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姜宸妃而言,容色或许并非是她最大的筹码,却一定是最有利的。
在那样的场合上,端庄、得体,智慧、善良,都不足以成为最养眼的东西。
然而容色就可以。
所以呀,原主这样顶级的美人,大概是她见过难得把自己的一手好牌打烂的人吧。_(:з)∠)_
贞玉却没急着回答,反倒是若有所思,这才问道:“……所以,难道娘娘还是想要争宠的吗?”
姜念念垂下眼睫,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滞,唇畔的笑容变淡,最终淡然道:“不想,一点都不想。只是,我却也要需要陛下做一些事情罢了。”
比如,惩罚方贵人、还有静贵妃。
贞玉仍是不明白,不过听着听着,看自家娘娘的目光就更带着几分崇拜了。
宸妃的銮驾停到陆雅嫔宫中时,陆雅嫔早已梳妆好,在门口等着迎候了。
按照姜宸妃的嘱托,她今日的衣装颜色极淡,即使是脸颊上的病色,也丝毫未用脂粉掩盖。
远远望去,倒果真有几分病美人的意味,淡雅中带着几分让人怜惜的病弱。
然而,陆雅嫔今日初见到姜宸妃时,便同是女子,也不由微微愣住。许久,才颇有深意的缓过神来。
“娘娘,很好。”她缓缓的笑了笑,这次福身行礼道:“嫔妾祝娘娘今日得偿所愿,事事如意。”
姜念念眼睫微垂着,心照不宣,握着她的手说:“那姐姐可记得我说的那些话了?等一下,我会劝说太后让你代替方贵人,演奏兰陵王入阵曲的。”
陆雅嫔迎上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心中微微收紧,才点了点头:“是,娘娘。”
不知为什么,或许只是出于一种久留在深宫的本能,她总是觉得这位宸妃娘娘有些变了。
从前提及这位宠妃,众人的眼中也不过是再娇纵不过的世家女子。能得陛下的恩宠,也不过是由着这张肖像楚王妃的脸罢了。
可是现在,……她却也觉得,宸妃似乎在引着别人在往前走。所有的发展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的。
就像是她,她有多不喜欢顾长卿对她暗中的好。到了如今,却还是在乖乖听她的话,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
九宾礼的地点设在宣华门前,坐南朝北,高耸入云,昭示着泱泱天朝的天威。
而天子座下,便是九宾。九宾之首,自然是大邺朝堂的实际掌权者,即内阁丞相。
正在宴会开始前,身边的大宫女前来给静贵妃通报,低声回道宸妃与雅嫔到了。
静贵妃听到这句话,笑容都有些凝固,“她们们怎么来了?”
若是往昔,宸妃身为最受瞩目的宠妃,后宫又无皇后,所以她的位置应当是最靠近陛下的。
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宸妃很多日都不见陛下,陆雅嫔又生了病,静贵妃只留最偏远的位置给她们。她还以为宸妃这样要面子的人,是不敢来了。
否则,昔日的宠妃,今日颜面又往哪儿搁?
“娘娘,”方贵人向殿门那边望去时,却忍不住下意识轻呼一声:“您看宸妃,她这是究竟想做什么?!”
姜宸妃本是从殿偏门入的,却偏生让很多双眼睛都忍不住落到她身上。
她今日选了时下长安最流行的花钿妆法,贴花钿,点口脂,都是极淡的颜色。
瓷白的额上贴着的花钿是小鱼形的,似是盈盈折射着光晕。除此之外,菱唇上的口脂亦是引人注意,水润中稍稍显出一抹嫣红来,唇如朱丹,柔美娇嫩,足以勾走人的心魂了。
在这一时间,似乎殿内所有宫烛的光彩都落在了她的脸上,声音都在逐渐平息。
偏生这妆容又极妩媚,引人注目。娇美有余,端庄却不足,故而不适合后宫嫔妃。太后威严之下,根本没能在后宫流行。
然而宸妃今日倒是大胆,一时间,殿内的风头竟都被她盖了去!就连陛下的目光也不由落在了她的身上。
整个后宫,也只有她姜宸妃敢啊。
方贵人握紧了帕子,指尖都有些泛白。
那种危机感再次漫上心头,因宸妃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却让她本能的不安。
静贵妃略微蹙了蹙眉,冷道:“陆雅嫔怎么过来了,她不是病了吗。还有姜宸妃,怎么竟也会出现在这儿?”
