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最近正好爱吃素,要不就做你拿手的吧,他肯定喜欢。”
在家庭矛盾中率先让步的一方通常更有智慧,佳音的宽和大气使美帆像拳打棉花包,很快自觉没趣,并对其产生歉意,挂线时心情已明显好转。
佳音处理完这桩小风波,接着干扫除,擦完灯具、窗户,捡起散落在床铺地板上的书籍,顺手拉开书柜抽屉,上面几层全装满了,她拉开最末一层,放书时见抽屉竖壁上藏着惊人的发现。
她取出那几张包装完整的影碟,封面上大幅印刷着搔首弄姿的裸女,背后还有十几个截取自“成人游戏”的小静帧。
这些东西终于出现了。
该来的迟早会来,在这时出现从某种角度讲还能证明小叔子是个身心发育正常的男孩子。
她不慌不忙拿起光碟,下楼来到卧室,秀明正在研究新的工程图纸,她走到近处,平静地将碟片放在他跟前。
“你看看这个。”
秀明漫不经心瞅了一眼,脸色陡然大变。
“我看它干嘛,这鬼东西从哪儿弄来的。”
他反应慌窘,以为是妻子找来调剂情趣的,被她突如其来的开放搞得很难为情。
佳音好笑:“刚才我在胜利屋里打扫卫生,在他书柜最底下的抽屉里找到的。”
秀明知道自己想歪了,借发火转移尴尬,恶狠狠数落弟弟:“这个臭小子,不好好念书,看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能考上大学吗?”
“你别只说人家,你上中学那会儿没接触过这些?”
“我们那会儿哪有这些资源,顶多看看画报什么的。”
“男孩子都这样,胜利已经17岁了,该懂的估计都懂得差不多了。如今是网络时代,咨询发达,虽说国家监管严厉,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孩子好奇心重,真心要找总会找到一些。”
“爸今天几点回来?我得趁他不在家好好骂一骂那臭小子。”
“又不是大坏事,用不着那么凶。”
“那总不能由着他胡来。”
“明天你找个机会跟胜利沟通沟通,问他为什么要看这种东西,是第一次看还是以前就看过,从哪儿弄来的,又是谁指引的,问清楚了再告诉他这些东西的危害,正确引导他。胜利是个乖孩子,会改正错误的。”
秀明心想也是,当年躲在同学家看毛片的他长大后也成了正人君子,这本是青春期的必修课,上完就没事了。一面又觉得妻子通情达理,他小时候可没有这么温柔的长辈来帮他实现平稳过度。
胜利本来一直在学校吃午饭,今天中午匆忙回家,说忘带下午要用的物理笔记本,专程跑回来拿。
佳音赶忙去热饭菜,路过卧室时冲丈夫招呼:“胜利回来了。”
秀明丢下图纸去客厅,将弟弟召进屋,指着书桌上的罪证质问:“这些光碟是不是你的。”
胜利登时变成跌进猫笼的老鼠,半天挪不动步子。
“大哥,您在哪儿找到的?”
“谁教你偷偷看这个,幸好是你大嫂先发现,被爸逮住,你小子还不得掉层皮?”
胜利为逃避惩罚,开始诡辩。
“大哥当年不也常看吗?”
“谁告诉你的?”
“姐夫啊。”
胜利和千金景怡关系亲近,知道景怡是秀明的老同学,常向他挖掘大哥的丑事。景怡借机向小舅子发牢骚,披露老冤家的斑斑劣迹。有个笑话最让胜利印象深刻:一次秀明和一帮校霸得到一本黄色小说,嫌字太多懒得看,聚集到一家冷饮店的小隔间,让一个小弱鸡同学读给他们听,还必须声情并茂。结果读到高潮部分,店家以为这伙不良少年在从事淫、秽活动,果断报了警,警察到来将他们一股脑带去派出所审问了半天。
秀明都快忘记这丑事,气愤景怡揭老底,矢口否认:“你听他胡说,那本书就是他带来的,他才是整件事的策划者!”
“可姐夫没进派出所呀。”
“他种下祸根,自己却躲开了,就是设计陷害我们,不信有机会我找几个老同学来你问问他们,老金上学那会儿出了名的奸诈,有个绰号叫白脸曹操。”
“那他还怕您。”
“因为我拳头硬,他胆小,怕挨揍。不说他了,我告诉你这些东西就是害人的玩意,看多了搞不好一辈子都得搭进去。就拿我们这条街来说吧,以前超市隔壁有户人家,儿子跟我同年,还是我们学校的三好生,门门功课考第一,大人们都认定他将来会有大出息。”
胜利喜欢听长辈讲故事,马上来了兴趣。
“那学生出了什么事?”
