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陪伴陛下已久。陛下即使是去看看妹妹,这又如何?”姜珞云低下眸去,用剪子剪断线头,这样问道。
徐芷妤却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低眉一笑。
她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方缓缓的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王妃,你可有想过,宫中早有流言,说陛下昔日宠爱宸妃,只是因宸妃容貌肖像王妃你。可如今正主已出现在宫中,陛下却不肯接王妃的礼物,这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情分淡了。
加之,这些日陛下与楚王妃渐行渐远,可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
她望着姜珞云瞬间的脸色变化,轻轻的,继续道:“陛下到底宠爱宸妃这么久。或许陛下的初心,的确只是为了一个替身。然而时过境迁,王妃远在廊州。而随着接触,若是陛下已经移情,真心喜欢上了那个替身呢?”
姜珞云脸色一变。
说到底,她留在宫中,亦是名不正言不顺。她所倚仗的,最终也不过是传言中的陛下的那点真爱的情分罢了。
徐芷妤皆看在眼里,便知她已戳中了姜王妃的痛处。
姜王妃出身高贵,素来也是以端方贵女的准则要求自己。
她面上永远高贵善良、无欲无求。即使察觉到陛下移情,为了自己的颜面,也断断不会问出口来。
但这件事便如一根刺一般,不着痕迹的扎在心里头。日子久了,便血肉模糊。而她又时时不会忘记端着身份与温婉的模样,旁人自然看不出分毫。
姜珞云浅浅吸了一口气,方调整了脸色,抬起头来,淡淡道:“贵嫔娘娘,你说这些,又是何意思?”
徐芷妤的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意,抚了抚发间的金累丝琉璃步摇,轻轻说:“本宫想让你的妹妹离开长安。想必王妃心中,必定亦有如此想法。不如,你我二人合作。”
虽然,她亦更想让姜氏一蹶不振,但她尚分不清姜氏姐妹的感情究竟深不深。
况且,如今的姜念念有顾长卿做靠山,一般人又如何能明目张胆的动得?
而想必……姜珞云,也是希望她这个妹妹能离开长安的。
因为只有如此,在这两张极为相似的容貌之中,昭帝才会记住留下的那一张脸。这就是姜珞云的机会。
所以,楚王妃自然愿意同她一拍即合,想来这么做……也不会太违背姜珞云的本心。
果不其然,姜珞云听闻此话以后,竟也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反倒垂下眼睫,显然陷入沉思之中了。
徐芷妤不由勾了勾唇。
许久,姜珞云才抬起头来,温声问:“所以,贵嫔以为,我们该怎么做,才能送念念离开长安?”
徐芷妤似乎早已想好,淡淡的回道:“她是陛下的宠妃,陛下无论如何都会保她。所以,自然要由太后出面了。”
虽然,她并没有必要对这个妹妹下手的。但是容貌如此相像的姐妹,注定有一个是要离开长安的,而她自己,绝不能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姜珞云握紧了手中的绣针。
……
端慧太后崇尚佛法,故而太后宫中的佛堂内尽是礼佛所用之物。都是由专人看管,且不容旁人接触。
所以,三日以后,当姜念念听说太后礼佛所用的被人玷污之时,心里也不由本能的一沉。
这些日,虽然抱病故意不去见男女主,但是太后那儿,她却是常去的。
前些日陪伴太后前去礼佛的人便是她,可想,若是礼佛之物被人玷污,后宫中自然第一个会联想到她的身上。
而她之所以对这件事尚有印象,是因为在原著里,女主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过殷惠妃。
殷惠妃之所以被彻底扳倒,便是因得罪太后,最后不得不舍弃儿子,被送出了长安城。
玷污礼佛之物,便形同玷污佛祖,在太后那样虔心之人的眼里,自然是大不敬。
只是姜念念没想到,这一次,女主却用了相同的手段来对付她。所以,当此事一传出,她便清楚是徐芷妤的缘故了。
她思来想去,唯一不明白的,便是原主只是个炮灰,还是个替身,应该完全不需要女主这样开足马力来这样对付她吧……_(:з)∠)_
太后长乐宫那边已派人来请姜宸妃了,贞宁看上去显是有些着急,几乎哭出声来:“娘娘素来孝顺太后,怎么可能做过那样玷污佛祖的事!娘娘,要不要派人先去给陛下说一声?”
