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来,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孙鹏担心她的安危,顾不得收拾客厅,只跟儿子说别太靠近妈妈以后就急匆匆的给萧林下打了电话。
此时,许香兰已经是昏迷的状态,呼吸略显急促,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她脸上身上都是汗,头发散乱黏在脸上。
"你说她有时候还能清醒?"萧林下问。
孙鹏点头,"能,以前还住失去的时候,发病很频繁,但是搬来郊区以后就少了很多,间隔时间也长了很多。"
萧林下想去开窗,把房间里的味道散一散,但是孙鹏速很快,阻止了她的动作,"大师,香兰她一照太阳就容易发病,平时我们连窗户都不敢开。"
说话间,有些不安。
萧林下动作一顿,收回手,这种照日光就容易发病的说法并不准确,哪怕他家的各种地方都把阳光捂严实了也没什么用,但这种说法能够给孙鹏他们带来安全感,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画了一张清洁符贴在许香兰的床边。
四周的异味很快随着灵力的发散而逐渐淡化。
"两位大师,喝茶。"那孩儿端了两杯温水,小声的说道。
他发现房间里那些味道都没有了,他感觉十分惊奇,心里对两个人的本事又多了不少信心。
萧林下和李仁接过水,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便道:"怎么了?"
小男孩儿有些不好意思,他急忙转身跑出去,没过一会儿又跑进来,手里拎着一盒糖,"爸爸去喝喜酒的时候带回来的,每次妈妈醒的时候我就给她吃一颗,我没有别的东西,所以想把这个给两位大师吃。"
他小心地打开喜糖盒子,双手捧着盒子递给两人,"都给两位大师。"
盒子里面还有六颗糖。
孙鹏看到儿子这样,心里发酸,忍不住转身抹了抹眼泪。
这些糖还是上个月邻居家结婚发的喜糖,这孩子居然一直都没有吃,反而是留给他妈妈吃。
萧林下从里面拿了两颗,递给李仁一颗,"收了你的糖,我一定治好你妈妈。"
这孩子如此懂事,收着那盒糖也是想要留给妈妈,但是他现在都拿出来,仿佛这么做,萧林下和李仁就一定可以治好他妈妈的病。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所以,剩下两颗糖你藏起来,等你妈妈好了,拿给她吃。"
小男孩儿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点头,"我肯定会留给妈妈吃的!"
说话间,床上的许香兰动了一下,铁链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34章
"香兰。"孙鹏第一时间赶到许香兰身边, 小声地喊她。
许香兰每次在发狂后能有几个小时的清醒, 他和儿子都会把握住这个机会, 和她好好说说话, 但许香兰一直保持安静,是他们父子两单方面的絮絮叨叨, 即便这样,他们也知道她听懂了。
许香兰的目光落在孙鹏身上,眼神里带着依赖和眷恋, 她张张口, 什么也没有说。
"你感觉怎么样!?"孙鹏语气温和,跟他这个壮硕的身材有着很大的反差。
许香兰没有应声。
孙鹏也不介意,他难得露出笑容,"你很快就会没事了, 我请了萧/大师来,她很厉害!"
萧林下和李仁走上前。
许香兰看到两人,一开始还很害怕, 在看清他们后, 反而平静下来。
"我有话想问她。"萧林下看着许香兰。
"大师,你问你问。"孙鹏拍拍许香兰的手, 赶紧退到边上,紧张兮兮的看着萧林下, 还以为她要作法了。
萧林下只是走到床边, "她的症状,你先说说。"
李仁知道萧林下有意考自己, 从进屋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像孙鹏说的那般疯癫发狂,最常规的判断是三魂七魄被冲散了的,俗称"失魂症"。
人体内的三魂七魄,各自主宰人的精神,少了一丝都会产生问题。
像之前一中的蒋思宁因为过度惊吓而少了一魂,招回来以后就好了。但许香兰的情况却不一样,据孙鹏的说法,她的失魂症已经有两年,真要是魂魄被冲散,恐怕很难找回来。
但她的情况又没有这么简单,三魂七魄,三道主魂少了,身体不可能支撑两年,早就没气了,也不可能像她这样有时还会清醒。
李仁对这情况把握不大,他慎之又慎:"疯癫状大多是三魂中的爽灵被冲散,晚辈愚钝,她时而清醒又很矛盾,晚辈判断不出。"
孙鹏在旁边听他们的对话,在李仁得出结论后,面上浮现出希望破裂的情绪,他专门托人找来的玄士当然也全是花架子骗人的那种,那些有真本事的玄士开口就说香兰的魂魄被冲散了。
等他们招魂以后,却发现她的魂魄没有被冲散。
听到这个结论,孙鹏都有些麻木了。
"说对了一半。"萧林下说道,目光移到许香兰身上,"至于另一半……"
后者在她的目光下居然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不禁有些慌张。
"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也敢占着别人的身体?"萧林下突然厉声喝道。
她的声音不大,落在人耳中却跟打鼓一样,对许香兰体内的女鬼而言更是仿佛惊雷霹雳,甚至两年来好不容易快要适应的躯壳都有要冲体而出的感觉。
"啊——"
许香兰痛苦的嚷嚷,四肢不断扑腾,手指紧抓着床上的被褥,铁链上的铃铛不间断发出急促的响声。
挣扎间,她把脸转到孙鹏的方向,嘴唇因为用力而磕破,"救……救我……"
孙鹏下意识上前一步。
李仁伸手拦住他,轻喝:"你干什么!"
