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纵情倾诉中涕泪交加,却迟迟没收到惜泰回应,秀明夫妇以为姑妈愤怒失语,慧欣等了良久,怯生生催问:“泰姐,你在听吗?”
扬声器里传来惜泰的低泣:“你不用说了,这事我二十年前知道了。”
在场皆惊,慧欣忙问:“你怎么知道的?”
“……是多喜告诉我的,你不知道,你妈死前找过多喜,都跟他坦白了。多喜不想让两家人伤感情,让你妈别告诉你,他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对彼此都好。”
慧欣想起多喜弥留时的情景,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临终前我想跟他坦白,他硬不让我说,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勇敢的人才懂得宽容,放弃作废的纠葛,为双方开拓有益的明天。惜泰赞赏弟弟的做法,相仿他开导:“慧欣啊,是人都会犯错,世上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坚持行善少做恶事就是好人,这些年你对我们赛家的好我和多喜都清楚,我们不会只揪住一点错处就把你定性成坏人,相信秀明他妈在天有灵也不会怨你,你也别再纠结了,好好养病,老姐姐舍不得你走啊。”
慧欣旁若无人地痛哭着,饱受病痛的身体渐渐轻松了。
一周后的半夜,老人因颅内出血溘然长逝,据说是在睡梦中走的,没受任何痛苦,出殡之日赛家人集体前往送行,那是入秋后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和慧欣的性格一样清清爽爽。
过了几天又逢多喜忌日,千金准备出国,秀明也要赶赴西宁的工地,一家人在长乐镇的家中聚餐,老少都到齐了。
饭桌上,秀明对着这久违的团聚景象感慨:“本来上次胜利考上大学就该一起庆祝,各家都忙才拖到了现在,这顿是我们全家今年吃的第一顿团圆饭,今天也是爸去世两周年的忌日,意义特殊啊。大伙儿都别闷着,这么有意义的日子总该说点什么吧。”
人人点头称是,又都心绪起伏,有口难言。
秀明明白这事该由他起头,端正坐姿诚恳说道:“都不开口,那就我先说吧。我最想向大家说的话有两句,一句是对不起,一句是谢谢。以前我人笨还没自知之明,仗着自己是大哥就耀武扬威,在家胡乱发号施令,对你们尤其是珍珠妈很不尊重,老是浪费她的苦心,还鬼迷心窍伤害了她,现在想起来真的无比惭愧。像我这么不知好歹的人,还能在危急关头得到你们的关心照顾,这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啊,真感谢老天爷能让我生在这个家,有这么好的弟弟妹妹,这么贤惠的老婆,这么乖巧的儿女,今后我一定要努力奋斗,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这样才能报答你们。”
他说话时哽住好几次,没说完就忙用拇指接住眼角滑出的泪水。
赛亮被他说红了眼,低头愧悔:“大哥的话也是我想说的,以前我太傲慢了,对爸没尽到过做儿子的孝心,对大哥和弟弟妹妹们也没尽过做兄弟的责任,对美帆也缺少丈夫应有的体贴和关爱。像我这么自私冷酷的人,遭遇厄运按理说应该孤立无援,是你们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还帮我度过了破产危机,可以说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大家。”
千金哭泣接话:“我也是,过去我太不懂事了,好吃懒做不求上进,是你们帮我改正了坏习惯,我以后也会刻苦奋斗,绝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她接过景怡递来的纸巾擦泪,周围全是她的呜咽声,片刻后胜利斗胆发言:“我也借大哥一句话吧,能生在这个家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像我这样的野种……”
秀明立刻喝止:“你在胡说什么啊?什么野种?你就是我们赛家的人,是我们的亲弟弟,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其他人也叫他别说这种生分的话。
胜利哭得揉红了鼻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只能保证以后认真学习,争取早日有出息,不辜负爸爸和你们的教养。”
贵和伸手搂住他,对众人说:“我的想法和大哥二哥还有胜利差不多,在我最困难的阶段,家里人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帮助我重新振作,我能和质华结婚也多亏了你们。在座的,我想特别感谢两个人,一个是景怡哥,他不仅对千金百般付出,对我们全家都仗义相助,还亲自主持手术救了二哥的命,我觉得我们应该一起敬他一杯。”
秀明对景怡的观感已大为不同,真心赞同三弟的说法,抢先向老同学举杯致敬。
“对对,老金,爸当年说得没错,你就我们赛家的恩人,我以前对你很无礼,还请你多海涵。”
景怡罕见地腼腆起来,笑道:“大家都太客气了,老实说我也很幸运,能和你们这样正直善良的人成为亲戚,这对做为独生子的我来说真是莫大的福分,希望你们别把我当成恩人,而是当做家人一样对待,这样我会更高兴的。”
人们干杯后,贵和接着说:“另一位要重点感谢的人是大嫂,她的好处就不必细说了,在座的可以说都受过她的恩惠,我们也一起敬她一杯吧。”
秀明再次抢先:“我要敬两杯,你们谁受的恩惠都没我多。”,他站起来举着酒杯向佳音诚挚致谢:“老婆,我不但想给你敬酒,还想给你鞠躬,谢谢你对我和我们家的奉献。”
佳音难为情地笑道:“我觉得今天大家真正该感谢的人是爸,没有他就没有这个家,要不是他坚持让我们合住,我们也不能在彼此困难时及时地相互帮忙。”
这话着实提醒众人,赛亮忙不迭点头:“对,大嫂说得太对了,现在看来爸当初的决定太明智了,没有这一年多的合住,我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
千金附议:“我也是,幸亏和家里人住在一起,我和灿灿他爸才能度过感情危机,真正相互理解。”
在众口一词地感恩声里,秀明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动情回忆:“爸生前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同胞手足才是父母留给儿女最宝贵的财富’,现在仔细体会,这句话真的太对了,我人生最大的财富就是你们这些家人,只要我们今后一直齐心协力,赛家就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家族。”
美帆擦了擦眼泪,笑着站起来:“我们大家一起干一杯吧,不止为了浓厚的亲情与爱情,也为了永恒的友情,你说是吧,佳音?”
