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
霍斯衍外表清淡内心温柔,行事作风都是偏正派,可眼前的男人,他身上多了几分邪性和玩世不恭的味道,就比如此刻,他拿那双和霍斯衍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看她,眼神是漫不经心的,可她无法分辨其中是否暗藏着某种算计。
就像一条毒蛇,它有着漂亮的外表,嘶嘶地吐着信子,极尽耐心,你会天真地以为它在示好,其实它是在判断周围的环境条件,然后趁你不注意时跳起来咬你一口。
淼淼的直觉向来很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男人。
如果说霍斯衍是被划归于光明磊落的正道一方,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游走于黑白之间,而且游刃有余的那种。
男人低冷的嗓音打断了淼淼的沉思:“这位就是弟妹吧。”
他朝霍斯衍看过去一眼,霍斯衍回视,两人间没有用言语,就完成了一场交流。
他收回视线,曲起右手压在左胸前,微弯下腰,做了个绅士的见面礼,对着淼淼微微一笑:“霍斯衡。”
淼淼被他那句“弟妹”轰得反射弧短路,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做自我介绍,霍斯衡?他和霍斯衍的名字有两个字是一样的,同样是霍家人,斯字辈?
她稳了稳心神:“你好,我是谢安淼淼。”
“恕我孤陋寡闻,”霍斯衡又恢复了那种闲散,漫不经心的神情,“谢安是复姓?”
“不是,”淼淼摇头,“我爸爸姓谢,我妈妈姓安。”
隔得近,灯光又亮,她发现他右眼角下有一粒泪痣,淡淡的。
这种面相的人,命理学有两种说法,一是今世注定为情所困,不得善终,二是,靠着这个印记寻回前世的命定之人,再续情缘,婚姻甜蜜美满。
却不知,他会是哪一种?
“原来如此。”霍斯衡点点头,“六水淼淼?”
“是的。”
“那你们倒是天生一对。”
几句话交谈下来,淼淼不自觉就放下了心防:“怎么说?”
霍斯衡难得有耐性跟她解释:“衍,原意水流入海,水(氵)裹在行中,大水奔流之意,而你取名双淼,便是命中五行极度缺水,物极必反,水多则易泛滥成灾,唯有……引流入海。”
淼淼没想到他会对命理有这么深的研究,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更没想到的是,她和霍斯衍,光是名字就有这么深的渊源。
她大方地绽开笑颜:“说得很对,你好厉害。”
霍斯衍见女朋友这么轻易就被别的男人哄得心花怒放,眉间露出些许无奈,可看她冲自己笑得那么开心,漆黑眸子亮晶晶的,他也受到了她的感染,心情跟着愉悦起来。
霍斯衡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飘了个“你老婆很有趣”的眼神过去,霍斯衍也无声回道:“那当然,你羡慕不来的。”
霍斯衡轻哼一声。
小插曲后,两个男人开始进入了正题。
淼淼也被霍斯衍拉去旁听,起初还以为他们是寻常的兄弟叙旧,可听着听着,谈的内容全是不为外人道的家族秘辛,这些私密的话被她听去,真的合适吗?
霍斯衡轻描淡写地说:“那起医闹的幕后策划者,我已经揪出来了,是霍刚。”
霍刚是他们的三伯父。
淼淼震惊极了,医闹,是人为策划的?!
“他买通了两个华人混混,假装是患者家属,制造了一场医闹,从头到尾,他们的目标只有你一个,至于那位女医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被选中的无辜受害者。”
霍斯衍搂住淼淼轻颤的肩膀:“我的手受伤,并不是为了救莫莉莉,反而是她,受了我的牵连。”
淼淼眼中起了一层水雾,心口一下下地揪疼着。
她现在哪里还在乎那些啊?她在乎的只有他,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成了既定事实,再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然而不是!是有人,而且还是他的亲人,千方百计想毁掉他。
为什么?
霍斯衍沉吟道:“他们想逼我回霍家。”
淼淼还是不懂。
霍斯衡点破关键点:“你知道霍家,是哪个霍家吗?”
她的思绪成了一团浆糊,满脸茫然。
“富春城的霍家,应该听过吧。”
淼淼猛地抬头,吓了天大的一跳,不敢置信地盯着霍斯衍:“你……”
“没错,”霍斯衡肯定了她的猜测,“你的男人,正是那个霍家的第三代嫡长子,也是现在的掌权者,霍老太爷唯一认可并指定的家族继承人。”
淼淼更不明白了。
嫡长子,现在还有这么奇怪的说法?记得霍斯衡先前是喊她“弟妹”,照理来说他应该年纪比霍斯衍大,难道他们不是同一个辈分?不是同辈的话,为什么会叫弟妹?
