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明宁受千夫指,不愿挨他骂,蛮横叫嚣:“我已经够倒霉了,你就别来插刀了,这不干你的事!”
景怡怒吼:“怎么不干我的事?现在千金跟着你们住,大嫂要是走了,家务的担子就全落在她肩上,你想累死她啊!”
“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这么关心千金,当初为什么跟她离婚?”
这指责他无法辩白,峻急指示:“总之你快去找佳音忏悔,把她请回来,这个家不能没有她!”
秀明一提这茬心就成了长刺的海胆,狷躁道:“请得回来我能不请吗?她现在把我当仇人,还是不共戴天的那种,我让姑妈帮我说情都没用,她还变本加厉讽刺我,说有二十块就把我卖给收破烂的,我的尊严都被她踩碎了!”
景怡流利讽刺:“她说错了吗?二十块都算高价了,要是我,宁肯倒出十块让人把你收走!”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句!”
“再说十句也不怕,你就是个渣,滤纸都滤不起来的渣!”
“你找死!”
秀明顺手掀他一掌,景怡气恼不过,一改往日的稳重抡拳上阵。
“你真以为我怕你啊?今天就跟你拼了!”
时隔二十多年,两人再度武力较量,秀明虽轻松胜出,脸上也贴了块沥青色的淤痕,晚上回家时冷雨纷纷,他身心疲惫懒得跑,从停车场慢慢走回家,浑身淋个半湿。
一楼静悄悄的,再没有人为他点灯守候,以往随叫随到的热菜热饭更是想都别想,他像鬼魂回到冰冷的墓穴,追忆生前的温馨,心痛得死去活来。
往茶几上扔车钥匙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英勇,小孩儿急忙奔出,见到一身水气的父亲,怯生生问好:“爸爸,您回来了。”
秀明倦怠地应了一声,叫他快去睡觉,然后怂头耷脑地到楼梯口坐下,分明也将自己当成了垃圾。
英勇快跑回屋抱来毯子,人太小,毯子太长,有一半拖在地上,他不小心踩到跌了一跤,忍痛爬起奔到父亲身边,将毯子披在他肩上。
突如其来的温情令秀明惊讶,家里人一直夸这个儿子乖巧懂事,他到今天才真正感受,证明平时的确太忽略他的存在。
感动、愧疚、怜爱、悲伤仿佛冰雨在他心底落下一个个圈,伸手将儿子搂到身边,和声问:“小勇,最近在学校和老师同学处得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英勇摇摇头,泫然欲泣问:“爸爸,妈妈和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秀明愧痛难言,隔了好一阵问:“你想她们吗?”
见儿子点着头呜呜哭了,他的心蒜瓣似的片片开裂,紧抱住他立下承诺:“爸爸一定会把她们找回来的。”
第二天早上5点多他就起床了,出门时英勇跑了出来。家中多变故,大人们一点反常举动都让小孩风声鹤唳。
“爸爸,您要去哪儿?”
“去给大家买早点,你姑姑昨晚加班,很晚才回家,早上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我能跟您一块去吗?”
提心吊胆的模样太可怜,秀明点头应允。雨还没停,像个马拉松高手不见疲软。秀明一手牵着儿子一手举伞。他个子高大,雨借风势能轻易袭击英勇,小男孩一点不吭声,还是他先发现了,停步说:“爸爸背你,你来撑伞,这样两个人都不会淋雨。”
英勇受宠若惊,愞弱地爬到他背上,父亲的背很宽很暖,宛如一艘稳健的船,他惶恐多日的小心灵终于获得一丝安全,紧紧抓住他的肩头,努力举起雨伞,可是雨丝直接落入秀明心里,灵魂也被幸福的碎片割得鲜血淋淋。
早饭前贵和过问他脸上的瘀伤,秀明见千金不在场,小声说:“昨天老金那个神经病跑来骂我,我跟他打了一架。”
贵和惊怒:“你怎么能打景怡哥呢?”
秀明这些日子尽遭家人打压,已经逆来顺受,听了这话仍禁不住气愤。
“是他先打我的,你小子帮你大嫂作践我就算了,怎么连老金也帮?那混蛋搞小护士,抛妻弃子,怎么看都比我坏得多吧?”
“不是那样的,景怡哥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
贵和心想还是该跟他打个招呼,免得他再去得罪景怡,将他拖进楼道复述佳音当日透露的情报。秀明按耐不住惊喜,违背他的警告,过了一会儿送孩子们上学,等他们下车时叫住灿灿单独问话。
“灿灿,你爸爸是不是跟你妈妈假离婚的?”
灿灿看大舅贼头贼脑的,推测他已得知内情,模棱两可答道:“无可奉告。”
“他有没有跟你交代什么?”
“暂时保密。”
“那等你妈妈独立了,他们还会复婚对吗?”
