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徵很快吃完了自己那笼小笼包,眼看她的还一个未动,他的手蠢蠢欲动。
“喂!”孟临星用筷子把他伸过来夹她小笼包的筷子挑开,“过分了啊!”
他眼疾手快还是夹走了一个。
她嚷道:“谢猪蹄子!”
谢南徵不知道猪蹄子有什么深意,总之从小魔女嘴里出来,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猪蹄子,他也回敬了一句:“孟小气。”
两个人就这样幼稚地用筷子打起架来,你来我往的,进到里屋准备给他们送茶水的美浓婶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住,转身又出去了。
孟临星说到做到,这顿早餐是谢南徵付的钱,美浓婶怎么也不肯收,孟临星只好跟她说:“等他成了我男朋友,我再带他过来吃,不仅吃,还要带着走。”
美浓婶这才把钱收下了。
谢南徵和孟临星在医院门口就分开了,他回到肿瘤科办公室,查房,准备资料,一直忙碌到中午,孟临星的骚扰信息和电话都没来,人也不知踪影,他的午饭是和同科室的同事吃的。
吃完饭回去办公室午休。
谢南徵想起美浓婶的话,拿起手机下了个微博APP,摸索了几分钟才找到搜索栏,他输入:孟临星。
没有找到想要的搜索结果。
于是变换关键词:网红灌汤小笼包。
页面转换,最上面的就是一个微博用户,头像是一片星空,ID叫一闪一闪小星星,谢南徵点进去,粉丝有五百多万,置顶微博是关于抽奖的,抽一对新婚夫妻提供一周的普罗旺斯蜜月之旅,衣食住行样样全包,还帮忙买保险。
这条微博有五十多万的转发,两百多万的点赞。
谢南徵继续翻下去,内容大都是抽旅行奖的,直到他翻到这条——
和同一个男人三次偶遇,怎么办?想上!
他眉心一跳。
看看日期,正是他在医院楼下遇见孟临星和冬冬坐在一起聊天的那天。
***
淼淼的这一天过得尤为充实,早上和霍斯衍一起跑步,工作时间一共录入一百份处方,找到并修复了一个潜藏已久的程序bug,下班后又摇着尾巴去男朋友家蹭吃蹭喝。
晚饭后照例可以点一份甜品。
好在她不是易胖体质,加上用脑多,能量消耗快,不然照这样下去,早就给他养得白白胖胖了。
霍斯衍交叠的长腿上堆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公事,淼淼吃完甜品,漱了口,也抱部电脑坐在他旁边,捣鼓各种有趣的小软件,有时候侧头看看他,一看就是几分钟,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她觉得这话说得太对了!
霍斯衍也会在不经意间看她,她思考时喜欢轻咬下唇,粉红的颜色被咬得渐深,思考出结果后会露出一排贝齿,他就会趁机把她抱过来,帮她把嘴唇的颜色咬均匀。
嗡的一声,桌上,淼淼的手机亮了起来。
霍斯衍下意识地看过去,就看到手机屏幕上挂着一条新微信,来自——男朋友。
他脸色微变。
淼淼完全没留意他的反应,点开来看,清澈的眸底源源不断地涌出欣喜。
她仰头乐了一阵,手舞足蹈的,又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慢慢地爬过去,爬到霍斯衍身上,亲了他下巴一口:“霍先生,我的‘前男友’要从加拿大回来啦,明天你陪我去接机好不好?”
第35章 第三十五句
见霍斯衍露出一脸复杂神色,连唇边的笑意都僵了几分还不自知,淼淼又大大方方地明知故问:“你,应该不介意吧?”
