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年多来,村里人都有积攒些钱,只是还没有腾出空来休房子,都等着冬闲以后开始修呢。”村长经手每个月的工资发放,自然对村民们的经济情况了如指掌。
“太好了!”贾珍珍一拍大腿,“还没有来得及修最好,免得到时候修得不合样还要麻烦重修。”
“啥?”村长不明白了。
“咱们要干就索性干场大的。我去请专业的设计师来,给咱们村量身打造房子。每一家每一户因地制宜,结合地形、风光、住户习惯来设计房子。最好是做到家家户户推开窗户、走出大门都有景色可看!”贾珍珍意气风发,结合着后世去过的各色古镇民居提出建设意见。
“珍珍,叔听不懂了。你就拿我家举例吧!”贾村长充分发挥明主精神,也习惯了在她面前不论辈分。
两人走到了院子里,贾珍珍指着大路上遮天蔽日的黄葛树,那枝丫已经伸入到院落里了。
“你看,如果你家建起了二层小楼,游客们推开窗就能摘到这黄葛树的花,躺在床上就能闻到兰花的幽香,得有多享受呀。”
她又走到两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树下,指着那盘根虬结如灵蛇又似卧龙的老树道,
“这棵树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是咱们村的中心。你说有百岁老人坐在树下的摇摇椅上悠闲的跟来人讲古,得多有意境呀。”
她一回身指着那院墙,“还有这石墙,别扒了,石头缝里种些草籽;墙角根下栽些花草。来个人在这里拍个照,得多美呀。”
贾大伯被她这一通前景描述给冲昏了头脑,照她这样畅想,不出数年,贾家村的村民会成了这十里八乡甚至整个蜀省人羡慕的对象。而他这个村长也能在族谱上写下浓重的一笔,流芳百世这个词一出现在脑海里,他简直抑制不住心口的火热。
“咱们这就开始干吧!把老少爷们都召集起来,咱们贾家村又要再次发达了!”
贾珍珍见着村长头脑发热,不得不泼一盆凉水来。
“大伯,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咱们进村的山路若是没有修好,不会有太多的人愿意走进来!”
修路,还是五公里上坡曲折的山路,这是个大投入,这年头政府的资金有限,修城市周边的乡村都来不及,哪还会有闲置资金投入到贾家村这个偏远山村里来。
“要不我先去镇上跑一跑,探探口风?我听说现在政府大力扶持经济建设,咱们村也算是建设了呀。这两年的三提五统都满额交上去了的呀。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求也要求到投资来。”村长下定决心要干这事,就是头老黄牛,勤勤恳恳,牛劲冲天。
贾珍珍没有经历过这种需要与政府打交道的事,只能任由村长去操劳了。要修建公路,她得回家盘算自家的家底了。就算最后争取到了政府拨款,相信也不会是全额,肯定有缺口需要村里自筹资金。
回到家里,老师和师兄们都散落四处采样忙碌着,留着张燕打理他们的住处。说到住,家里是住不下了。况且她也不愿意留他们在家里住下,家里面秘密太多,在专业人士面前一个不慎就容易露出马脚。可放到村里其他人家,哪户也不能全部容纳下五口人呀。还是林小娇给她指了条明路,她嫁到贾家以后娘家的房子空着没人住,借给他们住正好,离着又近。房子又时常被打扫着,一应铺盖被褥座椅板凳都是齐全的,只需要搬一些柴米油盐就齐活了。
安顿好老师们的住宿以后,已经天黑了。师兄们都拒绝了贾珍珍的吃饭邀请,今天下午的一系列发现颠覆了他们的认知。都是做研究的,继承了师傅的一根筋,此刻就是龙肝凤髓都吃不下去了。贾珍珍出了门还能听到房间里激烈的讨论。
“那株变异了的桔树到底是枳属还是金柑属?”
“拜托,咱们国家广泛栽培的是柑橘属!”
吃饭的时候,贾珍珍因为心里面有事,默默的刨着饭,听着家里人的闲聊。
“听说哑巴叔的儿子,东阳回来了。”贾妈妈日常跟村里面人一起上工,对村里的消息最为灵通。
“真的?那小子出去多少年了,这会怎么舍得回来了?怕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吧。”贾志平不信。
“海军和海燕兄妹俩几次去到小卖部打酒买好菜呢。村里人问起是不是他爸爸回来的时候,那兄妹俩笑着没有否认。”
“阿弥陀佛,那坏小子回来了也好,哑巴叔年岁大了,有亲儿子回来照顾肯定能轻松不少,连带那兄妹俩也快活些。”贾奶奶年纪大了,心肠软,最是见不得这些糟心事,不由得念了一句佛偈。
事实上哑巴叔儿子这次回来不止一个人,还带了个女人。第二天一早,贾珍珍就碰到了。家里面没酱油了,她提着酱油罐子去小卖部打油。老远的就听到热闹的声响,走进了一看,人群里站着一个男人,把围着的婶子们都逗乐了呢。来人见着贾珍珍,眼睛一亮,高声招呼着,
“珍珍侄女,你也来了!我是你东阳叔!”
