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谷主怎么这么大火气?”他问。
江容:“你还好意思问?!”
他摆出越发不解的神色,道:“江谷主什么都不说,下来就动手,我如何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说话间,两人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但江容还是注意到他的手腕动了一动,似要变招。
她瞬间明白了,这人就是想勾出她的火气,让她气急败坏,乱了方寸,从而得以喘息。
江容呸了一声,亦加快动作,抬手拂袖间,扬起无数细碎的沙尘,道:“你方才和你那群手下说的话,我可全听到了。”
说罢,不等方应看开口,她就攻上去并道:“别想着狡辩,我不信你的鬼话,看戟!”
两人打了这么久,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
又过了几招后,江容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显然是他的手下被惊动了正往这赶来。
她想到那几个为他抬轿的高手,心下一紧,但仍旧未退,反而还直接一戟劈上了他的剑锋!
兵刃相撞的铮铮声响里,匆忙赶来的手下正急道:“侯爷!”
出乎她意料的是,方应看挡住了她的戟后,竟勒令他们道:“退下!”
“可是——”
“我说退下。”他停顿了一下,“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江容:“?”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跟你客气了吗?!做梦吧!
方应看的手下听他说了两遍,竟就真的没有再上前了,只敢静静地站在那看他们继续交手。
两人从院内树下一直打到另一侧围墙下,动作之大,几乎要击穿围墙。
江容上回和白天羽打的时候,还有所收敛,这回气得比那时狠多了,当然就不知收敛为何物,哪怕打塌了围墙,也没有停手或犹豫。
无奈方应看也是个天才,他与她缠斗了数百招,就从之前的局促变得愈发游刃有余起来。
刃光闪烁之下,他笑得愈发灿烂,叫江容看得心头火起,止不住地皱眉。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其余人要拦,怕也拦不住了。
江容不在乎和他再打几个时辰,但再这么打下去,怕是得打到他另一侧的邻居那去。
因此,在破坏了这座别院里小半草木之后,江容终于停了停动作。
她问方应看:“我和小侯爷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小侯爷这般查探我的近况,究竟想做什么?”
方应看看着她,歪了歪头,道:“我心慕江谷主,自然好奇江谷主的近况。”
江容:“……”这话白天羽说她或许还能信,方应看?骗鬼呢吧?!
不过他咬死了这么说,她也不能如何,只能继续放手揍。
方应看一面迎战,一面笑着继续:“我是探听了些江谷主的消息,但也算情有可原吧?”
江容气得差点没直接把戟往他嘴里戳:“闭嘴!”
就在此时,先前完全不敢动的那些手下,忽然追了过来,朝方应看做了个手势。
方应看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来了?”
下一刻,江容听到了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那种轻很奇特,似是被有意控制在他们可以察觉,但又觉得实在是很轻很轻的程度。
应该是个绝顶高手,江容想。
再想到此人让方应看的手下不顾命令追了过来,还让方应看瞬间变了神色,江容觉得,这个人的身份,恐怕不会很简单。
果然,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片断壁残垣之中,走出了一个年岁已长,却目有精光的人。
他扫了方应看和江容一眼,最终把目光停在江容手中的戟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片刻后,他开了口。
“你就是韦青青青的小徒弟。”语气笃定。
江容平时不喜欢拿这个来跟人吹嘘,但眼前这个人让她觉得太危险了,比方应看更甚。
面对如此危险的人物,硬拼当然不可取,那能让对方觉得自己不好惹也是好的。
所以她挺直身板应了:“是又如何?”
来人笑了:“他眼光果真不错,不愧是天下第一人。”
江容:“不知阁下是?”
她话音刚落,方应看就向那人行了一礼,动作恭敬,几乎与他的手下向他行礼时一致。
而那人也丝毫不惊讶,扫了他一眼后,就继续与江容对话了。
他说我姓方。
江容:“……方巨侠?”方应看他义父?
这人不是和她师父一样早就不问江湖事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来了京城?!