姜念念却自顾自挑着各式的衣裙,说:“傻丫头,你不必担心了,我自然知道该怎么解决的。你先替我换一身素净点的衣裳,咱们一起去见太后吧。”
贞宁想起她们家主子从来娇纵,直来直去的性子,不免很是担心。
但太后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又怎么会轻易被人蒙蔽呢。
而且,这一段陷害殷惠妃的大致情节,她还有印象的。所以,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虽然她也不想惹上女主,但既然已来了,只能好好的回报一下她的良苦用心了啊。
第25章
姜念念只挑了一件鹅黄及胸襦裙, 是极清爽水润的颜色。贞宁见衬得主子肤白胜雪,唇如朱砂, 竟如海棠般动人, 不由看得怔了一下,垂下眼笑了笑道:“娘娘, 奴婢实在是不懂,为何娘娘这些时日都不争宠了?”
她用沾了梨花水的青玉梳篦给姜宸妃梳头,一面叹气:“奴婢觉得,陛下到底是疼娘娘的。虽说从前宫中有一些关于陛下与楚王妃的流言, 可这么久过去,娘娘也不止于此, 这么久都抱病不见人吧。”
姜念念一边将发上娇艳的步摇取下, 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一边叮嘱:“以后可不要说这些话了, 现在我们要去见太后, 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嘴。”
贞宁只能讪讪道了句“是”。
她们到长乐宫的时候,太后已命内廷司的人等着宸妃了。
姜念念请过了安,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除了嘉贵嫔、何才人, 姜珞云却是竟也在这儿。
她已有很久没有见到原主这位姐姐,除了她上次邀她来吃酒。也没去见男主,其实是想让男主和平的得到白月光, 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嘛。
但是看上去, 这位白月光好像也没有想象中这么意满志得啊。
“宸妃, 你来了。”太后抬头看她一眼,冷淡道了句。
“太后,”姜念念敛了心神,将茶端上去。眨了眨眼,仍是轻声说:“臣妾明明记得,您甚少这般动怒,如今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惹得您这般不高兴?”
端慧太后看了她一眼,神情松动了一些,仍旧是意味不明,倒没立即说什么。
而她身边的齐嬷嬷却是脸色不大好:“宸妃娘娘!请随老奴前去太后娘娘的佛堂一看,一切便明了。”
齐嬷嬷命人将隔扇打开。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姜念念还是对眼前的这一幕有些讶然。
太后这宫里的佛龛乃顶级的金丝楠木所制,下雕着莲花宝座。里面盛着的,便是金漆佛像。佛像神态端庄慈祥,通体漆金,便是极为神圣不可侵犯的所在。
太后崇佛至极,昭帝又事母至孝,这尊佛龛乃是陛下亲自监督司造处完成,故而地位非同一般。
然而,在金丝楠木佛龛的边缘,却显而易见木漆的掉落,露出一摊刺目的白色来,显得狰狞而突兀。
——显然不是木漆随着年月加深的正常剥落,而是有人故意动过手脚的。
据说太后每日礼佛时尚未发现,然而今日一早齐嬷嬷奉命清扫时才察觉了异状。
姜念念勉强按压住内心的疑虑,才问:“齐嬷嬷,本宫记得上次本宫离开时尚且好好的,而这佛龛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齐嬷嬷淡淡道:“回娘娘,这也正是请娘娘过来的目的。”
原按照礼佛的习俗,在佛像前日日需供一盏清水,“水”意表清净、平等、觉。
然而在佛龛被人恶意损毁后,长乐宫立即派人来查了,这才发现,这一回这佛前的杯盏中供的并不是清水,而是腐蚀性极强的酒液。
不仅如此,必定是有人曾将这酒液泼向金丝楠木,故而才会使得佛龛无端受损。
无论是多名贵的木材,装潢过蜡后,遇酒精则变色,呈现出突兀的蜡白色。
正因这酒液无色无味,这才逃过了那些侍奉宫人的眼睛,一直竟不曾发现,供佛的清水已被替换了。
要知道,一樽佛龛受损或只是微末小事,然而真正令太后难以容忍的,则是她尊佛至极,然而在她的宫里头,竟有人胆敢对神佛不敬!