天知道她有多艰难才忍住笑意,不让他看出一丝端倪,如果他不在跟前的话,她一定满屋子乱蹿,床上打滚儿,笑声掀破屋顶了。
霍斯衍犹豫了几秒,也是很艰难地摇了下头,语气不咸不淡地说出违心话:“不介意。”
其实心底的那根弦绷得快断了,还要装出极好的风度,只能安慰自己,前男友什么的都是过去式,他才是现在进行时和未来式,可那股陡然生出的心浮气躁又怎么都压不下去。
淼淼憋笑憋得眼角都红了,双手搭在他肩上,和他对视,继续在危险边缘试探:“我的‘前男友’虽然成了过去,但她是一个对我非常重要的人,我们有过一段非常美好又刻骨铭心的时光。”
她想说希望你能爱屋及乌,又觉得这话听起来不伦不类,只好临时改成:“我也知道很难,可还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你们能像朋友一样好好相处。”
这个恐怕不行。
“淼淼,”霍斯衍握住她的腰,把她往上抱了抱,离开某个危险位置,彼此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他喉中发涩,“我可以接受你们保持着朋友间的正常交往,但作为你的男朋友,我做不到和曾经的情敌和谐相处。”
他很隐晦地表达了这层意思:我会吃醋。
淼淼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心里美滋滋,那叫一个荡漾,面上却现出为难之色,长叹一声:“好吧,我也知道这很强人所难。”
霍斯衍最见不得她这副失落的样子,不免慌神,有些不知所措。周逢玉说得没错,前男友的存在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眼见他和淼淼的感情渐入佳境,那个男人偏偏要横插一脚进来……
“你放心,就算她再好,我也不会跟她‘旧情复燃’的。”淼淼又平静地放了一把火。
话声刚落,她感觉到扣在腰间的力度猛然加大,男人的大手紧紧按压着她后背,像是要把她揉进怀里般,她身子软绵绵的,全堆在他身上,任他为所欲为。
他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堵住她的唇,极尽所能地反复碾磨,又似乎觉得不够,舌尖顶开贝齿,在她嘴里灵蛇一样扫荡,吮尽她的柔软与甜美。
终于心满意足地退了出来,复又轻咬一下她唇角,微乱的气息近在她颊边,嗓音低哑,还带着缱绻:“你是我的。”
又重复一遍,眉眼间全是鲜少展露的万般柔情:“你是我的。”
淼淼窝在他怀中,呼吸不稳,心脏扑通乱跳,脸也红扑扑的,她伸手搂住他脖子,在他唇上以吻盖章,竟发出一声类似娇吟的“嗯”,怎么会有这种声音?她羞极了,干脆贴着他颈边:“你也是我的。”
情侣间需要暧昧的调情以保持新鲜感,可对他们来说,因误会错失的时光是前车之鉴,坦诚以待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至于,明天那个惊喜,或者说惊吓?是淼淼筹谋已久的,大水淹了A市都不可能更改的计划,谁让他老是套路她,她套回去一次,应该也不过分吧?
而且,吃醋的霍先生,实在是难得一见。
以后或许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淼淼心安理得地把某个秘密又捂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霍斯衍要去仁川医院,肿瘤科主任也就是他大学时的老师周立贤邀请他去参加一个关于休眠癌细胞的医学研讨会,行程是半个月前就定下的,他开车不怎么方便,于是就把淼淼叫过来当司机。
在路上,淼淼和他约法三章:千万、千万、千万不能让谢南徵知道他们在谈恋爱。
淼淼的本意是想捉弄一下堂哥,谁让他曾经“从中作梗”呢,虽是无心,但让他们多走了一段冤枉路,想象着他知道真相时的反应,她的内心就大为畅快。
霍斯衍不知道这层因素,感到颇无奈,又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又是接机前男友的,心理素质稍微差点的男人都受不了。
只能往好的方向想,看来他的女朋友对他很有信心。
到了仁川医院,淼淼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霍斯衍坐电梯上去,她则是跑去另一栋楼的骨科科室找老爸。
谢戚明是副主任医师,拥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淼淼来到的时候他不在里面,他带的实习生,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告诉她:“谢主任去大办公室了。”
又问她找他有什么事。
淼淼说没事,她本来想走的,实习生热情地让她先坐,还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她道过谢,捧起来喝了两口。
那个大办公室,淼淼并不陌生。
初中时每次放学过来,她爸在办公椅后拉起一道浅蓝色的隔帘,她就躲在帘子后面写作业,一开始很容易被外面接受正骨的病人的惨叫声惊扰,后面就渐渐习惯了,还随手在小本本上记录病人的声音分贝。
等天黑了,外面亮起灯,她爸也差不多忙完了,他就会洗干净手,拉开帘子,一手提书包,一手牵着她往外走。
父女俩在夜色中挤12路公车回家。
淼淼还记得有一次,她累得不行趴桌子上睡着了,她爸也倒好,把她忘了个一干二净,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到家开了门,她妈从厨房探出头:“淼淼呢?”
她爸这才像回魂一样一拍脑袋:“欸!糟糕,我把她忘在医院了!”
夫妇俩匆匆赶到医院把女儿领了回来。
淼淼还无知无觉自己被爸爸“抛弃”过,还疑惑怎么妈妈也来了?直到有一年春节,她爸喝高说漏嘴了,然而,隔了那么久,她想气也气不起来。
反正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她干脆就坐下来玩手机。
实习生在整理档案,时不时会看过来,淼淼发现了,回视过去,对方又避开她的视线,还手忙脚乱地弄倒了一堆资料。
“要帮忙吗?”淼淼顾虑到有些重要资料是不能外泄的,所以多问了一句。
“不用!”