孙鹏一下清醒过来,面露不忍,"香兰,你再忍忍,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男孩儿一把保住孙鹏的大腿,哭着喊:"妈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大师说收了糖,肯定能治好你!"
萧林下对两人的话充耳不闻,见女鬼还执迷不悟,她双手在胸前结印,喝道:"临!"
四周的灵气凝结成正气凛然的大字,压在头上,许香兰整个人抖如筛糠,铃铛发出的声音陡然加速,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萧林下趁机在许香兰的天灵盖上一拍。
三魂七魄从她的头顶直接就被拍了出来。
李仁瞪大眼睛,不是为萧林下露的这一手,而是因为许香兰的三魂七魄是满的,魂魄没有被冲散,她怎么会疯癫不能自控?!
"雕虫小技。"萧林下探手做抓取状,精准无误的把手伸进许香兰的三魂七魄之中,硬生生的直接扯出了一个完整的魂魄来,再看许香兰的三魂七魄中已经不见了一魂二魄,余下的魂魄晃晃悠悠,极其微弱。
萧林下把她自身的魂魄打回体内,又贴了两张镇魂符上去,原本微弱的魂魄稍稍安定下来,许香兰的身体终于安静下来,目光空洞,面无表情,偶尔抽搐一下。
至于被拽出来的那只女鬼,比起宁竹来还要不如,光是一个"临"字就把她压得动弹不得。
她凄厉地嘶吼,充满愤恨和不甘,"我是真想和孙鹏结成夫妻!求求你成全我们!"
"成全要两情相悦,你占了别人老婆的身体,误以为孙鹏对你有情,也不问问他爱不爱你?"萧林下丝毫不被女鬼的这种情感感动。
"啊——如果不是我,她老婆早死了!"女鬼吼道。
人体少了一魂二魄,许香兰的身体根本撑不过三个月,能够硬生生撑到两年,也是因为有这个女鬼的魂魄在。女鬼把自己的魂魄塞进许香兰魂魄的空缺里,充当起少了的魂魄,但她的道行不够,无法完全掌握主动地位。
许香兰时而的疯癫是因为她自身的魂魄占主导地位,以往在市区的时候经常发作,也是因为那边环境熟悉,会激发出她魂魄的自我意识,搬到郊区后,没有了刺激,女鬼的魂魄则稍占上风。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两年,再来一年,女鬼的魂魄就可以彻底压制许香兰的魂魄,取而代之。
"面带煞,八字轻,新死不久,许香兰两年前被冲散,我不信会这么巧合!"萧林下冷笑,封住女鬼,才转身看向孙鹏,"许香兰两年前是去过哪里后才有这样的情况?"
孙鹏还没说话,男孩儿就开口了。
"是外公外婆家!"男孩儿忽然说道,"那天妈妈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就这样了!"
他对许香兰第一次发病,印象深刻。妈妈跌跌撞撞回来,一把把他锁进房间,隔着那扇门,他听到妈妈在客厅里嘶吼,各种东西打落在地的声音,好一会儿,他才打电话给爸爸。
"外婆和婶子还说妈妈是遭报应了!"
"那段时间,香兰她爸妈一直都说家里忙不过来,希望她回去帮忙,正好是儿子暑假,她就带着儿子一起回去。"孙鹏痛苦地回忆,"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就不该让香兰回去。"
"老家在哪里?"
