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无故的怎么突然就会说这样的话?会不会是整个村子吃错了什么东西?”
马老师摇了摇头, 手上的烟抽没了, 齐彦成又递上一根。点燃之后吸了一口,他才继续开口, 整个人陷入云烟之中, 更显得苍老。
“上头来查了, 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村子里的人基本还是保持自给自足的状态,之前每天定点都会有人过来卖猪肉,后来死了人就没人敢来了, 大家也就得跑到镇上去买。这么多年都是这样, 只有今年出了这档子事。”
容黎仔细打量了马老师一眼,又看向他的妻子, 并没有发现异样。抽出腰间的铃铛摇了摇,依然非常的平静。
“你这是在干什么?”于娜娜好奇, 还想凑近摸一摸她的铃铛。
容黎直接将铃铛收回,并未让她碰到。
于娜娜没好气冷哼:“小气吧啦的, 看一眼都不让, 有什么了不起的。”
容黎并未理会她, 朝着一脸疑惑的马老师道:“你和的妻子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马老师原本凝重的表情,这才稍稍缓了缓。
他现在也是陈家屯的人,他的妻子更是本地人,他心里也非常担心两人也会遭遇厄运。他年纪大了,倒也没有那么惧怕生死,可如果他死了,这个学校就彻底没有了,那些孩子未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虽说国家强制九年义务教育,可并不是每个地方都能做到。很多家长早早就让孩子辍学,这些年都是他苦口婆心劝他们一定要让孩子去读书。
他在陈家屯还有些威信,还能说得动那些人,镇上县里的人过来根本就不管用。
陈家屯一直比周围的村子穷,就是不注重教育,没有学历出去打工也只能做最苦最累还没啥钱的活。风气不好,也有教育程度太低的原因。
他一直努力想要改变,虽然这些年都没多大成效,可好歹还是有那么几个是争气的。他要是走了,恐怕只会更加糟糕。
“也不知道这个村子是怎么了。”马老师有心无力,很是无奈。
容黎又问道:“她还说了什么话吗?”
马老师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她那时候已经开始有些神神叨叨了,说话跳来跳去的没有逻辑,有时候含含糊糊的也听不清。”
“没有什么其他反常的举动吗?您再仔细想一想,很小的事都不要放过,别人说过关于她的小八卦什么的。”
这么一提醒,马老师还真想到了一件小事:“有一次我听我老伴说起过一件事,黄大妹有一次把东西洒落了,她的孙子捡起来吃,被她又打又骂,说当时的样子很可怕,把孩子都吓得哇哇大哭。”
马老师的妻子心疼孩子,所以回来的时候给马老师随口提了那么一下。黄大妹平时最宠溺孙子,把孩子养得很熊,这还是第一次看她对孩子发这么大的火。
不过这种事实在太小了,根本不值一提,要不是容黎刚才那么问,他压根就想不起来。
“这算什么反常啊,不是很正常嘛。”于娜娜小声嘟囔,不过这次不敢大声吐槽,齐彦成看她的眼神已经非常不善了。
这家伙虽然一直没真正发飙,可要真要等怒了,不管谁说都好不使,肯定会不客气的把她给送回去。
“烂肚子,吃东西……”齐彦成陷入沉思,“难道真的和他们吃了什么有关?村子里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没有啊,现在林子里很难找到野味了,不像以前走路上很容易碰到蛇什么的。”马老师非常确定道,村子里的人生活单一,所以稍微有什么不同,大家都会记住的。
马老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想到什么了?”齐彦成敏锐的捕捉到。
马老师难以启齿,猛的吸了好几口烟才开口:“第十九个死者,他是死于非命。”
听这么一说,齐彦成连忙翻开那一页,这个人的死亡原因写的是病逝。
这位死者是年纪最大的一个,一年前他因为摔了一跤导致中风,有半边身子是瘫痪的。自从瘫痪了之后,行动不便,由儿子儿媳照顾着。后来因为不小心又摔了一跤,就直接去了。
“他其实应该是活活饿死的。”
“什么?!”于娜娜惊呼,容黎和齐彦成表情也微微一滞。
于娜娜激动道:“不是吧?难道是他儿子儿媳嫌他累赘,故意不给他吃饭吗?这两个人未免太可怕了吧,你们怎么能就这样隐瞒,这么恶毒的人连自己的爸爸也这么对待看,应该送警察局啊!”