辈分差了一层,贾珍珍只得叫人,
“东阳叔好。”
贾东阳排开众人,凑到进到小卖部里面选购东西的她套近乎。
“好好,我上次见你你还是个扎揪揪的黄毛丫头,现在都出落成大姑娘了。你还记得我不?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记得。”她敷衍的答道,不是她看不起人,而是从第一眼,这东阳叔的眼睛就给人不舒服的感觉。眼珠乱转,不肯正眼看人。
“我就知道,我这侄女是个仁义人。我回来就听海军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时常照顾他。真是多谢了!”像是没看到她的不耐烦似的,他一个劲的搭话。
“不用谢。家里面等着酱油下锅呢,东阳叔,我就先走了。”
“哎哎,别忙呀,这是你婶子。”贾东阳把一个面目清秀的中年女人推到她面前。
贾珍珍打量了一下,有些纳闷,这位婶子容貌秀气,与小眼塌鼻的东阳叔很不相配,不知这两人怎么走到一起的。不过,这不管她的事。她微微点头,叫了一声婶子,就算招呼了。
“听说你是咱们公司的管事人?我就知道大侄女是个能干的。我小时候抱你就知道,看你天庭饱满,眉目清灵……”
“叔,有事你直说。”贾珍珍打断他的不要钱的廉价吹捧。
“呵呵,还是侄女爽快,你看我和你婶新回来村里,能不能也在公司找个什么事做?你婶子当过会计,能做账。我也有力气。”
听得这话,贾珍珍奇怪了,一个会会计的秀气女人怎么会看上一身油腻的二混子呢?她仔细打量着那女人,皮肤白皙,眼神清亮,绝不是个没主见的。她的面目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况且会计做账这样子的重要职位她怎么会轻易交给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陌生女人。
“咋样呀?”贾东阳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东阳叔,这事不归我管,你去找村长叔吧。”她一推四五六,把这事支到权威强势的村长那里去了。说着,转身飞快的走了。
“唉!别走呀!”村长就是不信他能改了偷奸耍滑的毛病拒绝了他,他才来求这个据说很有能耐的晚辈。
贾珍珍假装没听到,走了好长一截以后,她回头一看,却看到更奇怪的一幕,那两人往回走着。那婶子走在贾东阳身后一步的距离,背微微有些弯着。有些低眉顺眼的意味,跟整个蜀省女人们火辣辣的作风相差甚远。
第37章 投资换修路
回到家里, 那陌生女人带来的违和感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况且东阳叔常年在外面混,怎么会这时候回来呢。她放下东西,从墙头取了顶草帽戴上,准备去跟消息比较灵通的婶子们接触接触。
仲夏时节, 正是瓜果蔬菜大量上市的时候, 村里面的女人们都在山坡地头劳作着。贾珍珍沿着村里的小路悠哉游哉的走着。远处是郁郁葱葱的山林, 山顶上还有云雾缭绕, 半山坡上一层层梯田整齐的排列着, 山脚下是蜿蜒流淌的小河。河岸上、小路旁野花肆意烂漫着。潺潺的流水,与枝头小鸟的鸣唱, 还有谁家小狗的汪汪声, 构成了和谐优美的乡村画卷。贾家村不比她后世所去过的任何旅游出名的乡村差。
她爬到半山腰, 村里的老弱妇孺们正在番茄地里摘熟透了的番茄。贾珍珍跟大婶子小嫂子们一一打过招呼以后,跟在了消息最灵通的翠花婶子几人身后,在一人高的番茄苗里找寻着熟透了的红彤彤的大番茄, 一边不着痕迹的搭着话。
“婶子, 我好久没回村里了,村里好多人都看着面生呢。”
“是呀, 你平时上学也忙,还要管着超市的事, 难得回来也是正常。要说面生的话应该是见着哑巴叔的儿子, 贾东阳两口子面生吧?”
“是呢, 刚刚在小卖部碰上东阳叔, 我都差点叫不上人来。还有那个新的东阳婶?”
“说到这个, 这里面怕是有事呢!”隔壁行里的胖婶听到这话,探出个头来搭话。
“啥?”这胖婶跟哑巴叔是邻居,应该知道些内幕,贾珍珍连忙追问。
见她感兴趣,胖婶就来劲了,干脆挤到她们这一垄来,一边叭叭的说话,还不耽误干活。
“我是亲眼见到他们回来的。就上个星期,贾东阳那小子大半夜的突然领着个俊俏媳妇回来。给哑巴叔磕头道歉,那动静可大了,换了是我,我也得狠狠揍那不成器的小子一顿。不过也奇怪了,也许是在外面日子难熬,那小子被打了倒是默默受着,一个劲的赔不是。以前他那暴脾气可没少跟他老子干仗。也许是取了媳妇,受教了?”