不过知道他是方巨侠后,江容反而不太担忧自己的处境了。
她知道这人不仅一世英名,还极钦佩她师父,多半不会对自己如何。
而如果她猜错了,他真要对她如何,那光凭现在的她,也反抗不了。
思及此处,她干脆放松了心神,持戟立于墙下,不卑不亢地朝其望了过去。
之后到底是怎么变成跟他们父子一起坐下喝茶的,江容也不太明白。
但方巨侠言谈之间对她十分和蔼,还替方应看对她的冒昧打探说了句抱歉。
前辈高人这般放低身段,江容也不好不依不饶。
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她对方巨侠道:“那若是小侯爷日后继续四处探听我的近况呢?”
方应看:“你不喜欢,我自然就不会这么做了。”
如果不是还当着他爹的面,江容恐怕又要呸他一声,让他别再演了,她才不信。
方巨侠看着她暗中朝方应看瞪眼,有些想笑,但忍住了。
他知道江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便道:“你今日是如何对付小看的,日后便一样如此对付他,我绝不阻拦。”
江容满意了,眯着眼笑道:“多谢前辈谅解。”
语毕,她还朝方应看抬了抬下巴,大意是你等着吧。
方应看见状,也笑起来,道:“我说了,你不喜欢,我便不会再这么做了。”
在方巨侠眼中,这个义子身世坎坷,儿时又遭遇了许多不幸,如今性子别扭一些,也实属情有可原。
因此,他还是倾向于相信方应看,甚至为他的失当行为做了些解释,希望江容谅解。
江容敬他是前辈,听他开口,便也没有打断。
然而她不说话,方应看的戏倒是很足。
他甚至当着他义父的面,又表了一通对江容的仰慕之情,说正是因为苦于无法多见她几面,才会一时冲动,买下这边的宅院,再派人探听她的消息。
江容:“……你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
方应看自然否认。
他否认得情真意切,听着还真像是江容误会了他的一番心意,令他的义父十分感慨,说没想到小看也到了这个年纪。
江容:“……”
好好的一代大侠,怎么面对方应看的时候就瞎了呢!
眼看方应看戏瘾大发,还要接着演下去,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白眼了。
她站起来,朝方巨侠行了小礼,道:“今日之事,看在您的份上,我不再计较,但若有来日,前辈莫怪我不留情面。”
方巨侠说无妨,“本是小看用错了追求方式。”
“说起来也是我教导有疏,才让他这般荒唐,之后我定会让他注意。”
江容想了想,凭他这会儿对方应看那莫名其妙的滤镜,要想让他相信方应看其实根本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恐怕并不容易。
那要他限制方应看骚扰她,大概就只有顺着方应看说然后再拒绝这一个办法了。
江容深吸一口气,道:“不必注意,直接省了便是。”
“因为无论小侯爷如何追求,我都不会接受的,我早有意中人了。”
方应看:“?”我胡说,你也跟着我胡说?
方巨侠哪知道他俩都在胡说,听江容如此表示,也觉得义子这么做甚是不妥。
可他到底是偏心方应看的,就算觉得不妥了,也还在为其开脱,说什么好歹也是一片真心,让她莫要过于责怪。
江容: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24
江容坐在方应看的新居里, 听方巨侠替这个义子说了小半个时辰好话,才总算找到一个机会开口告辞回去。
结果方巨侠却说:“夜已深了, 让小看送你吧。”
江容还没来得及说不用, 方应看就率先站起来, 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想了想, 觉得没必要为了送不送这么一件小事和他掰扯太多, 便也站起来, 朝门外走去。
方应看见状立刻跟上,还一派疑惑地开口道:“咦?江谷主要从大门走吗?”