佳音忙举杯回敬:“对,我们既是亲人又是朋友,干杯。”
秀明和景怡也附和她们相互敬酒。
“老金,我们也来为友情干杯。”
“哈哈哈,这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啊。”
随后大家愉快进餐,席间美帆悄悄催促丈夫实施计划,赛亮便对秀明说:“大哥,我想求你件事。”
“说啊。”
“你和大嫂能把天骄过继给我们吗?”
现场顿时调换到默片状态,十几双眼睛都盯着赛亮的嘴,他恳切道:“我和美帆生不了,又不想去领养,你已经有珍珠小勇了,就把天骄给我们吧,我们会把她当亲骨肉抚养的,求你了。”
秀明的惊讶没持续多久,转头看向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的妻子。
“还真让你说中了。”
佳音笑对二弟夫妇:“我早料到你们会提这事,已经劝了他很久了。”
她很爱小女儿,但想到赛亮的身体不如常人,将来如何还难以预料,美帆对他情深,若有万一兴许又会干傻事,跟前有个子女做羁绊,或许能保他们夫妻长久,因此也想将天骄过继给他们。
赛亮美帆喜出望外,美帆赶忙大着胆子央求:“大哥,就把天骄给我吧,我真的很想要孩子,没有比过继天骄更合适的了,求求你答应我们吧。”
秀明犹豫不决,见妻子冲他点头,只好依她之前的建议不甘不愿抱起身旁摇篮里的小女儿,万分不舍哄道:“娇娇,不是爸爸心狠不要你,你二叔二婶没孩子,今后得有人养老送终啊,你就去给他们当女儿吧,要听他们的话,知道吗?”
见他站起来,美帆性急地伸手去抱孩子,秀明躲开,严肃声明:“先说好,你们得好好待她,要像我这么宠她爱她,不许骂,更不许打。”
夫妇俩堆笑保证。
“你要是觉得我们没照顾好她,随时可以接她回来。”
“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她当宝贝疙瘩疼爱的。”
秀明在他们热切求恳下交出女儿,美帆抱住天骄如获至宝,与赛亮一道目不转睛端详可爱的女儿,同时收获了生命的完整。
第148章 尾声
光阴荏苒, 日月如梭,五年过去了, 赛天骄已长成活蹦乱跳的小姑娘, 端午这天跟随父母回长乐镇参加家族聚会,大伯秀明专门到停车场来迎接, 见面就抱住她狠狠亲了一口。
“娇娇,我的宝贝儿,看你妈妈把你打扮得多漂亮啊, 最近又学了什么歌?待会儿唱给大伯听。”
她奶声奶气哼了首走调的儿歌,到家后一直和大人们待在一楼书房,坐在大伯腿上,听他和父亲谈论公司的事。秀明的建筑公司已有一定规模,工地遍布南北, 能妥善运转, 多亏二弟运筹帷幄。
美帆端来切好的果盘让他们吃, 秀明顺口说:“弟妹,听说你又要得梅花奖了,恭喜啊。”
她笑着致歉:“正式的颁奖结果还没出呢, 现在说还太早了,我这次出国演出给你们带了些礼物, 太多了, 待会儿让孩子们去拿。”
这时院门的门铃响了,她想去开门,秀明让她坐着别动, 说贵和会去。
贵和夫妇先于他们到家,带着孩子在二楼看电视,听到门铃声他跑步下楼,原来是妹妹妹夫回来了。
他和郝质华跟着景怡披荆斩棘,这两年总算让岌岌可危的公司重回正轨,经营方针趋于稳健,不再盲目扩张,坚持保质量创品牌,争取更长远稳定的发展前景。
千金五年前去法国游学,在多家高级餐厅任职,积累了足够的眼界和经验,两年后回国与佳音一起合伙创办了高端的糕点品牌“点金烘焙”,网络各路精英,专门承接高档宴会的糕点供应,前不久通过激烈竞标争取到了G20峰会国宴上的糕点制作,在媒体上大出风头,真真是一鸣惊人。
这几天佳音去新加坡出差,她在公司主持大局,今天从百忙中抽出时间与丈夫一道回家团聚,进门时先过门槛的是西瓜般高耸的肚子。
贵和连忙扶住,问她预产期是多久。
她郁闷瘪嘴:“8月底,又要给处女座当妈了,真烦人。”
马上被三哥打趣:“说明你和处女座有缘,灿灿呢?”
