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阁老,你年纪不轻了,反应还这么敏捷,不太好。”林尚书看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声。
“臭小子,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不对啊,那无生罗刹听说是木侯爷的孙女,她不可能是前太子的血脉......”岑阁老瞪了他一眼,不过随即又摇头不止。
“阁老,你是不是忘了重点了,以您的身份地位,您现在不是应该担心,陛下下了罪己诏之后,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么?”林尚书见状忍不住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担心个屁,那位都有能耐把萧太后和陛下逼成这样,还能没后手?”
“我一个老头子担心这些干什么,等此事一了,我就告老还乡。”岑阁老瞟了林尚书一眼,说完这句话后,背着双手,施施然的走了。
“这位阁老倒是妙人。”岑阁老离开之后,林尚书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得一道清润柔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木小姐,宫里发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林尚书转身一看,发现木君璇站在离他只有四五步远的位置,面露微笑的看着他。
“听到丧钟了,萧太后倒是比我想像的还要决绝果断一些,她虽为女流,但,确实算得是个人物。”木君璇答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木尚书问。
“皇帝是怎么打算的?”木君璇不答反问。
林尚书将宣和帝的意思重复了一遍,木君璇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才接口道:“就按他说的做吧,等到宣布太平身份的那一日,我会以为太平监护人,呃,以他亲属的身份到场。”
“治丧这些日子里,你们多注意太子和宗室的动静,可别搞出什么兵变的事。”
第三百二十章、各方躁动
“陛下。”待宗室和一应文武大臣都退去之后,宣和帝挥退了身边的侍卫和宫女,只留冯既和刘内侍在身边。冯既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坐在大行太后身边的皇帝,有些担心的轻唤了一句。
“冯既,你说说,接下来这些大臣和宗室们会干什么?”宣和帝闻声抬起头来,转目看了冯既一眼,脸上浮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笑容。
“陛下,奴婢愚钝,不懂朝事,猜不出他们的想法。”冯既听得心头一跳,连忙垂下视线,小心翼翼的接了一句。
“哼,你这老奸巨滑的家伙,一向谨慎,从来不肯多说一句份外之言,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刘奇,你说,你认为这些大臣宗室,和太子下去之后,会想什么,干什么?”宣和帝哼了一声,目光转到刘内侍身上。
“陛下,奴婢认为他们多半不会就此罢休,甚至......”刘内侍年轻,又是武人,性格和冯既的保守不同,他也知道皇帝喜欢的就是他这份锐勇和直率,为此,说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甚至如何?”宣和帝听得双眉一掀。
“甚至可能会有异动,不过奴婢觉得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刘内侍答道。
三个月前发生在慈宁殿的事,他当时也在场,对此知之甚详,为此,很清楚太后和皇帝如今的表现,也知道禁卫军中排得上号的将领都被木君璇吓破了胆。
即便有人想干什么,没有禁卫军的响应,他们也干不了什么。
这事之所有没有被传了去,是皇帝当时就下了死命令,此事在没有公开之前,若有半分消息泄露出去,所有在场者皆要受牵连……
宣和帝在位二十二年,对付不了木君璇这等非人的妖孽,对付普通臣子则不在话下。
“我其实挺期待他们干点什么出来的,哎,可惜了......”宣和帝一脸遗憾的摇了遥头。
脸上的表情悲愤又无奈,还有一种旁人看不懂的落寞和苍凉。
不说宣和帝的心事,但说太子赵瑾,赵瑾回到东宫之后整个人犹如困兽。
宫中丧钟响,按制太子妃是应该带领东宫的一应妃妾穿孝衣入宫奔丧的,却不想太子这个时候回来了。
“殿下?可是太后,太后驾崩了?”已经换服丧服,并在门前摆起了白幡的太子妃看到太子回来,连忙开口问了一句。
“父皇对皇祖母感情深厚,想和她独处一会,我们下午再入宫,小慈,你过来一下。”赵瑾表情阴郁的看了太子妃一眼,淡淡的道了一句,随后将视线转到苏良娣身上。
太子妃瞧得咬紧了银牙,当着赵瑾的面却不能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良娣随太子离开。
“殿下。”苏良娣随他走到无人的静室,开口唤了一句。
“小慈,这几个月你经常入宫陪伴皇祖母,其间可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比如,那无生罗刹,可曾入宫找过她?”赵瑾盯着苏良娣问。
“回殿下,苏慈对此并不知情,这些时日,我虽经常入宫陪伴太后,却没有发现太后有什么异常,也没见过宫外的人进来找她,她的身体,也一向安泰,怎的突然就......”苏良娣心头一跳,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罢了,你和太子妃好好准备一下,晌午之后,入宫奔丧吧,我出去一趟。”赵瑾盯着她看了半晌,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不妥,终收回了视线,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就转身离去。
苏良娣瞧着他的背影,目中闪过一抹冷笑。
卢国公府,卢国公回到府里之后,第一时间招来了自己的儿子卢靖,开口就问:“靖儿,你对巡防营的掌控如何?”
