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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赫连菲菲

时间:2019-01-18 10:38:02  作者:赫连菲菲
  他甚少这样叫她。
  她几乎没反应过来。
  他又唤了一声。
  “暖暖。”
  林云暖柔声应了,“嗯,……奕珩?”
  木奕珩笑了下,又亲亲她的脸颊。
  “你知不知道。”他道,“我心悦你,喜欢你。”
  他喉咙嘶哑,喉结滚了下。
  “此生,我不负你,来生,我还娶你。”
  林云暖愣怔住,很快,她明白过来。
  木奕珩大抵是听见了她下午与钱氏的对话。
  他这样柔声的剖白心意,倒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你跟了我,就该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不必想太多。有一日我当真负了你,不需你动手,我自己了结。”
  林云暖听不得这话,鼻头泛酸捂住他的嘴。
  “不要说了……”让她觉得难堪。
  这样的年纪,还像小姑娘似的矫情不已,患得患失。她觉得自己特别丢脸。
  还要一个小她好几岁的男人来安抚她。
  木奕珩将她放下,轻轻搂在怀里。
  他垂头吻她的额,不带半点色情的,轻轻触碰她的嘴唇。
  “从前我不懂得,以为我想和你上床,大抵就是喜欢……”
  “现在我才知……”
  他握着她的手,攥住,放在自己心口上面。
  “喜欢的滋味,酸酸的,涩涩的,还有点痛……”
  “瞧见你有什么,这颗心就要死了一般,见你脸色不好,也要担惊受怕好一阵……”
  “我被你掐得死死的,看见你,不但身下那里硬痛,这里,这心里头,也皱紧发疼……”
  他捧起她的脸。
  月色下,她脸颊上滑下晶亮的泪。
  他含吮去那泪珠。
  用沙哑低沉,涩而滞的声线道。
  “暖暖。我倾慕你……”
  “我爱你。”
  “比爱我自己更甚。”
  “我愿用我自己这命,去换你一笑。为你,我什么都肯。”
  林云暖扑在他怀里。眼泪已经泛滥成灾。
  她涩着嗓音哀求,“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木奕珩不许她躲,将她双肩按住,叫她望着自己的眼睛。
  “我这样的人啊,自小便是个备受嫌弃的野种。被娘虐打,没爹教养的野孩子,靠舅父外祖母的一点怜惜活到今天……我阴毒狠心,翻脸无情,这辈子不知做过多少害人的事,我对人笑着,心里许在打算如何叫对方损失。我这种人,注定要下地狱,可是……”
  他一字一顿道:“可是,便是这样的我,也企盼有人、有人能在我身边,陪着我,心疼我……我不奢求很多,一点点的信任,一点点的温柔,便够了……暖暖,我不后悔我当日对你做的那些下流事,我只恨,没早一点遇着你,一剑杀了唐逸,将你抢到我身边……”
  林云暖已经瞧不清他面容。
  她无力站立,缩着身子一点点软下去。
  “木奕珩……”
  她咬嘴唇,吞下呜咽。
  “我会陪着你……我和钰哥儿,永远陪着你……只要你还要我,我就在你身边……”
  他蹲下来,展臂将人紧箍在怀。
  “好。你许我此诺,便要践诺。暖暖,你若萌生去意,有违誓言……”
  他没说下去。
  林云暖缩在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木奕珩抹了下眼,勾起嘴角一笑。
  “……我许万数金,博你欢颜,前头河灯十里,红莲映天,我们不要耽搁,来,我背你去看。”
  “你一个人看。一切,只为你。”
  太多的柔情。
  太汹涌的爱恋。
  浓得这颗小小心田,盛装不下。
  林云暖给他背在背上,不知走了多久。
  这样幽暗静谧的林道,这样无穷尽看不到边的苍茫路上。
  她只听见他的喘息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
  不是完全不在意自己和离过的事实。纵她是从旁的世界来的,她也有女人家的敏感脆弱,和不堪触碰的自尊心。
  她介意自己的过去,介意自己轻易将自己许给过旁人。
  介意自己给人家骂“老牛吃嫩草”。
  太伤人了。
  不自觉地自卑着,不相信他的爱能长久,患得患失如今握在手里的幸福。
  是她太傻了。
  因为胆怯,才不敢期待。
  说得自己好像很洒脱。
  其实她软弱的要命,恐惧的要命。
  若不是遇到了木奕珩,她这辈子,还会爱上谁么?
