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只是轻轻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了。“自是即刻去见太后了。”他冷淡的扔下一句。
而陆雅嫔望过去的时候,竟觉得顾丞相今日走的步伐极快,背影甚至微微一滞。
她有些失落的站在了原地。
……
而在长乐宫中,姜念念沉思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太后已察觉到她的为难,便问:“怎么,这个问题,难道宸妃觉得很难启齿么?”
陆雅嫔的宫中搜出了姜宸妃的夜明砂,而夜明砂绝不是寻常之物,宸妃的反应更是说明了如此。
早些时候,宸妃与顾长卿的流言便传得满宫皆是,如今一瞧宸妃的反应,却坐实了她的猜想。这夜明砂,便极有可能是丞相送入宫中的了。
静贵妃察觉了太后的心思,亦不忘添油加醋:“太后,且宸妃妹妹的宫中搜出的夜明砂,品次竟在宫中的之上。臣妾却也觉得十分可疑。这长安城,能比皇室更盛的,还会有谁呢?”
姜念念淡然的弯唇,微微一笑,才屈身道:“太后明察,夜明砂全是臣妾母家安国公府的。臣妾见雅嫔久久未能服药,恐有性命之虞,这才托母亲特地将药带入宫中,并且转赠给雅嫔姐姐。”
她一顿,故意将话题引到静贵妃的身上,不轻不重的问了句:“那贵妃娘娘,按照您的说法,又觉得臣妾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呢?”
静贵妃却是冷笑一声:“夜明砂如此珍贵,民间皆不可得,安国公府又哪里能寻到?!”
姜念念沉吟片刻,才平静的道了句:“臣妾听母亲提起过一句,似乎……是丞相大人所转赠的。家父年迈,丞相大人素来体恤将门,这才命人将东西送来。姐姐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静贵妃冷淡的挪开视线,她显然是不信的。
而太后的神色,看上去却也是半信半疑。“宸妃,你可知你今日所说的每一个字,哀家都会去查的。所以,你不可有一字欺瞒哀家!”
姜念念这才屈身,恭谨的说:“请太后明鉴,臣妾绝不会骗您。”
一时间,殿内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静贵妃却自然不忘继续挑拨。
齐嬷嬷见太后神思疲惫,低声安抚道:“娘娘今日确是辛苦了,好不容易解决了雅嫔娘娘的事,太后要不要将这件事放放,日后再查?”
太后却摆了摆手,冷淡道:“事关皇家颜面,怎可如此儿戏!”
齐嬷嬷见太后如此,瞥了那姜念念一眼,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先是让陛下选她当替身,宠得六宫侧目,如今又与当朝第一大权臣风言风语。所谓祸水,也不过如此了吧!
姜念念却还是那般镇定如初,静贵妃瞧了瞧她的神色,心底冷哼一声,目光竟如同看一件死物。
……姜宸妃的夜明砂,很大可能便是顾长卿所赠的。而如今这件事已引起了太后的怀疑,一个连太后都不再信任的人,看她又如何能逃脱这一局!
……
夜幕如许,总是安静的。正在这时,外头却有人前来回报,说丞相大人深夜求见。
太后面容顿时微僵,“这个时候,顾长卿又怎的会来?”她下意识的向姜宸妃那边看去。
姜念念亦是讶然,却自然的接过话来:“臣妾也正疑惑呢,若这宫中无人传召,丞相大人……有事也不至此刻入宫罢。”
太后抿了抿唇,仍旧存了怀疑的心思,让丞相进来。
顾长卿向太后行完礼后,目光淡淡的看了姜念念一眼,见她毫无异样之色,才不疾不徐的问道:“太后深夜召见臣,可是有什么事么?”
太后瞳孔微缩,愣了一下,却说:“哀家深宫一介妇人,自是从未召见顾卿入宫!”
顾长卿如今是皇帝要倚仗的人,更是先帝最信任的臣子,当今的庙堂第一人。而她虽贵为太后,却到底身处后宫。所谓后宫,便是都要给朝局让步的。
所以,又怎么可能在深夜,将当朝丞相召见入后宫问话?!
“哦?那这当真有些意思了。”顾长卿在微微一顿后,像是迅速明白了还是什么,唇畔反倒噙着些许淡笑。
他微微一笑,道:“那还望太后明察,给臣一个交代。敢假传您的懿旨之人,究竟是谁?”