“就是看这个。”
“你们那会儿就流行光碟了?这不符合史实啊。”
“不是,那学生不知从哪儿弄来基本外国人拍的淫、秽画册,90年代初这镇上还很偏僻,人也很单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哪经得住那种刺激,一下子就陷进去,天天偷着看脑子渐渐迷糊了,终于干了件大大的错事。”
秀明学说书人停在关键时刻,胜利急忙催问,忘记自己正在挨训。
秀明点起一根烟,拇指反指身后,做深沉状。
“你知道街口周奶奶家的外孙女吧?”
“您说脑子少根弦的那位?”
那周姑娘是镇上的名人,胜利小时候常常见她穿着不合身的老式大长袍蹲在街边发呆,有时一蹲大半天,后来才知道她是个疯子。
秀明介绍:“人家以前很正常,小学三年级那年,被那学生拉到菜地里强、暴了。”
胜利大力抽气:“有这种事?”
“他就是被那些色情刊物毒害的,未成年人自制力不强,一时冲动犯了错,这事以后周奶奶的孙女就疯掉了,现在三十多岁了还呆在家里,既不能工作也不能嫁人,你说惨不惨。”
“是够惨的,那那个强、奸、犯呢?”
“死了。”
“枪毙了?”
“不,他作案后心虚,当晚就躲在自家厨房上吊了。”
秀明见弟弟震愕难言,貌似已达到教育目的,拍拍他的肩头告诫:“所以你要吸取教训,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别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胜利原本没把这个当回事,他们这代身心都早熟,小学三年级已经知道孩子是打哪儿来的,学校也开过几堂性教育课,虽说内容隐晦有如参禅,也表明“性”在学校里并非不可说的秘密。
上高中后班里的男生都有看片经历,谁不看谁就是“装逼”、“落伍”,他买这些光碟一半图新鲜,一半赶潮流,要是家长们谈虎色变,防贼似的防他,他说不定会逆反,但听了大哥的话,他觉得自己再看这些东西对不起那可怜遭罪的周姑娘,本着做好事的心保证:“您放心吧,大哥,以后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会看了。”
想了想,兴冲冲说:“不过有机会您也得说说三哥,上次我在他的笔记本电脑里发现好多AV,他才是真正的惯犯。”
他前晚遭受贵和恐吓,心里很不舒服,趁机参他一本。
秀明认为那是成年人的正当娱乐,敷衍:“放心,等他回来爸会收拾他。”
胜利瘪嘴:“我看他一点不想回来,前天家里开会,爸爸让他辅导我学习,我不过接了句嘴,他就狠狠瞪我,那双眼睛就像两条翻着肚皮的死鱼,别提多恐怖了。”
“哼,他再牛也拗不过我们的爸爸,爸说今天会去找他,等着瞧吧。”
秀明估摸着父亲已经去找贵和了,他也不愿弟弟妹妹们回来住,狗群壮大了容易打架,一些人难得相见还爱吵嘴,住到一块儿准没清静,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父亲多管管贵和。赛亮和他不亲,千金又成了金家的人,胜利年纪太小,在他心目中往后能与他同舟共济的只有三弟。
贵和如今上班死忙,下班瞎玩,活得没个人样,大有向JP剩男发展的趋势,再这样混几年没准会心理变态,趁着父亲精神健旺还能拘束他,早点解决他的婚事,免得夜长梦多。
第17章 坏消息
贵和在梦里画图纸,鼠标不听使唤,他气得捶桌,引起咚咚咚咚的回音,越来越真实,将他的神志拖回卧室。
墙壁上的光斑橙黄泛金,下午了,有人在不断敲他家的门,手法粗暴酷似高利贷主。
这个小区安保严密,外来人员禁止入内,估计是某个新来的保安。
他烦躁地爬起来笼上T恤,上午才下班,本想一觉睡到明早,被这不懂规矩的家伙搅和了。
“谁啊?别敲了,门快碎了!”
听到吼叫,敲门声更大了,仿佛凶狠的宣战,他顿时疑心是不是被某个抢劫集团盯上了,蹑手蹑脚上去看猫眼,里面黑漆漆的,被人堵住了。
男人的胆子到底要大些,明知不对劲也想先亲自查看。他插上房门的金属防盗链,打开门,从门缝里向外偷张,狭窄的缝隙中突然出现一只凶狠的眼睛,他被这惊悚画面吓得大叫跌倒,拼命向后爬行。
“臭小子快开门!”
多喜的叫嚷像凉水泼向他,使他的冷静恢复到80%。
“爸,是您吗?”
“连你老子都不认识了,快开门!”
