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急得跺脚:“他爸,你也糊涂了吧,怎么计较起这些来了?”
这时一流的消防员也很难灭火了,美帆也爆炸了,她与丈夫同床共枕十多年,今天才知道他藏着这么深的心伤,秘密曝光的刹那,伤口延伸到了她的心间,她绝不允许外人再伤害他。
“大哥,爸给的首饰我一次没戴过,回头就全部送来给大嫂。”
“美帆,你怎么也跟着闹,我不会要的。”
“你不要给珍珠,真可笑,兄弟间算账也算不到这上头呀,好像我们占了你们多大的便宜。”
赛亮不屑效仿女人家的小打小闹,要结账就结个彻底的。
“大哥,我说过,你要是觉得我侵占了你的资源,立个账单我会连本带利还你。”
秀明开弓没有回头箭,坚持硬杠。
“真要还你还得起吗?你买房那阵,家里本来遇上一个大工程,做成了不止利润上百万,还能跟那个甲方建立长期合作,以后都不用为业务发愁,可是爸为了给你买房子,把流动资金全拿走了,我凑不够本钱,工程也黄了,那是足以改变我命运的机会啊,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佳音情知劝不住丈夫,也得有所作为,给旁观者一个交代,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不放。
“他爸,那都是个人的运气,过去的就算了。”
“我的好运气全被这小子抢光了,能不倒霉吗?他现在是大律师,年收入几百万,我却还在为几万块的工程款求爹告娘,都是一个爸的生的,这样公平吗?”
他只顾痛快发泄,没留神句句都在往多喜心坎上捅刀子。
家里的孩子果然都在怨他偏心。
赛亮只觉得秀明无理取闹,讥刺:“大哥读书不用功,考不上大学,经商又没头脑,当然混不好。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怪不得别人!”
“你还敢瞧不起我!”
“是你没有让我瞧得起的资本!”
客厅里掀起十二级的大风暴,要把整个家连根拔起。贵和受不了二哥的狂躁了,一开始选择和他同一阵营,是想劝父亲收回不合理的成命,此刻他已把进谏扭曲为反叛,以此动摇家族根基,身为家中一份子,不能不出面阻止。
而且,他认为二哥受害者的地位并不如他自称的那么稳固。
“二哥你凭什么这么跟大哥说话,以为自己活在青藏高原,我们都得仰视你?你能混到这份上还不是仗着小时候爸把家里的资源都给了你,你上学那会儿请家教的钱都够买一辆小轿车了,就这样才考上F大。我没上过一天补习班,连参考书都没几本,照样考上交大,这是不是证明我比你有头脑,有资格鄙视你?”
胜利头变成两个大,眼巴巴瞪着他:“三哥,你又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大人的事你少管!二哥,得了好处别卖乖是最起码的厚道,大哥说的没错,你确实占了家里太多好处。二妈的事我早就听说过,爸当年家暴是他不对,可他已经用自己的后半生尽力悔过了。犯人刑满释放还能重新做人呢,这些年爸在外名声好,在家也尽到了应尽的责任,尤其是你,全靠他才有今天!”
赛亮这会儿遇魔杀魔,遇佛杀佛,一刀砍过来:“老三当年还没你呢,不知道别乱插嘴!”
贵和毫不示弱,初次在家演示男儿豪情。
“当年的事我是不知情,可如今的事一清二楚,爸本来就对你最好,上个月你找他借钱买车,他手里没钱,还让我把他给我的十万块买房款还给他,你都成家里的皇帝了,爸的存款就是你的金库,你还喊什么冤叫什么苦?”
赛亮挨了一闷棍,怒问多喜:“借钱的事不是算了吗?你想让贵和还钱,干嘛拿我当借口?”
他想借钱的事只有父子俩知道,定是经了父亲的嘴才传到三弟耳中,卑鄙的污蔑无疑是旧恨之上添新仇。
多喜没力气为自己伸冤,他的右下肋爆发剧烈疼痛,眼前冒起金星,若非佳音珍珠及时搀扶,已一跤栽倒。
佳音见公公面如金纸,虚汗连连,一双眼眶里都嚼着老泪,不禁心疼焦急,真想不顾形象痛斥一干人等。
英勇吓坏了,拽住爷爷的衣服呜呜直哭,忽听前院里一个声音在呼唤他。
“小勇乖,快别哭了!”
众人望向门口,是慧欣阿姨来了。
第23章 隐情
慧欣怒火盈面,脸上的皱纹好似干涸的河床深了一倍,径直走到战团中央。
“在街上都能听到你们几个吵架,晚饭时都喝多了吧?”