而反观姜念念,则是从头至尾的十分淡定。她说:“太后,臣妾自知您忌讳后妃与朝臣接触,更何况如今太后正在严查夜明砂的出处。所以……”
她故意一顿,话锋一转:“臣妾只是害怕,恐怕……是有人要加害臣妾,故而故意以您的名义,召见丞相入宫啊。”
见姜宸妃这般从容,静贵妃却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胡言乱语!你身为陛下嫔妃,若当真行为有度,又觉得谁会加害于你!”
姜念念缓缓一笑,上前一步,却停在她的耳边,轻轻反问道:“让这后宫变得这般防不胜防的,不正是娘娘您么?”
静贵妃面色迅速的变得苍白起来。
姜宸妃既与顾长卿多有流言,自然懂得要避嫌。那么最有可能在这个风口浪尖假传太后懿旨召丞相入宫的人便不会是她!
太后自然也是想得到的。
……如此,那又会是谁呢?
周遭的许多目光已落到她的身上,静贵妃眼底的情绪已由得意逐渐变成了惊恐。
她终于是明白了。
如今姜宸妃要害的人就是她!她如此坦然的将丞相叫入宫中,不仅是要洗清这夜明砂的来处,还要反将一军,让太后误以为她在陷害宸妃哪!
静贵妃思及此,忙转向太后跪下道:“太后,此人自然不是臣妾,臣妾万万不敢假传懿旨!更何况,臣妾心知肚明丞相大人的身份贵重,自是更没有胆子随意召见丞相大人,请太后切勿被人蒙蔽啊!”
姜念念眨了眨眼,却轻软的问:“臣妾所指的今夜假传懿旨的人,又不是您,您又着急什么呢?”
“你……!”静贵妃看向姜念念的眼底已带了些怨恨。“你虽未言明,却事事都指向本宫,你真是好可恨哪!”
太后不由皱紧了眉头。
“假传懿旨,在宸妃自证清白的时候偏偏宣丞相入宫,好借机想证明宸妃与他有私。这长乐宫中,除了你,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她对着静贵妃问道。
静贵妃根本无从解释,姜念念就是算准了,在众人的眼中,她是唯一一个有动机的人。她却只能忍着眼泪说:“太后,臣妾真的没有啊!求太后相信臣妾这一次!”
太后气极,握着茶盏的手竟都有些发抖,厉声问道:“静贵妃,不是你又会是谁?!难道是姜宸妃她自己自投罗网么!”
静贵妃终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太后,宸妃奸滑,并不可信!”
场面终是一度陷入僵局。
顾长卿目光冰冷的凝视着静贵妃,苍白清俊的面容什么表情都无,终是冷淡的说:“太后娘娘,后宫的事,臣本不该插手。只是臣却该提醒太后一句,即使在后宫,陛下不除奸人,便难以平前朝,更难以平天下。”
静贵妃目光一厉,顾长卿如此维护姜宸妃,难道还怕人听不出来么!
顾长卿弯了弯唇,低下眼眸,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姜念念故意让人前往丞相府宣召,让他当场入宫,便是为了嫁祸静贵妃,并打消太后的疑虑的。
——所以,姜宸妃今日竟是已算计到了他的身上。
顾长卿不由有些失笑。
她藏尽了坏心思。既然她需要这个梯子,他送给她就是了。
或许太后之前还可以放过静贵妃,可是因为他的话,就再也不会了。
第38章
太后自然也是明白了顾长卿的意思!
顾丞相已认定假传懿旨的人是静贵妃, 而他方才提点的意思,不过便是让太后亲手惩戒静贵妃, 以正六宫之风。
静贵妃方才只是身子一僵,此刻已全然软了下去:“丞相大人要相信本宫!此事臣妾真的冤枉……为何仅凭因为丞相大人入宫, 便可断定是臣妾所为!焉知是不是有人故意设计, 为的就是陷害臣妾?……”
“闭嘴!”太后的神情却俱是冷淡的, 虽静贵妃是后宫之首, 可这件事惹到了前朝去, 还牵连了这样一个权大势大的大臣子,就不再是她能保得了的了!
“贵妃娘娘, 臣还记得, 接臣入宫的马车,的确有陈府的标致。”顾长卿淡淡的道。
静贵妃则是一脸惊恐的望着他。
顾长卿这简直就是满口胡言!