“可拉到吧,那小子先头也是娶了媳妇的,海军海燕都多大了。他前媳妇还不是被他吃喝嫖赌给气跑了。”翠花婶吐槽道。
“那就是他这回找的媳妇厉害,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看着也不像呀,那媳妇低眉顺眼的,看着挺和气呀。”
贾珍珍立刻插嘴道,
“那东阳婶看着人才很好呢,怎么会看上东阳叔呢?我早上看着还在嘀咕这一对有些不配呢。”
“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呗。”翠花婶随意打趣。
“那女的我看着总有点奇怪。贾东阳介绍的时候,那女的就是笑,没听见她说过话呢?”胖婶有些疑惑。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也没听她吱声呢,不会是哑巴吧?”
“我听过!”左边一垄的小媳妇听了半晌的小话,好不容易可以插嘴,急切的插了进来。“我之前有次晚上从他家门前路过,听那两口子说过几句话!那女的会说话,就是听着有些大舌头,口音怪怪的。”
口音?贾珍珍不禁陷入了沉思,这陌生女人的行径越发奇怪了。跟婶子们道别以后,贾珍珍沿着山坡下来,随手掐了朵花儿在手里把玩着。路过村小的时候,正听到下课铃声响起,她下意识的站住了,等着小孩子们从眼前走过。村小的围墙有些年头了,显露出破败的样子,她思考着得马上通知村长想把这墙给砌好,别砸着孩子们咯。
“珍珍姐!”
听得了有人在叫她,她埋头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蹲下了身子,
“海燕!”她四下里望了望,怎么没看到海军呢。“你哥呢?”
“姐姐你忘啦?我哥今年上初中了呀。在镇上读书,要晚上才回来呢。”
“哦,姐姐想去摘点荷花,你要吗?”
“好呀,我也要!”小姑娘总是对花儿朵儿没有抵抗力。
于是这一大一小向着村里的荷塘走去。贾珍珍先摘了匹大荷叶给她当草帽,边找荷花边问话。
“海燕,听说你有了个新妈妈,她对你咋样呀?”
“妈妈很好的!她会给我疏漂亮头发!”说着,她还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小辫子,自小没妈的孩子总是对妈妈充满了期待。
“不过,妈妈做饭不怎么好吃。她做的鱼不熟。”
“不熟?”
“嗯!还有她做的饭团也是凉的!”
这位婶子是哪路出身?饮食与本地倒是差异很大呢。贾珍珍思考着。
与海燕告别了以后,她的疑惑没有得到半分消解,反而迷雾更上心头了。她的直觉这里面有事,却一时抓不住头脑。回家路上要路过村长家,她被叫住了,村长从镇上回来了。此刻正在家里面转圈,见到她路过,激动的把人叫住了。
“珍珍!我正要找你呢!好事,大好事来啦!”
“怎么了?”贾珍珍跟着跨进了屋。
“我今儿去镇上跑拨款,你猜怎么着!瞌睡遇到枕头!镇长跟我说有外商要投资咱们村!只要运作得当,外商肯定愿意帮咱们村修路!”
“有这好事?”贾珍珍不信,“哪家外商呀?钱多得花不完?”
“叫什么藤田株式会社。”
“日本人?会有这么好心?”
“哎呀,你不要拿老眼光看人嘛,中日都建交多少年了。现在日本人到处对华援助,咱们镇上的中学就是日本人出资修建的!”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日本人愿意帮咱们修路,应该有附加条件吧?”贾珍珍后世没少逛论坛,知道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的资源掠夺打的最多的旗号就是“援助。”
“这倒让你说对了,日本人提出承包咱们的土地。”
贾珍珍腾的站了起来,急切的追问,“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公司你是最大的股东,这样的大事自然要跟你商量。”
“那就好!”最怕的就是村长胡乱答应了,这事就不好收拾了。几十年的新闻联播看来,倭国人最是反复,绝对不会有什么发善心的好事。“村长,这事不能答应!你想想,日本人这几百年来跟咱们一直对掐。我们强他就装孙子,我们弱他就趁机冲上来撕下一块肉。我是绝对不会相信日本人的什么中日亲善言论的!”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只是错过了这事,上可不会轻易给咱们拨款了呀。”
“村长,不能与虎谋皮吧!况且如果土地承包出去了,那就是一锤子买卖,咱们村里后续怎么发展?村民们靠什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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