贵和心脏回归原位,叫苦不迭地去开门:“爸,您来就来,别吓唬人啊,我最近加班太多心脏脆弱,万一一不小心闭过去,您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少说胡话!”
“按门铃多好,敲门手不疼啊?”
“我喜欢!你干嘛换门锁?不想让我进你的屋子?”
“不是,我刚换了个带人脸识别器的智能锁,以后刷脸就能进来,不用带钥匙那么麻烦。您看邻居家都用这个。”
“你这儿又不是金库,用得着这么多高科技?就知道乱花钱!”
多喜闷头闷脑快步入内,野猪似的来回兜一圈,将狭小的居室瞅了个遍。
“半天不开门,在搞什么鬼。”
贵和苦笑:“别找了,家里就我一个活口,现在加上您有两个。”
多喜回头瞪他,感觉复杂,说不出是安心还是失落。刚才贵和的手机关机,他找去他上班的莱顿建设,前台说贵和通宵加班,上午回家了,他于是转道来这儿,顺便视察儿子的生活状况。
他常来,小区保安都认识他,又有大楼的门禁卡和房门钥匙,轻车熟路就上来了。到了门口发现门锁换了,以为儿子防着他,一生气就忍不住用力砸门。
贵和熟知父亲的习性,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笑问:“爸,没搜到人您很失望吧,是不是巴不得我藏个女的在家呢?”
多喜懒得听他贫嘴,见沙发上堆着几只装衣服的购物袋,立刻化身点燃的打火机,指着那些衣服质问:“你又买这么多衣服,准备改行开服装店?”
“不是,买来自己穿的。”
“你上班那么忙,还有时间上街买衣服?”
“现在买衣服不一定得出门,各大品牌都有网店,上网逛逛就有了。”
“男人有两件换洗的足够了,把钱浪费在衣服上,将来拿什么娶老婆?我先说好,别指望再从我这儿抠出一个籽儿。”
多喜不会想到,贵和如今的购物癖源自少小时的物质匮乏,从小尽捡哥哥们的旧衣服,穿得像个小难民,压抑了多少委屈和渴望,经济独立后自然拼命弥补,怎么都不满足。
他不打算向父亲索要亏欠,也不指望他反思,可怨气多少会映射到言语上,哪怕是以说笑的口吻。
“我压根就没奢望能从铁公鸡身上拔毛,您放心吧,未来二十年内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你又胡说,那不结婚的人就是孤魂野鬼,你还想鬼混到五十岁?看看你这屋里乱得像狗窝,好好的房子被你搞得脏乱差,还不如睡桥洞呢。不能让你再这么过了,下周收拾行李跟我回去,我得看着你,直到你找到老婆!”
贵和一点不惊讶,还觉得父亲太早切入正题。
“爸,原来您在借题发挥呀,真实目的就是逼我回去。今天不是专程来的吧,二哥和千金那边也去过了?”
“都去过了,你妹妹和景怡已经同意搬回去住。”
多喜绕过了赛亮,他在他们家的公关失败了,所以在老三这儿志在必得。
他不说贵和也猜得到,父亲如果搞定了二哥,八成就不会来找他了。
“我就知道您什么事都是最后一个想起我,五兄妹里就我是赠品。”
多喜最听不得他说这种话,怒斥:“那你是光着身子喝风长大的?你和千金是双胞胎,有她一半孝顺我?”
贵和笑着掰一掰左手中指:“她是您的这根手指。”又扯一扯小指头,“我是这根,虽然是双胞胎,可长短从来不一样。”
“你就会犟嘴!看我不打死你!”
多喜对这儿子养得随便,没那么多温馨呵护,又嫌他油嘴滑舌,特别调皮,有必要施行棍棒教育。当下说动手就动手,追着连续猛抽,贵和一边求饶一边躲,后来藏到了床底下。
多喜关节硬了弯不下腰,才这点运动量就累得胸闷气短,坐在床边直喘粗气。贵和爬在地板上,右手支着下巴劝说:“爸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凡事也该看开了,动不动发火对身体不好。”
多喜怒道:“你这么大的人还不懂事,我死了也是被你气的!”
“我就是不想结婚,这又不算什么错处。”
“还不算错处?我看政府真该颁一条法律,但凡像你这样有能力结婚却拖着不结的,都该抓起来判刑!”
这话骇人听闻,贵和忍不住爬出来坐到父亲身边正色劝告:“爸,您到了外边可千万别这么说,会被当成老JP骂死的。时代不同了,古代男耕田女织布,男女凑在一块儿才能过活。如今社会这么发达,又不用女人做饭洗衣服,婚姻的实用性已经越来越低了,男人不结婚也能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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