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美帆和景怡、秀明工作归来,三人都买了好吃的食物待客,对待郝质华非常礼貌热诚。七点饭菜就绪,珍珠来客厅请长辈们去厨房吃饭,人们动身时赛亮回来了,脚下生风地直接冲向楼道,脸硬得像雕塑,没分一点视线给客厅里的人,好像他们只是长在路边的庄稼。
贵和怕郝质华尴尬,大声招呼:“二哥,你回来了。”
赛亮充耳不闻,美帆忙赶去拉住丈夫:“人家在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一声不吭的。”
轻柔问候换来赛亮铁锤般的瞪视,她一时胆寒,接连倒退了两三步。
佳音敏捷卡位,上前提醒:“小亮,郝所长来了,就是贵和的女朋友。”
赛亮这才察觉情势,被迫退回来见客,但只是点了点头,问了声好便告辞走人,显而易见的敷衍。
郝质华不明白这二哥为何这种态度,感到困惑难安,其余人脸上也挂不住,贵和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冲上楼找赛亮大吵一架。
到了饭桌上,家人们合围坐定,珍珠见还少了一个人,问美帆:“二叔不来吃饭吗?”
美帆的脸从刚才起就没退烧,见丈夫迟迟不来更烫了,忙跑去二楼。赛亮在书房里呆坐,提包手机胡乱扔在一旁,状态很是萎靡。
“你怎么还坐着,家里人都在等你吃饭呢。”
“我不想吃。”
他的语气也很倦怠,立刻引起猜疑,她靠近两步说:“不想吃也得下去露个脸啊,郝所还在呢。”
她只是将手轻轻搭在他肩头,绝不会造成任何不适感,竟又被他吃人的眼神咬了一口。
“你觉得我现在的脸色好看吗?不怕我下去招人烦?”
丈夫性子不算温柔,但这样骇人的狂躁也是少见,她缩手惊怪:“你怎么了,为什么无缘无故发脾气?”
赛亮拒绝回答,用力挥手驱赶:“走吧,别理我。”
贵客临门,美帆不能与之争执,吞声饮恨回到厨房,听千金询问还得帮那坏蛋文过饰非。
“他说他没胃口,不想吃。”
“没胃口就连面都不露吗?他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姑子的不满很具代表性,美帆替丈夫羞愧,苦闷支应:“我跟他说了,可他说他真的吃不下。”
千金气得要上楼拿人,被景怡阻止。
“他肯定有他的原因,你就别去打扰了,有我们在还不够热闹吗?”
秀明也知道不能当着客人起内讧,说:“是啊,反正他也不爱说话,来不来无所谓。郝所,你别见怪,多吃点菜。”
郝质华识大体,不会为此动怒,贵和却很生气,他从没给二哥添过麻烦,也没欠他什么情,女朋友初次上门,他却甩别人冷脸,就算不是存心滋事,也是目中无人的铁证,非找他说个公道。
饭后,郝质华适时向主人们辞行,贵和送她去地铁站,路上牵着她的手歉意道:“今天真对不起,我二哥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神经,他总是这么自我,没一点集体观念,家里人都骂他是怪胎。”
郝质华笑微微晃了晃他们交握的手:“不要紧,这是小事,我不会介意的。”
他登时喜眉笑眼:“就知道你宽宏大量,我真是爱死你了。”
她听了却一下子板起脸来:“我只说不介意你二哥的事,不包括其他的。”
他装傻:“其他什么啊?”
“上次你的肋骨究竟是怎么弄断的?”
“这、这个……嘿嘿,过去的事就不用计较了吧。”
她含笑咬牙:“你那么早就开始耍我了,究竟还对我使过哪些诡计?”
唬得他停步求饶:“绝对没有,那时我是迫不得已,怕你打死我才用苦肉计求生的。”
“你胆子这么小?我怎么觉得你皮糙肉厚,刀枪不入呢?”
“那是因为后来我爱上你了,求爱的最高境界就是胆大心细脸皮厚,我心中有爱,枪林弹雨也不怕。”
贵和挨了她一记棉花拳,怯意顿消,握住她的双手认真求问:“质华,家里想让我尽快办婚事,你什么时候带我上你家拜访你父母啊?”
郝质华微露愧色:“我还没跟他们说呢。”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啊?”