“遗憾的是,他无心做这个继承人,甚至为了摆脱这个身份,一家三口不惜与霍家决裂。如果他愿意,这座私人山庄就会到他名下,甚至,整个霍家都是他的……”
霍斯衡知道这些话霍斯衍肯定不会跟女朋友说,他不介意费点心神去做这个中间人,他要让她更清楚地知道霍斯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知道他为了这份看起来平静的生活曾放弃过什么。
“觉得很不可思议吧,这世上居然会有对名利权势毫不心动的男人。”
他面笑眼不笑:“恭喜你,你很幸运地遇到了。”
淼淼紧握住旁边男人的手,她笑意清浅:“我并不感到意外。”
这的确是霍斯衍会做出来的事。
名利权势又如何,过眼云烟罢了。总有别的东西比它们更重要。
霍斯衍在她手心里轻挠两下,亲密的小动作,只有他们知道,她的心莫名就平静了下来。
霍斯衡轻笑,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我现在也不意外,他为什么会选择你了。”
淼淼赧然地回以一笑,问霍斯衍:“你刚刚说,那些人为了逼你回霍家,故意借医闹伤了你的手,让你无法再做医生。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哦。”另一道寡淡的男声接了过去,“都是我的错。”
“怪我风头太盛,让那些老家伙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霍斯衡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打火机,“富不过三代。霍家的三代里也就我和霍斯衍最为出类拔萃,担得起家族大任,其他的全是草包。这样的百年老家族,腌臜事多了去,”他的语气染上了一丝嘲讽,“何况家规又森严,他们怎么可能容许一个私生子去当继承人?”
私生子,说的是他自己?
霍斯衡浑不在意:“逼你回来,是为了牵制和打压我。”
霍斯衍显然早就考虑到了这层,沉默不语。
“可是,”淼淼问出心中疑惑,“他们用这种极端方式逼你回国,一旦将来你真的接管了霍家,难道就不会顾忌……”
她想说的是他夹私报复,可又觉得霍斯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霍家内部关系错综复杂,”霍斯衍沉声说,“这种事肯定不可能只是一个人的主意,如果要深究下去,必然伤其根本。何况,就算成了霍家一把手,也需要得到他们的支持,位置才能坐得安稳。”
他们就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肆无忌惮。
淼淼觉得很不平:“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就算那两个肇事者进了监狱,并在服刑期满后被永久驱逐出境,可幕后的主谋呢?他们就不用受到法律的制裁吗?
霍斯衍和霍斯衡交换了个眼神。
自然是不能跟淼淼说,等待那两人的惩罚比她所知的要严重百倍,那些阴暗的东西,霍斯衍也根本不想她去碰触。
他轻声安慰:“一切都过去了。”
淼淼鼻音很重:“嗯。”
这时,霍斯衍的手机响了起来,初时他是不耐烦的,当看到屏幕上浮动的名字,他毫不犹豫地指尖一划就接通了:“到了?606包厢,直接上来。”
还有谁要来,难道是另一个霍家的人?
就算给淼淼一千次的机会,她也猜不中几分钟后从门外进来的人,居然是前段时间刚拿下金花奖的影后木鹤。
这里的隐秘性很好,大概是习惯了,木鹤出现得尤为低调,她摘掉口罩和墨镜露出全脸时,淼淼惊得目瞪口呆:“啊你是木鹤!”
淼淼平时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也是在北城老家陪奶奶看电视剧时,听她把一个演公主的女演员夸得天花乱坠,于是就多留意了两眼。
女演员就是木鹤,一个很有气质的古典美人,美得张扬,美得惊艳,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淼淼还记得某个镜头,公主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一袭红衣似火,因她心中另有所爱,不愿远赴千里和亲,于是以死抗争。
她从城墙一跃而下,以死向生,裙摆如烈焰,烧尽城下枯草。
连连告捷从远方战场归来的年轻将军,惊闻心上人噩耗,自刎于城墙前。
那晚邺城的护城河边,洒了满地的鲜红,掺杂着丝丝缕缕温柔月光。
木鹤是淼淼见过的最适合古代装扮的女演员,没有之一,就如此时,她身姿娉婷地站在眼前,淼淼恍惚中有种错觉,她是从千年前的时光里跨越而来的。
“你好。”木鹤笑着打招呼,声音柔软而动听。
淼淼伸出手去和她握了握,好软好暖哦,克制不住了:“我奶奶是你的忠实粉丝,我也很喜欢你……能麻烦你帮我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呀。”
霍斯衡走过来,占有性地搂住木鹤的腰:“弟妹,给你介绍一下,我未婚妻,木鹤。”
木鹤推他,推不动,反而被搂得更紧了,她的脸变红了。
原来他们是一对啊!