“村里头遇到这样的事,都是不乐意你让公家管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娜娜一脸不可思议:“这是谋财害命啊,这怎么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是自己的亲爹妈,其他人就不怕自己老了,自己的孩子也是这么对自己吗?反正也没有什么惩罚。你还是老师呢,明明知道这么一件事,也不去管管!对得起老师这个名称吗。”
马老师的头压得低低的,整个人羞愧极了。大家都本着多一件事不如少一件事的想法,他也同样不想要惹麻烦。在村子里生存,有自己的一套法则,大家不敢轻易破坏。
“这里头也说不清楚,他儿子儿媳虽然都是厉害的,不过也至于刻薄到不给饭吃。而且当事人虽然瘫了半边,也不是没有行动能力的,平常还经常出来晒太阳,并没有说被儿子儿媳苛待不给饭吃。”
于娜娜嗤笑:“既然是这样,为什么用病逝这个原因作为借口,还不是因为心虚?你们这是在推脱责任。”
“他是自己不想吃吗?”容黎问道。
“按照他儿媳的说法,早些时候都好好的,虽然瘫了还中气十足的,他们要敢什么做不好,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这老头在村子里一直是个横的,瘫了脾气更差了。”
学校距离村子隔着一条河,他虽然不经常过去,可自己老婆经常会到村子里窜门,所以很多八卦都知道。他知道死者儿媳并没有撒谎,他老婆经常回来说,这老头都瘫了半边,还这么讨人嫌,也不怕以后没人养。
“死前一个月多月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一顿能吃三碗,渐渐的越吃越少,后来看到拿上来什么就开始吐,也找镇上大夫看过,没查出什么。”
死者脾气不好,原本伺候个半瘫人已经非常辛苦,还吃力不讨好。所以他不吃饭,儿子儿媳也就不管了,反正他自己能动,想吃自个厨房里拿或是做也不难。
不曾想,后来竟是生生给饿死了。
大家都明白,死者儿子儿媳想要故意饿死爹,这是不太可能的,村子里的人都看着呢,那老头自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他们两个人确实也不太想管老爷子,希望他自生自灭的心也是有的。
所以死者死了之后,大家也都没有吭气。
“怎么突然就不想吃东西了?”
“他自从瘫了之后脾气就越来越古怪了,总说他儿子儿媳想要害死他,还给他吃带蛆的饭菜。”
于娜娜听着都觉得想吐:“他儿子儿媳不会真的这么做吧?”
“这应该不太可能吧,他们都是一块吃饭的。有一次家里有人做客,明明吃的一样东西,他非要说他的碗里有蛆,然后在那大闹脾气,可大家什么都没看见。他儿媳有次实在受不了,就让老头弟弟家的后辈给他送饭,还是一样被骂了。这次倒是没有说长蛆,说是里面放毒药,想要害死他。”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老头死了更没人愿意去追究谁的责任。人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的,大半夜还经常一惊一乍的大声叫唤,就跟神经病差不多。正常人不会让自己饿死,可神经病却不一样。
齐彦成和容黎都陷入沉思之中了,虽然这两个例子只是二十个死者中的两个,却也是最有指向性的,其他人都是没有预兆的死去。
按照两人陈述的情况,似乎都是因为吃到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而后引来的一系列的后果。
这到底是在暗示什么,还只是疯癫之后的胡言乱语?
三人在马老师这里挖不到更多的信息,这才离开。此时天空已经布满了星星,万籁俱静。可没人有心思欣赏这城市难见到的风景,只觉得整个村子被黑暗笼罩,好像随时会被吞噬一般。
“你去后面。”齐彦成将于娜娜赶到后座,让容黎坐在副驾驶上。
于娜娜不乐意,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嘟囔着嘴往后门走。
一上车,容黎就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目前死者岁数基本都在三十到六十五岁之间,并没有孩童。而且大多都是长居在村子里的人,那个死在外面的,也是这几年才刚刚出去打工,以前也都是在村子里的。”齐彦成分析道。
“我刚测算他们的八字,死因和卦上的完全不同。虽说人的八字命运不是一成不变的,可这么多人发生了变化,其中必是有猫腻。”
“我在学校感受不到特别的气息,看向村庄,总感觉有一股道不清的气息。”容黎正色道,这个村庄面上看风平浪静,可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齐彦成望向村子的方向,虽然现在不过才八点,很多人家的灯都是亮着的。
“我们现在靠近看看,车子就不带了,步行过去吧。”齐彦成望向车子后面的于娜娜,“你一会在这等着,守着车。”
于娜娜不乐意了:“凭什么啊!我也要去,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些的,你不让我去我千里迢迢跑过来是干嘛啊!”