他的期待令她犯难,上次失败的婚姻在她是一步失足,伤筋动骨,父母也是一朝落水,十年心寒,若知道她找了个比前夫更年轻的对象必然极力反对。
贵和也明白有去年那次醉酒和与江思媛相亲这两件事在,他给郝家二老的印象估计不太好,很体量郝质华的苦恼,安慰:“没事,你别急,我知道你有顾虑,会耐心等待的。”
这份体贴令郝质华心疼,于是更愧疚了。
“谢谢你,我是怕我爸妈接受不了,不知道怎么跟他们开口。”
他忙为她打气:“你放心,任何事我都担得起,一定会让你爸妈明白我对你的真心。”
她觉得这小男友越瞧越可爱,赠他一抹欣喜的笑容。
他无比欢喜:“你笑起来真好看,亲一个行吗?”
得她点头应允,又不知足地竖起手指:“一个不够,亲两个?三个?”
她笑他调皮,轻轻推他一下:“别讨价还价,我反悔了啊。”
“那亲一个够分量的。”
他嬉笑着抱紧她,月光将双影粘成了一个。
美帆代替丈夫承受了家人的压力,回房后愤懑斥责那仍在转椅上长霉的男人。
“你今天真过分,贵和第一次领女朋友来,全家都表现热情,只有你见了人家爱答不理,吃饭都不肯露个脸,知道这样我有多尴尬吗?”
赛亮正在旋涡中挣扎,再经不起一丁点阻力,按着脑门请求:“你能不能别说话,听到你的声音我脑仁都开锅了。”
美帆当然不肯从命,正要倾倒编排好的牢骚,外面的房门咚咚响了两下。
她开门见到贵和,翻书似的露笑。
“贵和,郝所回去了?”
“嗯,二嫂,今天谢谢你了。”
“一家人谢什么,看你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我真替你高兴。”
“二嫂,我有事想跟二哥说。”
“他在书房。”
贵和是来找赛亮理论的,见面就说:“二哥,能请你出去一下吗?”
赛亮此时看谁都烦,话音涂满反感。
“干什么?”
“有些话想对你说。”
“那就说吧,”
“当着二嫂的面说不太好,我们还是出去吧。”
他已猜到三弟的来意,但实在不想动弹,吩咐妻子:“你先回避一下。”
再三蛮横不止气懵美帆,也激怒了贵和,逼使他提前出手:“二哥,你总对二嫂呼来唤去,不觉得这样很过分?”
赛亮死性不改地反问:“你来就想说这个?”
“不是,总之我们先到外面去。”
“我现在不想动,有话你就说,不说就走。”
美帆不愿成为干戈的起源,忙不迭劝嚷:“我出去,我出去,你们两兄弟好好说,千万别吵架。”
她匆匆下楼来到大嫂房里,听她高呼:“不好了”,秀明也放下手中的图纸。
“大哥,贵和气汹汹跑我们家去找他二哥谈话,还不肯当着我的面说,赛亮一发火就把我撵出来了。”
“老三找老二干什么?”
“大概是为今天的事,贵和觉得赛亮没给他面子,怠慢了郝所,看样子很生气呢。”
秀明不仅不着急,还狠狠啐了一口:“活该,老二今天是很不像话,没有哪家是这样待客的,换成我我也气。”
美帆叫苦:“他们要是吵起来该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维护家中安宁是他这个大家长的职责,他决定前去查看,被妻子阻拦。
“你先别去,贵和小亮都很稳重,不会把事情闹大的,我们先瞧瞧动静吧。”
佳音深知丈夫是纠纷催化剂,硬是将他推回椅子上,让美帆过会儿再回去。
她判断正确,贵和虽是千金的孪生哥哥,因时辰误差躲过了脑残天赋,处事轻重拿捏到位,即便争吵也能控制在理性范围内,正向赛亮据理力争。
“二哥,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质华头一天来我们家,你不说多热情,总该有起码的礼节吧。打招呼时傲慢无礼就算了,还故意不跟我们一块儿吃饭,你这样人家多难堪啊。我一直跟质华说我们家几兄弟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关系很亲密和睦,你这样打我的脸合适吗?”
赛亮平时比他有条理,今天心烦意乱水平失常,说话一味欠揍。
“谁让你跟人家夸大其词,你不美化得那么过分,别人也不会有心理落差。”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家不和睦吗?就算是,那也只能追究你一个人的过错,你就是破坏家庭团结的有害因素!”