就算是她派人去接丞相入宫, 又怎么可能用丞相府的马车,她又不是蠢!
可现在,顾丞相为了袒护姜宸妃那个女人,已经不惜在太后面前撒谎了!
“丞相大人, 那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太后揭了茶盖, 垂下眼眸,淡淡问了句。
顾长卿反倒一笑,说:“后宫之事, 臣俱不熟悉, 还不若问问宸妃娘娘罢。”
一时间, 静贵妃指尖重重一颤, 一颗心都冷到了冰窟中。
她从前还对姜宸妃与顾长卿的流言有所怀疑,可到了现在,她不得不是全然相信了。
……若不是如此,顾长卿又怎会事事都袒护着姜氏,更不会如此这般给她递刀!
姜念念眉心轻挑,便向顾长卿递去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眼底夹杂着轻微的笑意。
“臣妾以为,若是静贵妃姐姐继续打理六宫,唯恐不能服众,太后娘娘,”她冷淡的看了静贵妃一眼,转向太后,冷淡的道:“太后若是舍得的话,不若让静贵妃娘娘闭门静思一段时间。如此,也不会在后宫一众姐妹之间落下话柄呀。”
说这话的时候,那双微亮的桃花眼底泛着细微的光泽,少女雪白精致的面庞看上去俱是清冷、而且美好的。
然而如今这张脸落在静贵妃眼中,竟似魔鬼一般!
她身为后宫第一人,就这么被一个小小的妃子夺去了治理六宫的权力。即使将来她再有机会复出,也只能沦为旁人的笑柄罢了,仅此而已……
怪,也只能都怪她素日只当她还是那个娇纵无脑的姜宸妃,竟了时时提防着此女!
太后叹了口气,看了顾长卿一眼,便道:“丞相以为呢?”
顾长卿只是静默的道:“既是宸妃娘酿所言,自是好的。”
太后眉心微皱,也便只能说:“既是如此,那就按照宸妃所说的去办罢。齐嬷嬷,哀家累了,送客。”
她又如何看不出丞相与宸妃之间的关系分同一般?
只是,除了顾及整个皇室的颜面,还有更重要的,便是因着丞相府权势如此之盛,皇帝还需仰仗的地方太多,她身为太后,竟也无法点明什么。
就这样被一个妃子给压在了下头啊。
齐嬷嬷瞧出了太后的无奈,只能道了声“是”。
……
从长乐宫出来的时候,耳边还能听见贵妃怨恨的诘问。
不过姜念念自是都没有放进心里。能解决掉一个,原主就离好的结局就更进了一步嘛。
彼时宫城之中月朗风清,池子里的荷花开了,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暗香,一切都是最安宁静谧的模样。
姜念念走在前头的时候,顾长卿忽然叫住她:“今夜娘娘这般利用臣,难道连一句解释都不愿留下么?”
姜念念听到这句话时,整截身子慢慢杵在了那。
他缓缓的上前一步,清冷的面容难得染上些淡淡的笑意,才道:“臣今夜配合了娘娘的阴谋,帮了您一个大忙。宸妃娘娘,总不至现在连一句话都不说罢。”
他低下眸看她。
姜念念其实本能的对他心怀感激的,甚至会有敬意,然而面上却总是必须要隐藏起来的,因为她的确……还不够了解他。
在小说里面所写的,顾长卿是一个神秘的、背景板大佬的存在。在权势极盛的同时,却也有逾矩犯上的资本。若是得罪他,必是比得罪旁人严重百倍。
她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才眨眨眼说:“本宫原以为本宫所有的小心思大人都明白,无需再说那些虚妄的话了。”
她蓦然微微一笑,语意娇软:“这宫里的事情,又有什么能瞒过大人的呢?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呀。”
顾长卿的唇色却极为冷淡,带着淡笑,语气微沉:“娘娘是不是已断定了,无论在什么境况下,臣会帮娘娘,所以才这般几次三番,将臣当做你手中的棋子。嗯?”
姜念念下意识转过了身去,只觉心里一阵的抓紧,复又松开,她自是没有的!
这个世界的背景是宫城,难道人与人之间的常态不是利用吗。她又哪里敢将顾大佬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QAQ
姜念念勉力使心绪平复下来,最终才微微抬起下颌,说:“若是大人觉得被本宫欺瞒,本宫自当给大人赔罪的。若是大人想什么时候讨要,便什么时候讨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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