她继续低头刷微博。
想着,霍斯衍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这次演示用的Flash动画,还是她帮忙做出来的呢。
三楼的多媒体会议室里。
霍斯衍站在最前面的位置,简单的细条纹衬衫搭黑色西装长裤,站姿笔挺,举手投足间尽显清俊气质,在他背后是大屏幕,上面映着一张PPT,主题是休眠癌细胞。
他右手边的下方坐着的分别是国内人体捐献委员会的主任委员章之和,肿瘤科主任周立贤、医师谢南徵,泌尿外科主任秦名正,在场的还有器官移植中心的六位骨干医师。
仁川医院器官移植中心主要进行肾脏、肝脏、心脏、胰腺和骨髓移植,近七年来,一共成功完成一千零三十六起肾移植、六百九十三起肝移植、以及一百一十一起心脏移植手术,其中,患者年龄最小六个月,最大年龄是78岁,两者皆突破了亚洲记录,可谓是成果颇丰。
与会的大都是行业中的翘楚,经验老道,活了大半辈子,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休眠癌细胞这种稀奇事。
这要追溯到一个月前,医院肿瘤科接手了一个情况特殊的病人,在没有家族遗传史和术前多次体检各项都达标的前提下,她突然患上了恶性肿瘤,经过基因测序,震惊地发现她体内的癌细胞是来源于她半年前接受的一个车祸去世者捐赠的肾脏。
霍斯衍俯身点了一下鼠标,静止的画面变成了动态,他解释道:“请大家看一下,癌细胞在器官捐献者的肾脏内是处于休眠状态的,它们正是因此多次躲过了术前的一系列检查,然后和肾脏一起被移植到这位女患者体内。”
“为什么休眠癌细胞在原主人体内并没有被激活呢?我们人体有强大的免疫系统,暂时将它们压制住了。患者在接受了移植手术后,为了降低排异反应,一般都会服用降免疫药物,这就等于把免疫系统的内在平衡给打破了。”
其他人都听得格外专注。
会议室里回荡着霍斯衍清朗有力的声音:“免疫系统中的T细胞无法识别异己,休眠中的癌细胞于是成了漏网之鱼。”
“根据这份女患者的病历,它们是在潜藏了半年后才被激活的。经过多次的检查验证,基本可以确定激活条件。”霍斯衍又点了一下鼠标,动画转换,嗜中性粒细胞在执行杀菌功能的过程中,经过休眠癌细胞附近,并和周围的基质发生反应,从而激活了癌细胞。
他说出最后结论:“休眠癌细胞会实现异体转移,并会在一定条件下被激活。当然这是非常小概率的事件,但如果接受器官移植的患者基数大了,很难保证这是国内的唯一一例。”
空调的运作声中,夹杂着几丝倒吸冷气声。
大家心里都清楚霍斯衍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毕竟连癌细胞会传染这种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事件都变成了现实,思想也要跟着与时俱进。
谢南徵站起来接下去说:“顺着这条线索,我们查到了当初那位车祸去世的女士,除了肾脏外,她还捐献了心脏、肝脏、肺、胰脏和角膜,我尽可能地和进行移植手术的其他几个大医院取得了联系,发现其中有一位接受了肝脏移植的患者在三个月后去世,尸检报告表明他是死于癌症,可当时谁都没有想到罪魁祸首很可能就是休眠癌细胞。”
章委员神色凝重:“这意思是说,所有接受了她的器官移植的患者都有罹患恶性肿瘤的风险,病发时间的长短就取决于休眠癌细胞什么时候被激活。”
霍斯衍补充道:“也不排除捐献的器官中并不存在休眠癌细胞的可能性。”
章委员点点头,看向谢南徵:“你把名单给我一份,这件事我会组织专门人员负责跟进。”
众人又围绕休眠细胞的激活条件进行了热烈讨论,又和章委员商量后,决定由他牵头建立起近三年来国内所有接受器官移植的患者体系,并开放优先渠道对他们进行详细的身体检查,防患于未然,最大程度地保护患者们的生命健康。
这是一项庞杂的工程,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可它已迫在眉睫,随时都可能有人因为先前医学上的认知盲区而失去生命。
章委员进行了总结性发言,对医学的前景寄予期望,鼓励大家任重道远,会议就结束了。
周立贤看看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正好瞅见霍斯衍在低头看手机,估计是给女朋友发信息,周立贤慈和地笑了笑:“听说这栩栩如生的动画是小谢制作的,手可真巧,我还准备拿去当宣传片呢。”
前情铺垫好,他很自然地就提出让淼淼也一起去吃饭。
淼淼接到霍斯衍电话那会儿,刚从她爸办公室出来:“这样不太好吧?”
她一个外行人,坐在一堆医生中,他们聊的话题她又不懂,难道就一直埋头苦吃?
“没事,就只是吃个便饭。”
“那好吧,”淼淼来到电梯前,“你等我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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