“敬请期待。”
秀明意会,抓住他的肩膀眉花眼笑摇晃:“好好好,大舅明白了,去上学吧。”
他的智商死而未僵,知道今后得给景怡礼遇,一高兴回家又跟赛亮和胜利说了,决定明晚四兄弟一块儿请景怡吃饭。
贵和最后得知消息,气他嘴巴不关风,转念又觉未为不可,便代表兄弟们向景怡发出邀请。
他们特地选了家著名的老字号高档餐厅,景怡到场就被推为上宾,他前日挨揍的伤还在作痛,身当此境不知吉凶,惶惑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贵和亲切安抚:“景怡哥你放心,这顿不是鸿门宴,是我们四兄弟代表爸请你的感谢宴。”
“谢我什么啊?”
秀明急性子,直截了当说:“你就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你是跟千金假离婚的。”
贵和忙补上敬谢辞:“你为了让她独立自强,甘愿背负骂名,这种情义胸襟实在太令人钦佩了。”
胜利雀跃配合:“姐夫,我就知道爸爸没看错人,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赛亮也难得地表现出真情:“金师兄,难为你了。”
景怡自觉像个驴打滚,浑身沾满甩不掉的粉末,慌张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贵和说:“大嫂离家前告诉我的,前天大哥冒犯了你,我批评他时顺口说了,昨天他又告诉了二哥和胜利,商量着集体请你吃顿饭,一来向你赔罪,二来感谢你对千金的良苦用心。你放心,这事我们一定瞒着千金,绝不让你的苦心白费。”
景怡又惭又囧:“你们这样让我说什么好呢?我也没那么伟大,就觉得对不起千金和爸的在天之灵,想尽力弥补。”
“不不不,在我们心目中你就是那含辛茹苦的园丁,拨乱反正的先锋,杀身成仁的义士,要是搁古代,我们一定为你请表节烈。”
秀明看不惯三弟的阿谀,驳斥:“你这马屁拍得太过了吧?还要我们给他修座牌坊,每天上供吗?”
胜利同样看不惯他,挖苦:“大哥,姐夫就是做得好啊,反正比你强多了。”
秀明恼怒:“你小子最近老跟着趁火打劫,不管犯了什么事,我总是你大哥,你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地放肆!”
小弟毫不畏惧:“要想获得他人的尊敬,首先得立身端正,你搞外遇气跑大嫂,还想限制家里人的不满,让我们道路以目吗?”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其他人随即声援,集中火力对秀明进行批、斗。
景怡不用亲自出马,畅快地隔岸观火,不经意往大门瞅了瞅,见一个女人走进来,脸面很像佳音。
他和佳音相处日久,按理能一眼认出对方,只因此刻来人衣着打扮迥异往常,穿着时髦的白色羊毛短大衣,衣摆下露出穿丝袜的光腿,踩着细跟高跟鞋。发型是时下流行的低发髻,经过精心修饰,高雅又富丽,妆容也细致干净,暖豆沙色的口红将肤色衬托得白皙细腻,眼妆靓丽有神,顾盼间流露成熟女人特有的动人风韵。
景怡眼力好,也紧盯着看了几秒才确定,忙招呼其他人,只见佳音走到临窗一张桌子前,一个穿正装的男青年起身相迎。佳音和对方见礼后脱下大衣,露出裁剪得体的驼色毛呢连衣裙。青年很自然地接过大衣搭在椅背上,又替她拉出椅子,伺候她坐下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态度十分周道体贴。
这青年正是朱百乐,今天是佳音农历生日,他提前几天就说要为她庆生。佳音盛情难却,赴约前美帆叮嘱她务必好好打扮,替她选购了这套行头,又亲手为她施粉黛,使之形象焕然。
朱百乐看着精雕细琢的女人,由衷赞美:“你今天真漂亮。”
佳音含笑致谢,心情也很欢悦。
朱百乐说:“菜我都点好了,想试试我们有没有默契,你看看菜单吧。”
她接过他双手奉上的菜单,礼节性扫视一遍,点头莞尔:“很好,都是我爱吃的。”
朱百乐更喜:“太好了,我们先喝杯红酒吧。”
他为她斟酒,举杯邀祝:“来为我的幸运干杯。”
二人喜滋滋碰杯饮酒,秀明气得一蹦而起,想冲上去撒泼。贵和景怡手快按住,赛亮抓起大哥的外套蒙住他的头,防止他吼叫,吩咐胜利拿着他的手机去买单。
四人押着张牙舞爪的蠢汉火速撤退,贵和一路向惊异的食客们道歉:“对不起,喝醉了,见笑见笑。”
吵闹惊动佳音,扭头认出一干人,心中不胜慌乱,见他们离去方稳住姿态,怀着心事与朱百乐酬和。
秀明受弟弟们劝阻警告,放弃回餐厅闹事的念头,众人转战远处的路边摊,他快被怒火烧死,坐下猛灌啤酒,狠狠痛骂:“这女人太不像话了,还没离婚就跟野男人乱搞,真不守妇道!”