江容:“……”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别跟小人动气, 旋即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继续往前了。
方应看跟了一路, 一直到绕过正堂走出外院大门,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江容怕他再这么跟下去恐怕要厚着脸皮进自己家门,不由得止住脚步, 当着他这座宅院不少护卫的面直截了当道:“小侯爷送到这就够了。”
可能是因为方巨侠还在里头, 这回方应看倒是没和她唱反调,只停下来望了她一眼,而后很轻地笑了笑, 道:“也好。”
江容:“记住你今晚做下的保证。”
他耸了耸肩, 面上还是一副天真模样,道:“我说了好几遍了, 你不喜欢——”
江容觉得自己就不该跟他废话,于是不等他说完后半句,就迅速背着戟连门都没敲一下, 直接翻进了自家院墙。
因为多了这么个惹人厌烦的戏精邻居,之后好几天,江容一反常态,每天练完她给自己规定的晨课就出门了。
或是去李园找林诗音,或是去神侯府蹭大师侄的茶,再不然,还能去金风细雨楼看望她的病人。
因为房子是李寻欢找的,寻到后林诗音也帮忙掌了掌眼,所以在李园的时候,江容并没有抱怨过方应看搬过来,还派人监视她近况的事。
她怕林诗音为此觉得对不住她,也怕李寻欢会因为这个此后每次见了她都要道八百遍歉。
前者她舍不得,后者……想想就头大。
神侯府那她倒是主动说了。
因为她还是没想通方应看到底为什么这么关注她。
“当着方巨侠的面,他是如何说的?”诸葛神侯问。
“他……”江容又要忍不住翻白眼了,“他说他喜欢我。”
此话一出,坐在对面的无情和铁手都微妙地变了变表情,似是在为这个怎么听怎么不靠谱的理由尴尬。
江容其实也尴尬,但她说都说了,便也没那么在乎了,何况她并不信方应看的胡说八道。
诸葛神侯也不信,闻言咳了一声,道:“也亏他说得出口。”
江容摊手:“他脸皮厚呗,偏偏他义父还格外信他。”
碰上这种人,就跟走在街上踩到牛皮藓似的,浑身不舒服,偏偏还甩不掉。
如果不是因为江易还没有到,苏梦枕的身体也没有真正的起色,凭江容的个性,这会儿大概已经脚踩风火轮离开京城回恶人谷当她的山大王去了。
见她为了方应看烦躁至此,神侯府众人也十分怜爱,无情更是直接建议她搬回来。
“不论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小师叔住回神侯府,总归能免了不少同他打照面的机会。”无情说,“而且也好有个照应。”
大师兄开了口,铁手也点头表示赞同:“是啊,小师叔不妨回这儿住着。”
江容想了想,说先看看情况吧。
“倘若他之后有所收敛,我也就不用继续打扰你们了。”她补充道。
“小师叔过来,怎么能算是打扰?”大约是还在担心她,如此反问的时候,无情微蹙了蹙眉。
江容只好放软了声调解释:“不是我有意与你们生分,但我哥最近就要来了,我搬来搬去总归不方便。”
话说到这份上,神侯府众人便也没有再勉强,只嘱咐她平日里多加小心。
诸葛神侯甚至道:“倘若他真欲对你图谋不轨,我会知会师父,请他老人家出面。”
铁手:“师祖出面,便是方巨侠,也要退让三分,别说方应看了。”
江容被他们安抚了一通,心情好了大半。
隔天再去金风细雨楼的时候,精神都足了不少。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她什么都没说,苏梦枕竟就知道了这事,还主动问起了她。
苏梦枕问:“我听说,小侯爷买下了容姑娘隔壁的宅院,容姑娘为此与他打了一架?”
江容一直知道金风细雨楼消息灵通,然而那天晚上见证了她和方应看那一架的,只有方应看的手下和义父。
方应看的手下对他那般恭顺,没道理会把主子被人揍了的事往外说,所以是方巨侠?
这样想着,她点了点头,又问:“是方巨侠前辈告诉你的?”
苏梦枕笑了:“正是。”
方巨侠与他过世的父亲有些交情,早些年苏方两家也常有往来,此次方巨侠入京,自然也顺道来了一趟金风细雨楼,见了苏梦枕一面。
两人聊了不少,差些耽误苏梦枕泡药浴的时辰,后来杨无邪亲自进来催促,提了一句江谷主的嘱咐,便让方巨侠生了兴趣。
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方巨侠就把方应看因为“不知分寸”而惹恼了江容的事告诉了他。
江容听罢其中原委,再度无语起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叹着气道:“差不多是这么回事,不过也就只有他会信方应看是真的想追求我吧。”
苏梦枕霎时明白了:“所以容姑娘才会告诉他,你早有意中人?”
江容:“没办法,只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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