个态度无比冷漠的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声音放软,说:“渟川,是不是因为阿姨去找我妈妈谈我们的事,你才生气的。”
“不是。”岳渟川双手插进裤袋,转开视线,看着窗外葳蕤茂盛的树叶。
“阿姨说你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喜欢的女孩,她很喜欢我,打电话约我见面,给了我见面礼,还约了我妈妈谈结婚的事情。。你不想和我结婚吗?我等了你这么多年,整个消防大院的人都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呢。。。”
“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我对你没有恋爱的感觉,只是把你当妹妹。。”
“什么妹妹!!我姓孔,你姓岳,我们八辈子的血缘都挨不到一起,我凭什么就成你妹妹了。”孔易真呛声叫道。
岳渟川蹙了下眉头,“你要是这种态度,我们之间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孔易真冷笑撇唇:“噢?和我谈不下去,那你倒是说说,谁和你有谈下去的必要!你除了工作,工作,还是工作,你有愿意交谈的人吗?!有吗?有吗!”
岳渟川刚想叱责她言语过分,脑海里却忽然闪现出一抹娇小的影子。。
连天的雨幕背景下,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伸过来,“吃苹果吧,我洗了三遍呢!”
“我说,遵命,队长大人!”姑娘挺直脊背,一本正经地说。
她走了,却又转头,朝他挥手,“岳渟川,快点好起来,你的战士们需要你。”
米果。
在孔易真质问他的冷漠和难以亲近时,他的脑子里,却闪现出米果的影子。
他不愿意交谈吗?他冷漠吗?
可他为什么会喜欢那双美丽的黑眼睛,会喜欢那爽朗的笑声和深深的祝福。
似乎一想起那抹年轻活力四射的身影,他就会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
米果。
第八十三章 神秘人
孔易真甩门而去,岳渟川用力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扯开椅子,坐下。
他最烦孔易真这种自以为是的行为,她以为收服了岳家伯母的心,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岳家的儿媳,甚至,不惜放下女孩的矜持,用言语暗示他的母亲杜宝璋去孔家提亲,试图确定他们的关系。
孔易真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那就是,他根本不爱她。
二十岁的他,对千里迢迢到昆明来看他的孔易真说,他不爱她。
八年过去,两人早过了冲动懵懂的年龄,蜕变成心智成熟的人,可孔易真还在坚持,她始终不肯放弃这段从未开始过的感情,从北京追到a市,又从a市追到特勤中队,她的坚持,其实是一种偏执,是一种病态。她造成的压力只会给他带来沉重的负担。
他和孔易真自幼相识,熟悉得如同一家人一样,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只有兄妹间的情谊。
一对男女相处了二十几年都无法产生亲情友情之外的感情,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根本不适合做恋人!
即使被外在的力量强扭在一起,也不会开出什么花结出什么果。
一直以来,他理智的回避,明确的拒绝,就是不愿耽搁孔易真的韶华和前程,可是她呢,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的沉默和容忍当成了自作主张的理由,一次又一次的触及他的底线。
他这个人,一般不会生气,但是惹他的次数多了,把他弄疼了,弄烦了,他就不会再忍。
他怕自己再忍下去,以后和孔易真连朋友都没得做。
孔家对岳家有恩,他不想今后都无法面对孔伯伯和伯母。
“咳咳。。咳咳咳。。”嗓子忽然很痒,他咳了几声,起身,拿起搁在椅背上的军装。
刚准备去吃饭,手机却响了。
看到来显,他面无表情的按下接通,把手机放在耳边,“妈。。”
“你怎么把易真给气哭了,她刚打电话来,哭着说你欺负她,到底怎么回事啊,渟川。”杜宝璋接到孔易真的电话,立刻就找到儿子,问个究竟。
“我没有欺负她。”
“你都把人家易真气哭了,还说没有!渟川,不是妈说你,你这样追女孩子可不行啊。女孩子要靠哄的,你别动不动就板着冰山脸,对人家不理不睬的。易真是个好姑娘,妈满意,也喜欢她当岳家的儿媳,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帮妈完成心愿?”杜宝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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