也难怪淼淼这么惊讶,之前无意中在微博上看到一条木鹤的花边新闻,说她被深城的某个几百亿身家的富商包养了,淼淼直觉木鹤不是那种女孩子,可内幕消息传得有板有眼的,娱乐圈本来就水深,真真假假,复杂难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淼淼也不敢相信,木鹤竟是霍斯衡的未婚妻,有他这样的珠玉在侧,谣言自是不攻自破。
淼淼和木鹤一见如故,一个热情活泼,一个温婉娴静,坐在一块,气场说不出的契合,聊起来就没个停的。
木鹤也很喜欢淼淼,提议道:“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空可以继续聊。”
“好啊好啊。”
系统提示添加朋友成功。
淼淼沉醉在小迷妹的激动里,天啊,影后的微信呢,这么简单就被她加到了,就像做梦一样,原本只能在电视和荧幕上看到的人,突然来到了你身边,还和你成为了朋友。
如果告诉小乔的话,她肯定会羡慕得不要不要的吧!
女孩子们的笑声传到两个男人耳中,他们短暂地停止了交谈,纷纷侧目看向自家的女朋友,霍斯衡姿态慵懒地靠在真皮沙发里,手里的打火机亮起淡蓝色火焰,又暗下去,他勾唇笑道:“她们还挺聊得来。”
霍斯衍看到淼淼端起一杯水果酒喝了两口,笑得酒窝甜甜的,他的眼梢也挑起愉悦的弧度,看着,视线就不再挪开了。
“你打算要怎么处理。”
霍斯衍轻轻地笑了:“你觉得呢?”
“行。”霍斯衡会意,“按照你的意思,法律能解决的,就让法律去解决,至于法律之外的,便按照霍家的规矩来。”
“还有,你母亲的事,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谢了。”霍斯衍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如果不是霍斯衡以一己之力把所有的黑暗和不堪挡在前面,他不会这么轻易从霍家剥离出来,并拥有如今安稳的生活。
“客气。”霍斯衍邪气地笑着,干完了一杯伏特加。
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淼淼和霍斯衍一直在私人山庄待到吃过晚饭才回去,由于两人都喝了酒,霍斯衡安排了一个司机送他们。
车子从空旷的郊区开入繁华市区,开到高新区产业园附近时,淼淼有点胸闷,霍斯衍陪她下来走走。
夜色被灯光驱逐得四处散开,树间草地上时不时传来虫儿的鸣叫。
淼淼没有喝多少酒,谈不上醉,她挽着霍斯衍的手臂,慢悠悠地在湖边散步,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话,他在听,偶尔应一两句。
“奶奶要是知道我和木鹤做了朋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还拿到了签名,”她宝贝地拍了拍包包,嘿嘿笑着,讲出自己的秘密计划,“要是能把木鹤偷回去,她肯定笑得假牙都掉下来。”
淼淼想象那个画面就乐不可支。
“说起这个,你还记得上次你去北城,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和我在一起的阿姨吗?她刚好也看到了你给我解头发的那幕,结果回去就在我奶奶跟前说我带了男朋友回来,还说我们抱着亲得……”
她飞快抿起嘴唇。
“嗯?”霍斯衍等着她的后文。
“没什么啦。”淼淼顾左右而言他,“咦,我们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越走越远了都。
想到还有那么长的路,她就双腿发软,今天的一万步任务还没完成呢,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有了主意,戳戳他手臂:“霍斯衍,你体力好不好啊?”
“淼淼,”霍斯衍清冽的气息贴上她耳根,“不要和男人讨论体力好不好这种问题。”
说着,他蹲下身:“上来吧。”
淼淼从善如流,喜滋滋地趴到他背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难道她的眼神有那么赤裸裸吗?
我当然知道。
知道你说轻松的话让我开心,也知道你软声软语跟我撒娇,是为了不让我分神去想别的事。
霍斯衍把她稳稳地背了起来。
淼淼搂住他脖子,脸贴在他颈边,扬起手发号施令:“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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