“好吧,算我说错了,你放心,你的婚事我会负责的,你想什么时候办都行。”
他想当然的让步更深地刺伤了三弟,由此点燃他的冲动。
“你以为我是为这个来的吗?当初你说你和大哥要帮我办婚事,把我感动得,以为你真把我当成亲弟弟爱护。可是感动归感动,我从没想过花你们的钱,我又不是没能力,给不起老婆像样的婚礼,根本不需要你资助。你现在说这种话,就像拿钱打发债主,我是你的债主吗?只想让你付出一点兄弟间应有的温情,你却这么冷漠,大哥真没说错,你就是个没有家庭观念,自私自利的冷血鬼!”
赛亮耳边千发爆竹齐鸣,几乎震碎他的脑子,愤而呵斥:“你说够了吧,说够就出去,反正合住只剩五个月了,到时你就再也不用看到我这个冷血鬼了。”
“……你太让我失望了,二哥,我们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贵和含恨离去,用通往四楼的阶梯记录对二哥的怒骂,真想断绝关系一拍两散。走到房门前,对面的门呼地开了,胜利毛手毛脚跑出来,像受到严重惊吓,恐惧感即刻传染了他。
“三哥,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
“你过来看看吧。”
他拉着贵和回屋,将他按到椅子上,贵和抬眼看到一则新闻,醒目的大标题写着《申州市中心一大楼起火,损失惨重!》
起火的大楼是许家湾的吉祥大厦,火势蔓延迅速,经消防队员全力抢救仍烧毁了五个楼层,据悉灾祸发端于二十六楼,正是赛亮的物业。
怪不得二哥今天气不顺呢,我错怪他了!
贵和的怨愤霎时被惊骇冲走,内疚拔地而起,飞快冲到二楼,进门不住呼喊:“二哥!二哥!”
赛亮烦闷地看着他:“你又来做什么?刚才还没骂够?”
“二哥,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一声都不吭呢?”
见他急得拍腿,赛亮无言以对,比起火灾,如何向家人隐瞒此事更令他头疼,苦思半晌计划流产,他真盼着能闭眼死过去。
贵和兀自焦急:“这种事你一回家就该告诉我们啊,干嘛一个人扛着!”
美帆恰好回来,听了这话如中冷箭,忙问:“怎么了,贵和,你说你二哥出什么事了?”
这下贵和也哑口了,怕脆弱的二嫂经不起打击,正设法委婉告之,秀明冒冒失失闯进来,对着赛亮惊天动地吼问:“小亮,听说你的楼被人烧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美帆转身拉住他:“大哥你说什么,什么楼被烧了?”
“刚才胜利来跟我们说,小亮在吉祥大厦买的楼起火了,房子都被烧成空架子,还烧死三个人,新闻都登出来了。”
秀明急得口沫乱绽,没发觉弟妹的眼珠正往上翻转,一眨眼,人已滑到了地上。身后佳音抢上来搂住她,和贵和一道将人抬去卧室。随后家人们陆续赶到,开记者会似的围住赛亮。
消息已传开,赛亮被迫答记者问,介绍了一系列可悲可恨的情况。
“那家网店的员工把电瓶车推到楼上充电,因线路故障引发了火灾,事故还在调查中,具体损失也还没核算出来。死的那三个是楼下公司的员工,起火时误入电梯,被困死在那里了。”
又是一起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教训,责怪那肇事者已是枉然,家人们更关注赛亮的处境。
景怡问他:“你会受牵连吗?”
“应该不会,当初签订了租赁合同,事故都该由承租方负责。”
赛亮答得干脆,心里其实没谱,事件走向还得看警方的调查结果。
千金为人乐观,遇事只看好的方面,说:“还好你已经收了今年的租金,尽快修缮好,一年之内租出去,还是能保证还贷的对吧?”
见二哥无力答话,贵和猜事态严重,忙问:“那店主烧了房东的房子,肯定得找他索赔啊,他现在人在哪儿?”
他在提醒赛亮正视最大的麻烦,令其舌根发苦。
“不知道,火灾之后他就失踪了。”
珍珠惊急:“会不会跑路了?这可不妙,受害者找不到对手索赔,会不会来找您啊?”
胜利怕二哥糟心,忙说好话:“他跑不掉吧,开网店也得登记注册,警方应该能找到他。”
侄女不解他的用意,非要摆出残酷事实:“现在好多老赖欠钱跑路,连着几年下落不明,这样二叔的损失该由谁承担啊。”
秀明没对二弟发表关心,一直怨气蒸熏地盯着他,此刻方忿忿责难:“要不是新闻报道了,你是不是还想瞒着我们?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你有没有把我们当成你的家人?”
赛亮郁闷地回望他:“说了有用吗?你们还能穿越回去阻止火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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