方贵人目光落到姜念念身上,眼底嫉恨之意深了些。
“宸妃这般装扮,哪里是参加九宾之礼的,分明是来引诱陛下的。”她声音本就娇婉,带着点冰冷,听上去也是极委屈:“嫔妾早就告诉过娘娘,不可让宸妃参加。说不定,宸妃今日过来,其实来给娘娘您难堪的。”
如今,静贵妃才是名义上的后宫第一妃,姜氏仅凭一张脸便把她压制住,不正是在给她难堪吗。
“罢了。本宫哪里想到她会出来。”静贵妃皱眉,叹了口气,淡淡提醒道:“你要记得,陛下就在前面,你勿再多言了。”
方贵人声音一哽,只能讪讪应“是”。
然而在静贵妃自己的心里,却更是不悦的。
姜氏那样狐媚子的打扮,难道已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当今的宸妃了吗!
却敢公然这般不端庄,简直就是有失体统!想在众妃之中出风头,却不分场合时机,也不是这么出的。
……
嫔妃前来宣华殿,都是要先给陛下与太后请安的。
而瞧着姜宸妃行完礼后,昭帝嘴角一扯,淡淡看着她,语气微沉:“宸妃,九宾之礼上,关系到大邺颜面,为何要这样装扮?”
不过他心里却并不疑惑,宸妃少年时就张扬,如今这般也没什么奇怪的。
姜念念却轻软道:“是因为关乎大邺的颜面,臣妾才如此的。”
根据小说里的描写,大渝人多生活在草原上。那里的女子轮廓深邃,五官精致,高鼻深目,故而容貌多异于南方风水养的女子,惹人注目。
而居住在草原附近的大邺人,却因日光的长期暴晒导致皮肤偏黑,相貌平平,又不得大渝高鼻深目的天然基因。
甚至,对于这种差异,大渝人只觉所有大邺人都是这般皮肤坳黑的模样,久而久之,大渝百姓与贵族之间竟有了“长安多丑女”的传言。
所以,姜念念告诉陛下,她这么做确是为了证明长安的风水亦可养出佳人的。╭(╯^╰)╮
她又道:“臣妾还想到了一事,今日是宾礼,大渝却有很多地方从心底轻视大邺。故而,为显大邺钟灵毓秀、国风亦是有容乃大,陛下可记得。雅嫔曾是琵琶国手。”
她眨了眨眼,才说:“今日,若是雅嫔姐姐同他们演奏一曲,一介妃嫔尚且有出神入化之技艺,定能让他们对大邺心服口服!”
她难得在自己跟前这般善谈,昭帝一时有些失神。在片刻之后,心底又有些笑意溢出。
静贵妃却道:“陛下,太后,宸妃妹妹心思虽正,可这九宾之礼,却是先祖传下的最为隆重的国礼,自然要寻最妥帖的人去。臣妾肩负提醒之责,倒是觉得,方贵人这些年技艺精湛,进步尤大,臣妾听了她的琵琶只觉得妙,太后与陛下倒可以给她一个机会。只是,若是陛下恩宠,臣妾自然不能说什么了。”
昭帝垂眸,淡淡的道:“自古大邺民风开放,宫廷之风更是如此,静贵妃固守陈规固然好,可也未免太保守了些。雅嫔曾是国手,与朕又难得一见。至于方贵人嘛,以后总是有机会的。”
静贵妃笑意渐淡。
或许陛下不是想听陆雅嫔演出一曲兰陵王破阵曲,而只是因为这个提议是姜宸妃所提,故而他这才会答应!甚至还出面反驳她的提议。
静贵妃还愈再劝:“可是陛下,难道宸妃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可开这般纵容的先河啊……”
“哀家记得,自古先朝便有贵妃杨氏,同玄宗合奏霓裳羽衣曲。想来陛下的雅嫔,也不会输给杨贵妃。”
太后看了看雅嫔这孩子,却笑着道:“雅嫔,你的琵琶技艺也曾是练得出神入化,哀家第一次知道你,便是因那曲十面埋伏。如今这么多年不拿琵琶,手可生了?”
雅嫔咳嗽几声,才低声回道:“回太后,嫔妾其实一直都有练习。只是这里是后宫,明面上做这样的事情有失身份,故而才不敢在太后与陛下跟前献丑。”
太后却摇头,笑着说:“自不会如此。哀家与陛下都是容人之人,你们这些后宫女子啊,反倒是太重规矩了。”
然而,同时,她却察觉到雅嫔身子不好,今日一见,气色似乎更是苍白了些,看上去极是虚弱,不由问道:“你难道又病了?”
雅嫔垂眸许久,似有些犹疑,才俯身道:“只是小病痛罢了,有劳太后挂怀了。”
太后脸色微变,看向静贵妃:“静贵妃,你主理六宫,雅嫔既是病了,哀家为何不曾听你说过此事?”