佳音发挥外交官职能,上前向她打官腔:“阿姨,没什么,家里出了点误会,已经没事了,您放心吧。”
慧欣不肯走她铺垫的台阶,正色道:“你别哄我,刚才我在院子里都听见了,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这个外人本不该插手,可再由得你们这么闹下去,非把你爸气死不可。”
佳音赔笑:“阿姨,我们知错了,不会再吵了。”
她以为慧欣只是出面为争吵降降温,谁知这低调平和的老太太这回却铁了心要为多喜抱不平。
“你别在这儿粉饰太平,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可那三个小子不是,这事儿不是和稀泥能抹平的,你让开,我跟他们说。”
多喜不想难为她和孩子们,劝她别插手,却没有力气站起来,挣扎中额头落下豆大的汗珠。
“你都这样了我能不管吗?”
慧欣啧啧嘴,冲赛亮招手:“小亮你过来!”
赛亮不能不给这位近邻面子,上前两步木然相对。
他冷傲,慧欣也不客气,像一棵凌霜傲雪的老松树,昂首挺胸与之对峙。
“听你刚才的口气,是不是觉得你爸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活该被你糟践?”
“我没那么说。”
“你没那么说,但你的行为就有那个意思。我跟你们家做了多少年邻居,冷眼瞅着,你就没给过你爸一天好脸色。你结婚时你爸豁出家底为你操办,还绞尽脑汁写了一篇演讲稿,准备在婚礼上念,可你背地里愣是让司仪取消了这个环节,存心不让你爸说话。我问你,这是儿子干的事吗?”
她透露的信息令满堂震惊,美帆最是诧讶,忙替丈夫申辩:“阿姨,哪有这回事啊,是爸说他不会说话,我们才让司仪取消的,我爸妈事后还说呢,儿子结婚,做父亲的都不发表点感想。”
慧欣冷笑:“你公公亲口跟你说他不想去的?那都是你老公编出来糊弄你的。你公公写那篇讲演稿我帮着改了四五遍,当然,你也可以信你老公,不信我。”
美帆见赛亮未加反驳,显是默认了。她不敢相信丈夫会做出这么不近人情的事,被不解和埋怨揪红了脸颊,急着责问他:“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就是你不占理了。”
赛亮眉梢微蹙,麻木不仁的状态稍有改观,看得出并不是那么心安理得。
慧欣心平气和劝告他:“你因为你妈妈的死记恨你爸可以理解,如果他这些年对你不好,没让你享受家庭温暖,你不认他也没关系。但事实怎么样我们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你爸尽了最大努力来爱你,把一多半的心血都花在了你身上,恩怨相抵,你至少得拿出个儿子的样子来,为什么还像对仇人一样对待他?”
赛亮依然油盐不进:“阿姨您说得轻松,有人害死你母亲,你会因为他后来的一点小恩小惠就原谅他?”
“呕心沥血的付出怎么到你这儿就成小恩小惠了?你照这规格给我点小恩小惠试试?”
“他一开始就对我妈没真心,因为自己条件差,找不到更好的再婚对象才找了我妈,还嫌弃她是寡妇,说她的职业就是克夫,从没把她当人看,连我外婆留给我妈的金锁片也被他抢去当掉了,为这事我妈整整三天吃不下饭,差一点就哭瞎眼睛。”
旁人真的很难想象他会对陈年往事印象这么深,那会儿他应该还是稚嫩的幼童啊。
珍珠暗暗想星座这玩意儿还真有科学性,天蝎座就是这么记仇。
慧欣不懂星座,觉得赛亮报复心太重,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那阵你爸是混账,但他不是已经忏悔了吗?把对你妈的愧疚都转化成了对你的补偿,你舅舅那会儿也没逼他偿命啊,他死了谁养活你和你大哥?他多辛苦这三十几年,遭了多少罪,一点不比当初死了强。”
“那也比我妈强啊,我妈又有什么错,凭什么短命早死?逼死老婆的坏蛋都能健健康康活到老,还混了个儿孙满堂,可见报应这种事都是假的!”
就算是气话也太没情义了。多喜预感他还有很多比刀子还厉害的话,真想捂住自己的耳朵,秀明正要破口大骂,慧欣的右掌已摔上了赛亮的左脸。
她可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从没跟谁红过眼,此时居然出手打了别人家的孩子。
熟悉她的人都惊呆了,美帆跟她不熟,觉得这老太太好不凶蛮,惊呼:“阿姨,您怎么能打人呢?”
她不敢采取行动,慧欣便不理会,盯着赛亮,目光森严。
“如今是法治社会,你是律师可以上法院告我,但要搁在古代,你这号的早被送去官府,让官老爷打板子了。我们现代人要讲法律,可祖先的传统道德也不能丢,百善孝为先,你爸对不起你妈,没对不起你,你对他不好就是忘恩负义!”