“父亲问这个干什么?”卢靖心头一跳,抬目看向卢国公。
“今天宫里发生的事,你也在场,有什么想法?”卢国公不答反问。
“儿子是臣,身为臣子,自然是君上怎么吩咐,儿子就怎么做。”卢靖一板一眼的回答。
“你没发现陛下和太后都不正常?就像是,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一般?这等情况下陛下颁布的圣谕,显然是不妥的,我等身为臣子,难道就这眼睁睁的看着?”卢国公一脸的狐疑。
“儿子没发现没什么不妥。”卢靖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卢国公发现儿子的表现和平常截然不动,终感觉到了不正常,不由盯着他问了一句。
“父亲,为了我们卢氏一门的安危着想,我建议父亲莫要听姐姐的蛊惑,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陛下退位也好,不退位也罢,我等只要谨守君令和朝规,不偏不移,就不会出差错。”
“若是谁觉得陛下现在是脑子进水了,中邪了,企图清君侧,驱邪,或干脆趋机干点其它的什么,那么,等待我们卢氏一门,或者说等待有这种念头的人,将是万劫不复。”卢靖叹了口气,一脸语气深长的对父亲道。
三个月前发生在慈宁宫的那一幕带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了,那样的手段和气势,已经超越了人力的范畴,凡人,在她在前根本没有任何抵挡的余地。
皇帝和太后一个被逼得自尽,并在临终前下懿旨,坦然承认自己的过错,一个顺着太后的话要下罪己诏,退位遁入空门赎罪。
迫于圣旨,这三个月来,除了事发当时在场的人知道之外,卢国公也好,太子也罢,或宫里的一应妃嫔对此皆一无所知。
他卢靖有野心不假,却不是没有自知之名之人,在满门的性命和野心之间,显然性命更重要一些。
“是,是她去了宫里,找了太后和陛下?”卢国公不是蠢人,卢靖的话音一落,他就想到了某种可能,一张老脸顿时变得煞白如纸。
卢靖看了父亲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书房。
正阳殿内,江皇后强行控制着心里的恐惧,对坐在她对面的江侯爷开口:“哥哥,太后和陛下,怎的突然会,突然会......”
“你问我,我问谁去?”江侯爷一脸的烦躁。
“不,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哥哥,你出宫去找瑾儿,还有宗室......”江皇皇脸色反复变化了几次,终一咬牙,附耳对自家兄长叮嘱了几句。
第三百二十一章、众臣心事
去年刚上任的大理寺卿、百姓称为青天阎王的冯铁冯大人,自从宫里出来后,整个人都是晕呼呼的。
他只觉得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这好好的天,咋说变就变了呢?
二十五年前关于前太子的那章案子的起因,他并不清楚。
他那时候还年轻,刚中进士不久,不过是刚受命外调的一个小小县令,但是,这不妨碍他对前太子、和前阁老的好印象。
他也是大族子弟,入京会考之前,并未与太子打过交道,但关于太子、周阁老的名声,他却不只一次听人提起。
他参加会试的那一年,主考官是周阁老的儿子,在京期间,机缘巧合之下,见过太子几次,还有两次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就这几次短短的接触,就让他对前太子的印像非常好,当时太子的声望在朝野之间,可谓是如日中天,所有人都以为太子上位是板上钉钉的事......