“那小子上大学以后就不想跟我们一起行动了,说晚饭再过来。”
灿灿去年跳级参加了高考,轻松考取全校第一,父母不放心他远行,仍让他报考了F大。
贵和对这事持保留意见,见到妹妹就不禁念叨:“他这大学上得也太早了,才15岁,一般人初中还没毕业呢。”
千金一向放养儿子,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办法,他说中学的课程太无聊,在学校待不下去了。”
贵和又笑问景怡:“景怡哥,灿灿去上大学了,家里该冷清了吧。”
景怡捧着老婆的肚子欢笑:“没事,这不马上又要来两个生力军吗?我已经等不及想见到他们了。”
千金怀了一对双胞胎,对这人人称贺的喜事贵和也另有看法。
“双胞胎带起来可不容易,我家那两个整天淘气,都快把我们两口子烦死了。”
正说着就听郝质华在屋里大声武气喊:“赛贵和,快来看好你儿子,又打架了!”
她一手捞着一个哇哇大闹的胖小子下楼,这两个刚会跑的孪生兄弟都是一等一的淘气包,像是老天派来压榨她的,每天从早到晚不停找麻烦。她没好气地扔了一个给赶来帮忙的丈夫:“太气人了,只要带着他们就没法干别的,早知道生女儿该多好啊!”
贵和按住大儿子象征性拍了几下屁股,用玩笑为妻子解乏:“听说老婆的智商比老公高才能生儿子,谁让你比我聪明那么多呢?只能生儿子了。”
千金听了反驳:“这话不对,难道灿灿他爸的智商还没我高吗?”
“景怡哥那是故意让着你的。”
笑闹中珍珠也下楼了,连声抱怨两个噪音机似的小堂弟。千金见她穿着严严实实的长裤,奇道:“大热的天你怎么不穿裙子啊?”
立刻被她白了一眼。
“姑姑怀孕以后记性也变差了,我说过我们老师不让我穿裙子。”
美帆正好出来,听了替她解释:“她现在是团里的小生,她老师要求严,一般演小生的女演员都不许穿裙子。”
千金称快:“这么说你以后只能当男人婆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辛向荣那小子留学回来还会要你吗。”
珍珠不屑一笑:“哼,谁稀罕他啊,我现在追求者多得数不清,追我得摇号,比买房子抢手多了。”
她成年后真是三月桃花,一天更比一天娇艳,现在申州越剧团里受重点栽培,已能担纲主角,从知名网红转型成越剧明星了。
千金知道她有骄傲的资本,调侃:“那你打算给你爸妈找个什么样的女婿啊?”
“当然得找个配得上我的,综合条件不能比我爸爸差。”
珍珠伸手去取茶几下的杂志,手慢了半拍,被小堂弟抓住书页,哗啦撕成两半,气得想揪住他的衣领扔出去。
景怡忙转移视线,问她:“怎么没看见小勇,去哪儿了?”
“跟同学去踢足球了,说晚饭前回来。”
“这孩子好像比以前开朗多了。”
“上初中以后就越来越外向了,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性格不会差太多的。”
她实在看不下去两个打滚闹腾的臭小子,问郝质华:“三婶,我能揍他们吗?”,郝质华不等贵和发话,爽快道:“随便揍,最好揍得他们害怕了,省得我动手。”
珍珠挽起衬衫袖子,追着两个伊里哇啦的捣蛋鬼跑进院子,出门时将刚到家的胜利撞个踉跄。千金埋怨他回来晚了,他无奈地用拈起衣襟扇风:“医院里病号太多,我帮人家顶了半天班。”
景怡问他实习是否还习惯,他苦笑:“还行,能学到很多东西,当医生还得靠实践,这半年实习我感触挺大的,要当个好医生实在太辛苦了,真佩服姐夫你,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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