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微微一顿,抚住姜念念的肩,温声道了句:“傻姑娘,我不是已经来了么。”
姜念念却轻轻说:“……我知道。”
顾长卿抬起她的下颌,擦去眼角的水渍,问:“那你怎么还快哭了?”
姜念念却好似毫无旁人一般,环住他的腰身,低低道:“大人还好意思问……若是大人不来,我才不会哭呢。”
顾长卿自然是了解她的小心思。
姜念念才不是什么胆怯的姑娘,心底机敏着,今日即便是他不过来,她也能安好无虞的全身而退,不会叫嘉妃算计了去。只是,但凡是小女儿,都会希望自己的夫君,时时都在自己身边护着的。
“可是,我舍不得你哭,便只能走了,是不是?”顾长卿握住她的腰身时,停在她耳边,似笑非笑,道了句:“念念可知你这样,我心疼你。”
姜念念下意识就攥了他的袖袍,娇软道:“大人不准走,否则,我便会哭了。”
顾长卿眼底失笑,神情却仍旧没有什么波动。“蛮不讲理。”他温声说了句。
姜念念眼眶都更红了,“我竟不知道,大人原是这么嫌弃我。”
顾长卿吻了吻她的长发:“我哪里会,待到我们回府,为夫便给你赔罪。记住便是。”
同时,顾长卿却也不轻不重看了徐芷妤一眼,素来淡漠的眼底辨不出什么喜怒。
徐芷妤却被他看得浑身一颤。
她仿佛透过顾长卿那双冷淡的眸子,看清了他心底在想些什么。他是想说,姜念念情深如此,又怎么可能背叛他去勾引陛下呢。
可她还是万万没有想到,顾长卿与姜念念就这样当着天家的面,旁若无人的做起这些温存的事情来。不过,她更没有想到的是,顾长卿是怎样的性情,原他对一个女子温柔起来的时候,竟是这样的模样。
若说原先只是恨与不甘,她如今都已经辨别不清自己心底的情绪了。她争取了这么久,却仍旧是一无所获,心里头,或许便只剩下哀凉罢?
顾长卿又拍了拍怀中的少女,示意她安心。目光却没什么温度,先是掠过了昭帝,继而落到徐芷妤身上,淡淡问:“嘉妃娘娘,这便是你所说的,我的夫人在引诱陛下么?”
徐芷妤堪堪一笑,才有些勉强的说:“丞相大人,若不是姜氏在勾引陛下,陛下又怎会对她另眼相看。大人,你自己心中能相信么?”
顾长卿又问一句:“你确定?”
徐芷妤唇角一抽,对上那双淡漠的眸子,心底却莫名有些胆寒:“……确定。”
姜念念心底一沉,现下才终于明白了女主的用意。
——原来,她却是在这等着的。
徐芷妤早已知道男主可能会来找自己说话,便连同着将太后拉扯进来见证。好给自己扣上一顶身为陈妻,勾引陛下的帽子。如此,既可以毁坏掉原主的名声,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便是可以离间顾长卿与自己的关系。
新婚夫妻,情谊本就算不得多么深厚。更何况,她又曾是宫中的嫔妃,身份自是在这儿端着的。顾长卿也未必会全心全意相信她,此时不除,更待何时呢?
……如此说来,女主可当真是心思深沉啊。
顾长卿嘴唇一勾,却没有什么反应,问:“念念,你有么?”
姜念念双眸娇美,还余着些水雾,听到这句话,却仿佛生气一般,瞧他一眼:“大人,你不信我?”
顾长卿唇角弯了弯,“傻姑娘,我自是什么都信你。”
“嘉妃娘娘,你听见了么,家内已说了,她没有。”当他再度转过身的时候,脸色却已只剩下一丝冰白:“陛下,太后。嘉妃娘娘造谣生事,离间君臣关系,中伤臣妻,请陛下亲自处置!”
这句话,明面上是请求,这般语气与用词,却可以说得上胁迫了。
徐芷妤瞳孔倏然收缩:“顾长卿!你无凭无据,何以证明姜氏清白,断言本宫造谣生事?”
顾长卿微微一笑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念念与我情深义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原丞相大人却也是拿不出证据啊。”徐芷妤沉默一瞬后,堪堪冷笑起来,“顾丞相,那你……也不过如此嘛。本宫原以为丞相大人神通广大,原来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
徐芷妤心中万分刺痛,此时已有些口不择言了,便是太后,也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来。青雪几度暗示娘娘注意言辞,徐芷妤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只是想发泄罢了!