谁知道,他被外派出任县令的第二年,太子和太傅就被冠以叛逆之名打入死牢,满门抄斩。
他当然也怀疑这事,以太子和周阁老当时的影响力,他们如若真要谋反,先帝根本就抵挡不住。
可他当时不过一末流小吏,这样的事,哪怕明知有问题,他也没有能力做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秉承自己出仕的原则,好好的做一名为民请命的清官。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尘封了二十五年的往事,会以这样的方式,突然被揭开......
因心里一直在想事情,整个脑子都是乱哄哄的,回到家,迈进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幸好被张青眼明手快的给扶住。
正在门口指挥挂白幡的冯夫人见状,忍不住开口道了一句:“夫君,可是太后......”
“哦?嗯,是,你们都准备一下,今晚上就要入宫为太后守灵了。”冯大人被门槛这么一绊,再加上夫人的声音,终缓过神来的,他抬目看了夫人一眼,心乱如麻的应了一句。
本朝规定,宫中的皇帝、皇后、太后驾崩,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家属都要入宫守孝,冯大人如今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冯夫人和冯紫樱按制都是要入宫给太后守灵。
“夫君,你怎么了,怎的这般魂不守舍?”与他相信相伴了二十多年,对他相知甚深的冯夫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等他走进内室,不由跟过来声轻声问了一句。
“我在想前太子的遗孤是谁。”冯大人下意识的答道。
“什么?”冯夫人下意识的抬声了声调。
“哦,没什么,你去准备入宫事宜吧。”冯大人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微吃了一惊,连忙摆了摆手,冯夫人满目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好再问,只能转身离去。
“爹。”冯夫人离去不久,冯紫樱走了进来。
却是冯夫人离开之后,有些不放心,就跑去找女儿,将冯大人的异样给说了,冯紫樱这才匆匆赶来。
“难道是他?”冯大人闻声抬目朝女儿望了过来,脑中突然电光石火般闪过一张脸,不由脱口道了一句。
“什么是他?”冯紫樱一脸的狐疑的看着冯大人。
“哦,没什么,对了,紫樱啊,那个木小姐最近是不是还在京城?”冯大人回过神来,问。
“好像是,她三个月前送我回来后,离开了一段时间,不过最近又来了,就住在月泉楼。”冯紫樱答道。
“太平和燕旭也来了?”冯大人又问,冯紫樱点了点头。
“知道了,你下去吧。”冯大人愣了一愣,随后挥了挥手。
不说冯大人这边的心事,但说左相岑阁老回到家中不久,很快就有很多官员来到了他的府邸。
六部尚书,除了林尚书之外,其它五个一个不落,都来了。
这些人一看见老丞相,就团团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开口:“岑阁老,你说陛下这是怎么啦?若是查出当年的事件真如太后懿旨所言,难道陛下真要下罪己诏?”
“你们问我,我问谁去?”岑大人面无表情的看了大家一眼,他现年六十三,二十五年前太子谋逆案发生的时候,他已是四品京官,对当年发生的事比在场的人都清楚。
“可,可咱们难道就这样不闻不问?这事,若一旦证实是真,又由陛下亲自宣布下去,那简直是泼天之祸啊,陛下引咎退位容易,他退位之后,大齐该怎么办?”
“陛下都引咎退位了,太子自然更没资格上去,那前太子的遗孤,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有能力也就罢了,若是个从来没受过系统教育的普通人,那,大齐岂不是危矣?”
“要知道,在我们大齐周边,还有四国虎视眈眈......”吏部尚书陈方平忍不住脱口道。
“陈尚书,请慎言,这是皇家的事,我们做臣子的不好干预,陛下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想必不会没有万全之策,至于周边列国,有无生罗刹在,一时半会,想必没人给对我们如何。”岑大人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了一句。
众人一听,顿时噤声,是啊,他们差点忘了这尊杀神!大齐和东突,西番还有北济僵持了两个多月的战争,因此女从天而降就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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