"就在A市不远的余桥村。"孙鹏说道。
"把锁链解开,我们过去一趟。"萧林下走到边上,让出位置。
孙鹏不明白两者的关联,但不妨碍他看出萧林下有办法治许香兰,对她说的话没有一点疑虑,连忙上去把绑在许香兰四肢的锁链解开,她的手腕脚腕上因为挣扎的太厉害,已经磨破了皮,和之前的伤痕混在一起,青灰中发红,还有血丝渗出。
孙鹏不放心把儿子一个人放在家里,也把他带上了。
萧林下看他要照顾许香兰和儿子,就让李仁开车。
余桥村是A市出了名的穷困村,风景不错,按理这年头也能发展个旅游农家乐之类,但是那个村子的村民脾气大,还凶,偶尔有几个明事理的早就想办法搬走了,剩下的就是死循环,不讲理的人撞一起,大家都觉得自己讲理了。
许香兰和孙鹏结婚后,很少回去,一般也不带儿子回去,怕儿子受到影响。
孙鹏上车的时候带了医用酒精和纱布,边消毒边给萧林下打预防针:"自从香兰发病以后,岳父一家就拒绝我们进门,哥和嫂子也一样,这次过去可能会吃闭门羹。"
他自己倒无所谓,但怕惹恼了萧林下。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治疗机会,不能因为这个功亏一篑。
"放心。"
萧林下见过不少人,况且这又不是孙鹏能控制的。
"前辈,女鬼为什么会挤到她的魂魄里面?"李仁百思不得其解。
孙鹏父子也投来目光。
萧林下索性给他们解释了一下,"她的症状其实都没看错,少了一魂二魄,但是被女鬼的魂魄填上了空。女鬼当时新死不久,气息没有发生变化,道行又低,所以她的魂魄和生人的魂魄没有太大差别,以至于很多玄士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至于,魂魄能挤进去,一方面是因为女鬼道行低,排斥性小,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丢的其中一魄叫吞贼,能够抵挡外来侵袭,消除体内的有害物质,少了这个一魄,女鬼就顺利的挤进去了。"
李仁恍然大悟。
趁着在路上,萧林下给宋景初发了个消息,让他过来余桥村一趟,她有点忙想让他帮忙。
后者估计在藏书室也无聊,秒回,说自己马上就来。
等他们车开到余桥村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村里的人大多都在家里休息,偶尔有几个小混混走在外面,看到孙鹏他们的车,露出不怀好意的眼神,甚至有些人还跟在了车后面。
村子不大,路两旁的人家摆放的东西占了不少的路,本来就不大的路就更窄了,车子开不快。
后面跟的几条小尾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许香兰的娘家在村子中间的位置,李仁在孙鹏的指挥下把车停在门口。
李仁和萧林下都下了车,男孩儿也动作麻利的下车,孙鹏则小心地扶着许香兰下车。在镇魂符的安抚下,许香兰现在尤其的听话,顺从孙鹏的搀扶,除了没有意识,就没有发作过。
孙鹏用眼神扫过那群小混混。他干刑警这么多年,也审讯过不少的罪犯,目光炯炯有神,不是一般的小混混能承受的,加上他壮硕的身形,那几个尾随的小混混立马散开,知道他不好惹。
"我去敲门。"男孩儿自告奋勇,直接跑到门口按门铃。
"谁啊,大晚上的!"屋里很快传来声音,虽然上了年纪,但中气十足。
"是香兰他娘,刘桂花。"孙鹏提前介绍。
刘桂花打开门,一眼就认出是自己两年没见到的孙子,再看后边站着的孙鹏带着许香兰,三个人手上空空,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她非但没有露出欣喜,反而很是不耐,"大晚上的来探门,两年多不见了,连个东西都不带,吃白食的吗!"
说话直白。
孙鹏愤怒地看着刘桂花,就是因为这家人都是这种性格,或者说整个村子的人都这样,他才不想许香兰回来。当年闹成这样,孙鹏就不再上门,但是逢年过节该有的礼节还是全的,他们收的那些礼品和钱也没见退回来。
时隔两年,再度感受到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情,那种愤怒也随之涌上来。
"没想到婶子这么年轻,"萧林下上前两步,在孙鹏开口前把他的话堵在嘴里,"一点看不出做外公外婆了。"
她纯属闭着眼睛说瞎话,村子里结婚都早,刘桂花最多不六七十,脸上的褶皱看着得有八十好几。
见刘桂花看向她,萧林下保持着笑脸,"我是孙鹏的堂妹,嫂子的病快好了,又说很想家,所以我们才连夜过来,没来及买东西,但是礼怎么能少呢?"
被小姑娘夸年轻,又听到能拿钱,刘桂花露出笑容,脸上的褶皱就更深了,"你们快进来吧。"
她看着一行人走进去,每个人都上下打量了一番,尤其是萧林下,她身上的衣服料子都是上好的,款式也新,一看就是新衣服,家里应该不差,不知道想到什么,刘桂花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
"妈,是谁来了啊。"一个大嗓门女人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嗨,还能是谁!你妹妹一家来看我们了!"刘桂花大声回应。
李仁跟在后面,一路走进客厅,要不是他们有事情过来,看着这一屋子的脏乱差,他真想转身就走。他拿余光瞥了瞥,萧林下对此居然完全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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