她说姜氏勾引,姜氏便就是有罪了!若不是她主动勾引,顾长卿又怎会着了她的道儿?
姜念念瞧着女主,却觉得她有些神志失常了。她从未看过一个人会这样,不停麻痹自己,却能将脏水拼命的往旁人身上泼。
“徐子贸。”顾长卿忽然沉声道。
徐子贸神色一凛:“大人有什么吩咐?”
顾长卿直视着徐芷妤的眼睛,一字一句,冷淡道:“就将嘉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即刻带入慎刑司,命人严刑拷打,问出谣言究竟是谁传出。若敢有一句虚言,便割了她的舌头!”
他微微一顿,又说:“便是今晚,我要结果。”
徐子贸先是一惊,继而道:“卑职遵命。”
姜念念心中自然知道顾长卿这么做,是为了将女主的脸踩在地上摩擦。却也忍不住提醒:“大人,太后还在这儿呢。”
顾长卿唇角微抿,转向了太后,反倒是问:“太后身为六宫之主,此事原该娘娘出面。只是,想必太后更是希望找出真相,所以臣这么做,娘娘也是支持的罢?”
太后僵立在原地半晌,看着丞相的举动,心底升起几分怒意,一口气都没有顺下去。“你既是丞相,也不该动后宫的人。”她终是沉声说。
徐芷妤听闻顾长卿要对青雪用刑,早已是惊惧得错愕起来,此时听见太后的话,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跪下身去磕头说:“太后所言极是!丞相只是外臣,求太后万不可让丞相插手此事……太后娘娘,求您三思啊!”
顾长卿却迫视着她说:“流言是从嘉妃娘娘嘴里说出的,若臣不细细盘问,又怎么还念念清白?”
“哀家可替你盘问,再还丞相一个真相。”太后瞧着他,勉强说:“此事便交给哀家,丞相意下如何?”
“不必了,”顾长卿却说:“若臣不插手,恐怕太后也是理不清的。宫中谣传宸妃的流言,敢问太后,何时肃清了?”
太后声音一哽。
当听到这句话时,徐芷妤终于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秀美的脸上只余下灰败。可是顾长卿那张清俊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一点没有顾及她的惊惶,半蹲下身来,瞧着她,嘴唇一动道:“娘娘忘了么,臣提醒过娘娘。无论是谁敢冒犯夫人,我便会要她生偿。——更何况,竟还有人敢造谣中伤她!”
顾长卿眸色冷淡到极致,有些阴沉。这样的眼神只让徐芷妤觉得,便是让顾长卿立时杀了她,他也是做得出的。
第78章
彼时夜色沉沉,月朗星疏。昭帝的脸色早已不太好了, 方才瞧见丞相与姜氏情深义重的模样, 他便已是觉得有些微妙。
他自然知道,姜念念没有勾引他。如今她想避他都来不及, 又怎会如同徐芷妤所说,趁着宫宴而来他,是他主动去找姜念念的。比起丞相府的权势正隆, 皇权式微,又有什么值得姜念念勾引的呢。这个嘉妃徐氏, 也当真是会给他惹麻烦!
“丞相,不必查了。”昭帝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负手而立,忽然淡淡道:“嘉妃所说的事, 丞相夫人并没有做过,是嘉妃莽撞了。”
太后的神情中已是露出几分震惊来。
顾长卿则问:“……如此说来,今日之事,便是嘉妃娘娘造谣生事, 陛下又打算如何处置?”
昭帝冷冷勾唇:“朕素来清楚丞相冷心冷情, 她害了你心爱的女人。丞相,你说吧,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置?”
“陛下若是舍不得取娘娘性命,也该与她永生不得相见。”顾长卿清俊的脸上仍旧一丝表情都没有。伤及姜念念, 这个时候, 他们君臣倒难得达成了一致, 悠悠叹道:“听闻娘娘素来爱重权势,喜好攀附地位,可以不择手段,这位分,想必……便可也免去了。”
徐芷妤面色悚然一变。
顾长卿……当真是狠心啊。
“陛下!”此时她的眼底只剩下凄惶,膝行至陛下跟前,攥住他的袖袍才说:“陛下!臣妾伺候您多年,素来对陛下忠贞不二,陛下为何要将臣妾交给丞相处置?还请陛下开恩。”要知道,她害逢是姜念念,顾长卿怎么可能放过她?