“守车,要么现在就回去。”齐彦成却不像之前那么好说话,非常霸道的下命令,完全不理会于娜娜的意见。
于娜娜郁闷不已,简直想要原地尖叫:“车子有什么好守的,难道这鬼地方还怕有人偷啊!”
“车子不会有人偷,偷的是车油。”齐彦成经常到处跑,这种事遇着多了。不过他这次倒不是真为了避免被偷,只是在不明情况的时候,不会带于娜娜进村。
谁也不知道那里是怎么回事,普通人会不会也被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这种灵异事件往往刚刚开始经常只是一个地方出现异常,可等时间长了,邪气越来越浓重,就会开始变异,胃口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对付。
“车油才几个钱啊,有什么好偷的,你不想让我去也别找这样的借口。”于娜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齐彦成并没有理会她的抱怨:“给我守在车子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否则我直接让你哥把你提回去。”
说完就和容黎一同下了车,两人一起往村子里走。
“她会老实呆着?”容黎往后看了一眼,虽然和于娜娜接触不久,可这女孩明显不是个老实的。
若是她偷偷跑出来胡闯,比带着还麻烦。
齐彦成早有准备:“她出不来。”
两人走进村子,村子里没有路灯,靠着屋子里的灯光和月光,隐约能看清路。这个点大家都已经在屋子里,两人走路没有声响,并没有人知道有外村人进村了。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齐彦成嗅了嗅,总觉得空气中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很清香,像是植物的味道,可实在太淡了,所以闻不出什么。
容黎也吸了吸鼻子,只有乡间常遇到的泥土夹杂着青草和一些家畜粪便的味道。
“没有,不过这里的气息不太对劲。”
一切都很淡,若是不注意就无法察觉,具体是什么又抓不住,只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齐彦成也感觉到了,可也毫无头绪。
“那个味道好像变浓了,好像是一种果香。走,往那边。”
“叮铃——”这个时候容黎腰间的铃铛也响了,很轻很轻,指示的方向和齐彦成指的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往那个方向跑。
果香味越来越浓,容黎也闻到了。果香飘过来的方向黑气暴增,两人顿觉不妙。
容黎将手里的红伞甩了出去,抽出勾魂索和招魂铃。齐彦成则加快速度,祭出身上的符咒,符咒在飞向那处,途中自燃起来,一时间浓重的黑气被迅速打散。
空气中的果香消失不见,黑气也散尽。两人并未感觉轻松,心底反而一沉。
他们二人将这里团团围住,却找不到源头,只不过是将惹事的玩意打散,找不到真凶就表示这件事还未结束。
“我们进去看看。”齐彦成道。
容黎点了点头,将器物都收了起来。
两人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头猛的咳嗽声和咒骂声。齐彦成停住脚步,带着容黎往门边靠,不让屋子里的人发现他们。
“家里又不是没吃的,你刚才是饿死鬼投胎吗,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现在好了吃了这么多好东西全都给吐出来!”
“瞧瞧,现在活该受罪了吧!大晚上的尽给我找事,小孩子都没你这就馋这么没数的,多大人不知道肚子多大啊。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平常不给吃的,大晚上偷吃还狂往嘴里塞心里没个数。”
屋子里骂骂咧咧的,还伴随着呕吐声。
过了好一会,另一个人才缓过进来。
“不是我想吃。”
“你当我瞎啊,这些东西都是你自个往嘴里塞的。”
“我刚也不知道咋了,脑子是空的,我的肚子已经很难受了还是不停的想吃。就好像被人上了身似的,完全没了知觉。”
“你可别瞎胡说。”
“真的,我骗你做啥,我们都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了,我会为了这点吃的不要命的灌吗?都是自家的东西,又不用跟人抢。我都多大人了,心里哪能没数啊。”
“你,你可别吓唬我,村子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可听不得这乱七八糟的。”
“这家里就咱们两,我吓唬你干嘛。我刚才要不是猛的清醒,真是要被活活给撑死了。哎哟喂,我的胃现在还难受,你翻翻看有没有胃药,我记得上次咱们闺女回来的时候,好像带了一点回来。”
齐彦成和容黎对视了一眼,这才敲门走了进去。
大晚上的家里头突然出现两个年轻的陌生人,屋子里的两人倒也不害怕,只是有些诧异。
屋子里还弥漫着呕吐后的酸臭味,现场一片狼藉。
38/120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