  被揉碎的心,早已长出坚硬的铠甲,将那可怜的自尊心护着。
  庆幸是他。
  庆幸自己,又爱上了……
  她伏在他身上,偷偷抹着眼泪。
  木奕珩停住步子,抬手指着前方。
  河面上漂了无数莲花,里头星星点点,是红烛微光。
  河岸两侧,铺满了红色野花。给那光火照亮,果然是十里红霞。
  有人摇橹而来,荡开一串串水灯,悠扬嘹亮的歌声,唱着有情人的相思,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美得像一场梦。
  林云暖含泪看着,回身捶他一下:“这得花多少钱?”
  木奕珩哪里想到,这样浪漫的瞬间她说出这样煞风景的话,咬了咬牙苦笑:“怎么,看到这些,只叫你想到了银子?”
  林云暖吸了吸鼻子。抹去眼角水光。
  “我不是小姑娘了,不必花费不菲来哄我,我……”
  木奕珩宠溺笑道:“怎么不是小姑娘?动不动就闹脾气,不打屁股是不会乖的。便用心哄着,还哭鼻子呢。”
  林云暖给他臊得抬不起头,“你……你再胡说,我就走了。”
  木奕珩嘿嘿一笑:“我没胡说。你在我心里,什么姑娘不姑娘的,你就是个小女人,得哄着,疼着,必要时还得动动手……你那么懂事做什么?我就爱你撒泼耍无赖,你每回拿眼横我,卧槽,那眼睛勾死人了!你伸手打我,软软的小手能打疼谁啊?倒是生起气来,胸脯一起一伏的,叫人心痒难耐……哎,对对,就这么掐我,跟给我梳经脉似的,得劲儿!”
  林云暖追打他,在来来回回的歌声里,跟他抱在一起,滚到草丛里去。
  林云暖抬手轻轻遮住眼睛,在他身下微微喘着。
  木奕珩听见她温柔地说。
  “奕珩……我、我伺候你吧……”
  心似漏跳了一拍,木奕珩身子整个僵住。
  林云暖搂着他脖子,主动贴上亲吻。
  “木奕珩……我也喜欢你,我也想要你高兴……我喜欢……你、你那么对我……每一次,都……很棒……”
  木奕珩把头垂下,堵住她未完的话。
  河堤上有风拂过,夹裹一缕旖旎。
  …………
  卫子谚睡的很不好。
  子夜梦醒,大汗淋漓。
  帐子里挂着夜明珠,外头的火烛整夜不灭。
  便是如此,他仍恐惧。
  恐惧得无法安睡。
  那日李聪说的那些话,像附骨的诅咒般,叫他时刻悬着一颗心,战战兢兢不已。
  闭上眼,就看见那张脸,居高临下抱着手臂问他:“你怎么还不死?”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公府世子,定能施用最好的药,治好了这病?我告诉你,不能的。你爹恨不得你死,好给他的亲儿让位!”
 
 
第72章 
  “哟, 看你这神情, 你还不知道啊?”
  “你娘在床上什么都跟我说, 那下贱娘们简直当我是救世主,跟我说她的旧事, 求我怜惜她……”
  “我他妈的恶心坏了, 若非她还有点用处, 样貌还不算太丑陋,老子差点就硬不起来。你瞪我做什么?哦对对对, 跟你说你那便宜爹呢, 怎么说你娘那儿去了。”
  “你爹找到他亲儿子了, 一心要搞死你, 叫你给他亲儿子让位,如今又有无数上门来认亲的, 你爹年轻时够狠啊, 搞大这么多女人的肚子!如今你这多余的东西自然碍他眼了,你死了, 还能跟姜家交代,说你思念亡妻,追随而去。瞧瞧,这多好!你说你这么个窝囊废这辈子做过啥有用的事?倒是死了, 不但能博你爹一笑, 还能给你娘自由,叫她无牵无挂离了公府。”
  李聪英俊的脸笑的十分狰狞,“你这么大个混蛋儿子, 你后爹我可是不想认的。”
  卫子谚给他激得呕血,整整昏了两天。
  他听见荣安的声音远远的在帘外,因邱嬷嬷劝“殿下当心过了病气”,她便连里屋都不曾踏入。
  那是他亲娘!