不过,昭帝却也只是蹲下身来,钳住她的下颌,直视着那张还残存着些许风韵的美人面。许久,他平静的说了句:“嘉妃,把你交给丞相处置,不是正合你意么。”
这么多年,他早就怀疑嘉妃的心思了。只是这个女人,他也从不在乎,许多事情也便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仅此而已,但却也不代表他不知情。——一个普通的女人,又怎么可能这么憎恨姜念念,甚至不惜借着所有机会毁坏她的名声,挑拨顾长卿与她的感情。还不是因为顾长卿将她捧在手掌心罢了。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徐芷妤不由得周身一颤。
昭帝嘴唇微微勾起,停在她的耳边,冰冷的说了一句:“徐氏,你还记得一句话么。一入侯门深似海。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些句子,是当年你用来陷害姜宸妃的,可是,朕最近才知道,这些话所说的,是你自己才对吧?”
徐芷妤微微睁大了眼,肩胛抑制不住的发抖,不可思议的望着昭帝说:“陛下,陛下?臣妾对您忠贞二,心中绝对没有旁人,还请陛下明鉴啊!”说罢,她便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哭诉。
太后瞧着,心下生出些许狐疑,却也忍不住道:“……皇帝,你说这些话,可也有证据么?嘉妃管理六宫,也算是有功之人。你当真确定,嘉妃心中存了旁人?”
昭帝“嗯”了声,声音也清清淡淡的,一丝波澜都无:“嘉妃,你也要朕将青雪关起来,好好盘问一番么?你百般陷害姜氏的时候,可也想过会有今日?”
徐芷妤哭得已有些喘不过气来,嘴中只一个劲的念叨:“……求陛下明鉴,臣妾当真没有。姜氏有罪,可臣妾是无辜的啊。”太后脸色铁青,只哀叹了声:“若是陛下确定,便将徐氏关押起来,再做审问罢。到底有外臣在此,皇帝后宫中事,不宜在此言说。”
她所说的外臣,自然就是顾长卿了。
顾长卿却也对皇室的事情毫不关心,嘴唇一勾,从善如流:“既如此,那臣也该带夫人回府去。陛下的后宫之事,自然该陛下亲自处置。只是——”他直视着昭帝脸面,颇为平静的道了句:“臣不希望这宫中,便再有关于丞相夫人的流言。想必这个提议,陛下也该是会答应的,对吧?”
昭帝下颌有转瞬的咬紧:“若是不呢?”他当初娶走宸妃就可以光明正大,如今却又想彻底撇清他与宸妃的关系,凭什么。
顾长卿只抬眸,微微一笑道:“既涉及到臣的夫人,陛下以为臣该怎么处置?自然,是帮陛下您处置了。”这笑意有些凉淡,甚至还有几分刺骨的冷意。
说完这些,顾长卿才对姜念念道了句,“走吧。”
姜念念乖乖的,就跟了上去。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男子身影颀长沉稳端肃,少女身娇细腰宛若蒲柳,昭帝眼睛微微一眯,蓦然生出几分寒意来。
……
今日疲惫了一整日,姜念念早已是困倦得不行,坐在回丞相府的马车上,便已是倦了大半,柔软的褥子盖在身上,她眼皮子耷拉着,再也支撑不住了。
顾长卿问道:“要睡了?”
姜念念靠在他肩上,面颊稍红,低低的,弯唇一笑道:“夫君在这儿,我又哪里舍得睡。我只私心想着……再多陪陪夫君呢。”
顾长卿眼睫低垂下来,低眸扫过她,低声问道:“哦?今日为何这样乖?”
他的声音微沉悦耳,带着些成熟男性的意味。素色的衣袍又完完整整的套在身上,眼尾狭长,面容又是禁欲清冷。在这样沉谧的夜色之中,有一种别样的勾人。
方才,见着顾长卿这般在太后与陛下那边,一心维护她,姜念念的心肠早已是柔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一阵夜风轻微拂过面颊,即使是夜色之中稍微有些冷意,小姑娘的面颊也便是红润了些许。
因为离得很近,故而,姜念念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丝丝缕缕的,拂过自己的耳廓,和着淡淡的檀香,好闻极了。
小姑娘眼睛微微闭了一会儿,心道,还有更乖的呢。╯^╰她探出头去,在顾长卿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有如蜻蜓点水一般,拂着水面而过。娇娇软软的,她还故意问道:“那……夫君喜欢我这样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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