赛亮经过仔细计算,得出离场是最佳方案,刚一抬腿就被慧欣拽住。
“你给我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在法庭上法官没喊退庭你也敢走?”
凭力气她拦不住他,全靠道理做路障。
赛亮认为她的道理完全说不通,挖苦:“阿姨,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一直以为您是明事理的人,怎么跑到别人家里来当法官了?”
慧欣指着依偎在多喜身侧的英勇和灿灿,神情酷似严厉的审判长。
“不明事理的人是你,我看你白活了三十多年,还不如那两个小孩子懂事!”
秀明太赞同这说法了,立马从陪审团里跳出来。
“他自己没当爹,哪知道当爹的难处,就那臭德行,有了孩子也教不好。还好意思怪弟妹不能生育,我看是你自己没积德!”
头脑简单的人做不到精准打击,大半炮火落到美帆身上,不孕是美帆最大的痛脚,被人踩得鲜血淋漓怎不悲痛?
她一哭,佳音又愧又气,责备丈夫:“他爸你怎么又扯上这个了?”
这男人真是,明知自个儿嘴笨干嘛还争着说话。
秀明瞪一眼妻子:“我说错了吗?”
桀骜不驯的样子促使慧欣调转枪口。
“老大你也不对,你,还有贵和,你俩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明面上教训小亮,结果口口声声都在怨你爸偏心,是不是趁机找你爸兴师问罪啊?”
秀明已发觉刚才言语不当,这么快就遭清算,他好似进网的鱼虾慌了手脚,红着脸犟嘴:“我们也没乱说啊。”
他是赛家老大,是多喜的门面,慧欣对他的批评更像教育,火、药味少了很多。
“你爸对你的付出是不如小亮,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他不是把公司交给你了吗?让你能有个安身立命的行当,你现在娶了这么好的老婆,儿女双全,有宽敞房子住,还不够幸福吗?”
佳音赶忙为丈夫善后:“阿姨,我们过得挺好挺知足,珍珠他爸不会说话,您别误会他。”
慧欣笑着应付这个聪明的媳妇:“你别替他擦屁股了,他就是对你公公有不满,平时积在心里不敢说,现在说出来反而好,免得憋成了心病。”
这话不止针对秀明,她怕旁人装傻或是听不懂,调头看向贵和:“贵和,你的心病也不轻,一块儿说出来吧。”
贵和这回是多年的积怨总爆发,余震还没过去,逞着气性冷嗤:“我有啥可说的,我在家的地位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个镶边的。”
他今天的表现真像川剧里的变脸让人摸不着头脑,多喜愕然地望着他,不知道以前的贵和和眼前的贵和,哪一个才是他的真儿子。
慧欣旁观者清,冷静道:“你怎么镶边了?就因为你爸让你还钱你就记恨上了?我跟你说,那事他……”
钱字是伤感情的核武器,仗打得再激烈也不能轻易动用,贵和急声打断她。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就是气不过,都是儿子,凭什么我的待遇就那么差?是,我是没二哥有出息,也没死过妈,生下来就是个多余的。”
多喜像一脚踩进深坑,跌个发昏,又气又急问:“谁说你是多余的?”
看他难受贵和竟有些解气,于是又嚣张了几分。
“没人说,可您平时的行动已经证明了,哥哥们做的都是正经事,我做事就是荒唐、胡闹,您什么时候为我投过资?支持过我的发展啊?不仅没有,还不理解我的想法,我做什么您都看不顺眼,花自己的钱买几件衣服还得挨说。”
他说这些话经过了充分酝酿,多喜对他的怨气却没有充足准备,脑袋上斧钺相加,只好使劲用拳头敲打止痛。
慧欣愦怒了。
“贵和,你是不是也想学你二哥?你爸批评你是为你好,这几年为了你的事,他可没少操心。”
贵和关上心门,善言恶语一律挡在门外,抱紧固执不撒手。
“我谢谢您了,他那都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他并非无病呻吟,个中苦楚家里人看在眼里,佳音可怜他,千金心疼他,都不忍出言批驳,最先举起鞭子的是胜利,他再也忍受不了哥哥们对父亲的责难了。
“三哥你到底向着谁?怎么和谁都作对啊!慧欣阿姨您也赏他一巴掌吧,我看他也疯了。”
“臭小子,欠揍是吧?”
贵和只是装腔作势,胜利却不惧恐吓地逼近,将秀明赛亮也一网打尽。
“哥哥们今天怎么了,平时的孝顺都是装出来的?我们家不是一直很和睦吗?难道都是假象?爸爸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不高兴,都快七十的人了,你们就不能让着他点?”
四个儿子里只他还像个孝子。
慧欣向秀明等人叹气:“看看,看看,你们几个大的还不如小的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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