  待他还不及待一个面首好。
  难道是他这辈子做恶太多,祸害了太多的良家女子,上天给他报应?叫他死在这无边际的孤独绝望下?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是公府世子,堂堂天子亲甥。
  他从生下来,就有嚣张跋扈的资本。
  究竟是天不饶他,还是人不饶他?
  ……
  卫国公坐在轿中,心情颇差。
  他已经许久不出门。
  一出门,就涌来无数的人,喊他相公,喊他爹爹。
  众口铄金,他已成为城里如今最大的笑柄,就连那些朝臣,也在私底下议论,究竟哪些才是他的亲女亲儿。
  多年好名声一给污损,铺天盖地的谣言就刹不住。政敌固然乐于推波助澜,又事关帝姬颜面,他入宫求见,已给今上拒了三回。
  轿子停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管事上前回话:“公爷,就是这儿了。属下跟踪多时,才摸到这里,错不了。”
  卫国公点点头,示意众人动手。
  能被卫国公带在身边的自然没有无能之辈,很快,里头就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和打斗声。
  卫国公在轿子里面,摩挲手里一枚白玉。
  他听见有人惨叫,膝盖磨在地上,给凶神恶煞的侍卫拖出来。
  赤着的一对男女。
  男的英俊十足,女的稚嫩柔弱。
  轿帘不必掀开,卫国公也没兴致去看。
  他疏淡的声音传来:“李聪。”
  被拖出来的男人,正是李聪。
  他听见卫国公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发抖。
  “国公饶命,小人……小人不敢了!”
  卫国公闻言一笑:“你不敢什么?是不敢再去伺候荣安,给我头上戴绿帽?还是不敢在外偷吃,背叛荣安?”
  李聪哽了一下。
  无论哪一条,他都是死罪。
  卫国公轻轻敲了敲轿窗:“你过来,我有话吩咐你。”
  李聪迟疑上前,血淋淋的膝盖每走一步都刺痛不已。
  “明早,殿下入宫求见皇后娘娘,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要随她去……”
  卫国公说完,李聪面容挣扎。
  那样,他还有命在么?
  卫国公淡淡在他心头压下砝码:“不这样,你一辈子见不得光!她这样喜欢你,怎忍心你死?这事一了,你就是光明正大驸马都尉。当然,你不同意也可,我现在便叫人把你和你的女人绑着,去见荣安。我对她颇了解。我相信,她会让你死的很痛快,不会舍得叫你受太多的苦。”
  李聪抿住嘴唇,目光呆滞住。
  若叫荣安知道他接表妹来京,还把她赏的东西都用来哄表妹……
  他今晚就得死。
  卫国公不等他回答,轻声道:“好生照料李爷的家眷。”
  那少女给两个侍卫拖起来,就朝巷外走。
  小姑娘两月前才及笄,脸皮薄得很,给如此从屋里拖出来,早就羞愤欲死。
  再给拖上街市,更是没活路了。
  李聪跪地哀求:“属下一定办好差事,求国公饶我这妹子……”
  卫国公冷笑一声,“罢了。”
  侍卫随便去院里拿了件衣裳过来,胡乱将少女裹住,夹在胳膊底下,拥护着卫国公的轿子扬长而去。
  李聪弓背靠在墙上,腿软脚软。突然后悔,不该生了妄念。
  他根基不厚,用尽全族之力才捐了这职位,恰遇上从没见过几个男人的荣安,赌对了路数成为她的宠臣。
  谁想好日子这样短暂。
  这回博一博。
  若老天开眼,他就是下任驸马都尉,帝姬夫君,天子妹夫。
  若老天不开眼,要么他死在荣安手里,要么死在卫国公脚下。
  ……
  卫子谚拄着拐杖,一步一喘地往外走。
  如今院落里面连个侍卫都无,他遣走屋里服侍的,很容易就到了荣安的院子。
  几个侍卫在外谈天,他靠在月门外头,听见一阵嬉笑。
  “你说这李聪是不是吃了豹子胆?连国公的妻子,皇上的妹子也敢偷?适才进去的吧?这都多久了,小半时辰?咱们哥们在外吹冷风,他倒快活!”
  “得了吧你!之前莫名死的那些你不记得?李聪这脑袋就悬在刀口下面,说不准哪天就没了小命。这些大家大户里的弯弯绕多着呢,你当小白脸好混?”
  两人长吁短叹说一通,终于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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