赛亮奚落:“只是吃个饭而已,大哥你别随意诽谤。”
他一拍桌子,杯盘碗盏都跳起摇摆舞:“你没看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跟我在一起时从没那样过!”
贵和想不损他都难:“你给大嫂打扮的机会了吗?成天不是去菜市场就是守在厨房,你什么时候带她去过高级餐厅,给她买过漂亮衣服和化妆品?”
粗劣的大哥仍不甘休:“那她就能理所当然找野男人吗?这就是红杏出墙,你们刚才为什么拦我,我这个正牌老公连捉奸的权利都没有了?”
景怡遵守外人的客气,教育:“你讲点道理,佳音都跟你分居了,而且坚持离婚,从事实角度看你们的关系已经终止,你无权再用妻子的职责来约束她。”
胜利比他严厉多了,直接开骂:“大哥,是你先背叛大嫂的,大嫂已经把你甩了,你还不许人家更新换代,也太脸厚霸道了。”
“你们就知道合起伙来对付我,看我戴绿帽还幸灾乐祸!”
大哥冥顽不灵,沉默寡言的二弟也不吝口舌地训斥:“是你自毁家园,怨不得别人。而且我看你脑子还是不清醒,至今还看不清大嫂的价值。像她那种品貌端庄又能干聪颖的女人对正经男人来说太有魅力了,凡是想好好过日子的男人都想找这种老婆,你当初运气好捡到宝贝却不知珍惜,这不,大嫂刚离开你就被识货的男人相中了。”
景怡机敏帮腔:“刚才那男的看起来像个体面人,还很有绅士风度,这种人才配得上佳音。”
贵和听得拳头做痒:“大哥你就是有眼无珠,我一直觉得大嫂是完美无缺的女人,我要不是有了质华,看你跟她离婚,我都想娶她!”
胜利已气出眼泪:“大嫂有了新对象更不会回头了,我们家真要垮了。大哥,这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出轨,为什么要伤大嫂的心?”
秀明八面受敌,无力狡辩,开启疯狗乱咬模式,猛然指着景怡凶吼:“这全都怪你!”
景怡惊怪:“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你先跟千金闹离婚坏了我们家的风水,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小亮也跟着离了,贵和前段时间差点没命,现在我的家也保不住了,金景怡,你真是个丧门星!”
这人离谱到不用他生气,嗤笑:“我就是往头顶按十根避雷针也躲不掉你这颗雷啊,你们说他这算什么?”
“典型的无理取闹,景怡哥别理他,别人放个屁都比他说话香。”
贵和带头乱枪扫射,让大哥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骂战正酣,赛亮无声退场,他的腹痛剧烈发作,躲到人们看不见的墙角,虚软地跪倒下去。
秀明恨气难平,半夜打电话给佳音,对方不接,他又直接跑去美帆家,致电让户主转接。佳音让美帆别理他,过了不久保安来电,说那牛皮糖竟然大闹门卫室,吵着要进来找老婆。佳音气冲冲前往,质问他要干什么,反遭他凶狠喝问。
“今天和你一起吃饭的男人是谁?”“”“”
“你管得着吗?”
“我们还没离婚,我是你老公,自己的老婆和野男人勾勾搭搭,我当然有权管!”
佳音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在粪坑里泡过,冷刺道:“你哪只眼睛看我们勾勾搭搭了?不过是和朋友一起吃个饭,照这标准你和赵敏是不是已经犯了重婚罪?我可以去法院告你吗?”
秀明绕过指责接着耍横:“你认识他多久了?不会是老早就相中的备胎吧?所以才急着跟我离婚,好跟他作伴!”
“卑劣的人总爱以己度人,随你怎么想,反正跟你没关系。”
看到丈夫恼羞成怒的模样佳音很痛快,却不愿与他多话,一转身,被他抓住左手臂。
“你给我站住!你就非要让这个家四分五裂吗?小勇天天盼着你回家,你真舍得伤儿子的心?”
她使劲挣开,恨极吼叫:“伤害家庭和孩子的人是你,你要是还有良心就赶紧离婚,把孩子还给我!”
“如果我坚持不离呢?”
“收到律师信了吧?我已经向法院起诉了,你再坚持也没用!”
又被抓住,她竖眉大怒,指面警告道:“别再纠缠我了,我现在对你只有十足的厌恶,你最好离我远点,别自讨没趣!”
秀明碰了一鼻子灰,眼看妻子拂袖离去,海底打拳有劲难使。弟弟妹妹们还在可怜他,次日替他约美帆出来询问佳音和朱百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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