这时姜念念已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
她将那杯盏执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觉着有些不对。
——这味道,哪里是普通的宫中酒液,而是她平日喜欢在昭阳殿搜集的果酒。
因为在原著里面描写的,民间的南香烧酒其味辛甘醇烈,其清如水,尤其美味。所以她才悄悄托小宫女去民间购得正宗的民间果酒来。
然后再藏在宫里头慢慢吃。
“……”
所以姜念念如何都没有想到,这酒如今会出现在太后宫中的佛龛跟前!
而且拜佛大多在初一与十五,上一回十五的时候,替太后来替换清水的便是姜念念。
“宸妃,”太后揉了揉额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缓缓问道:“佛龛受损,在这宫中,你素来是接触这佛龛最多的人。而且有人说,这杯子里的酒,可是出自你的宫中。你该当如何解释啊?”
姜念念勉力平复了下心神,将此事捋了一遍,方淡淡的道:“太后娘娘,佛龛受损,臣妾的确该当看管不力之责。然而这酒,却的确与臣妾毫无半分关系。”
太后看她一眼,“哀家问过楚王妃了,她亲口承认,阖宫上下,便唯有你宫里藏有民间的南香烧酒。难道这还是与你无关吗!”
姜念念听得心里不由得重重一沉,下意识看向姜珞云。
姜珞云却是生硬的挪开视线,纤细玉白的手指似是攥了一下,连望都不曾望过来一眼。
“妹妹,对不起。”她敛气屏息好一会儿,才说:“你上次让我过去吃酒,我便知晓你宫中藏有这民间的烧酒。姐姐当以为你只是喜欢,却没想,你会瞒天过海,用这个亲手损毁太后娘娘的佛龛。”
她缓了缓,方抬起眸来:“念念,无论如何,你都万万不该利用太后来玩闹。事已至此,不若便向太后认罪。太后满心仁慈,定不会重罚于你。姐姐这么做,亦是为了你好啊。”
那双眼睛水润莹润,叫人以为尤为清明。
然而这话说到后头,姜珞云已有些底气不足。
姜念念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
她只知道,原著里这件事是徐芷妤一手策划。然而姜珞云会和徐芷妤一起,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的。
但很快她便猜到了,白月光既然是重生的,那就一定会努力留在长安城,用男主的气运弥补自己的不足。
所以在这个时候,她这个容貌相似的妹妹对她而言,便只是一个威胁了。
所以她就会与女主合作,为的就是让这个替身妹妹远离男主。
然而按照女主的习性,白月光却多半成了女主手里的一把刀。在原著里面,女主之所以能横行后宫这么多年,有一个缘由,便是她从不主动出面得罪贵人。
想至此,姜念念的眸色变淡了几分。“姐姐,你确定这损毁佛龛的酒是我宫中的么?”
姜珞云淡淡的说:“这宫中便只有你会私藏民间的酒。”
姜念念不再多说什么了,转向了太后,屈身行礼:“太后娘娘,如姐姐所言,若只有臣妾宫中有民间的南香烧酒,那臣妾还用此物损毁太后的佛龛,岂不是太引人注目,臣妾自然不会这么做的。太后可否想过,或是有人知晓臣妾的习惯,所以故意从民间购买此酒,以此栽赃嫁祸?”
姜珞云忙道:“整个宫中只有我知道你私藏此酒,旁人又不知晓。你便是想要瞒天过海,也是有法子的。”
姜念念不由微微低垂着头,纤长的眼睫悄然低垂下去。小姑娘飞快的看了太后一眼,眼睛娇美水润的,看上去实在叫人心软。
太后神情一松,眼底柔和些许,叹道:“可管事嬷嬷都瞧着的,宸妃,上一个进这佛堂之人,可正是你啊。”
姜念念却道:“太后您明察秋毫,自然不会请轻易为人蒙蔽。可这宫中宫人万千,若是趁着无人看守的时机入内,嫁祸臣妾。臣妾以为,管事嬷嬷却也难以兼顾。”
太后下意识看向齐嬷嬷,齐嬷嬷却说:“太后,宸妃所言虽说有理。不过……如今所有的证据的确都指向宸妃。奴婢倒觉得,宸妃仍负着最大的嫌疑。娘娘,事关佛祖,还是要命人好生审理才是。”
毕竟,这么大个宫中,除了不守规矩的宸妃,也没有人会在自己宫里头私藏民间的烧酒了。
这时,方贵人小声嘀咕一句,“除了姜宸妃,从前被陛下娇宠成了习惯,还有谁会没事去藏宫外的那些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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