静贵妃身子轻微一僵,一面替陛下斟酒,笑意温婉:“雅嫔的身子一直不好。前几日也的确是病了,臣妾才派了太医前去查看。太医也来回禀过,说雅嫔此病并无大碍,只需假以时日,悉心调理便可。这才……没来打扰您与陛下。”
太后眯了眯眼睛,却见陆雅嫔体态虚弱,面色更是苍白,哪里像病得一般的模样?
这孩子又生来是隐忍的性子,只怕已受了后宫不少磋磨了。
她移开了视线,冷淡问:“哀家竟不能知此事么!静贵妃,你打理宫务,是不是,连太医的医案都敢阻隔?”
静贵妃心中一紧,面上仍是镇定的,起身请罪道:“太后恕罪。许是底下人做事不尽心,竟忘了将此事呈报长乐宫,臣妾定会好生责罚,以正宫闱。”
昭帝见此情形,看了姜念念一眼:“母后,大渝使臣便即将要入这宣华门。母后若是要追究,也等礼毕了罢。宸妃,你也快下去坐着罢。”
太后遂挪开视线,抿紧了唇,沉声道:“静贵妃,礼毕以后,务必派太医前来回禀哀家。”
静贵妃嘴上应“是”,然而一颗心却仍旧是提着的,不轻不重的剜了陆雅嫔一眼。但在同时,却迎上了姜宸妃那双精致的瞳孔,她的眸色疏淡到了极致,又透着若有若无勾人的妩媚。
她的心中不由重重沉了一下,顿时有些许不安溢上心头。
姜宸妃为何会提议让陆雅嫔奏兰陵王破阵曲呢!这出舞曲,分明是她今日特地给方贵人安排的。
太后也糊涂,竟将雅嫔与先朝的杨贵妃作比,那不正是一介亡国之妃么。
陛下与太后喜好琵琶清雅,笔墨书香。这在宫中人尽皆知,而静贵妃曾嘱咐陆雅嫔好生练习琵琶技艺,就是为的有朝一日用以巩固君心的。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却被陆氏抢了先!
更何况,她还是病着的,谁知道太后与陛下会不会发现什么。
方贵人的脸色早已是煞白了,酸涩道:“……娘娘,今日姜宸妃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嫔妾可练习了许多日,如今肩还疼着……她为何说什么,陛下就答应什么?”
静贵妃闭上了眼,却是冷淡道:“宸妃今日来,就是为的在陛下跟前截胡的。你既懂得悉心练习,又为何不懂使些手段呢!”
方贵人揪紧了袍角,讪讪道:“论起使手段,嫔妾自是比不过宸妃了。”
静贵妃:“罢了。今日不出什么差错便好,以后再寻机会,去笼络陛下罢。”
方贵人只能说:“……是。”
……
九宾礼伊始之时,便都是九宾迎客、两国公卿交换国书、商议国策这样郑重的大事。
待到国事礼毕,才有国乐起,司乐坊训练的舞姬奏舞。皆是一袭红衣,美不胜收。昭帝又命人将酒呈上,一时间,宫殿内气度、威严俱有,昭显了大邺的雍容气度。
到这时,气氛才和缓了些。
大渝的出使大臣齐鲁,却是十分年轻清俊,是大渝的大司马,微笑着道:“丞相大人,说句冒犯的话,我在家乡的时候,就时常听说什么长安多丑女。可如今亲临,才知着实是我们目光短浅了。”
顾长卿敛眸,唇畔漾着浅笑:“齐鲁大人为何这般说?”
齐鲁却道:“我在大渝时,只知道长安有顾长卿大人这样的举世良臣,却不知长安还有宸妃娘娘这般雪肤花貌的女子,大邺果真是人杰地灵。难道不是唯有长安这样的风水宝地,才能娇养出这般美好的女子么。”
他曾听闻前辈提起过杨贵妃的传言,如今一瞧,或许便是姜宸妃这般惊艳的容貌罢……
顾长卿则抬起眸来,不着痕迹的向宸妃望过来一眼。他淡淡一笑,却冷淡的道:“宸妃娘娘固然好,却也不是大人可随意观评的。宸妃是大邺的宸妃,而你到底只是个外族之臣。”
齐鲁一顿,微微眯了眯眸子,饶有兴致。
为何……提及姜宸妃时候,他竟敏锐的在顾长卿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氛呢?
要知道,对于顾长卿这样的对手,他们要找出一点点软肋来,可是难上加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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