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安好。”那十几个被唤来的人忙不迭拜下去,唯恐慢了会被顾明珠盯住了一样。
一旁的刘嬷嬷与林嬷嬷也都拜下去,不敢有半点怠慢。
顾明珠看着两个管事嬷嬷,露了笑:“二位嬷嬷起来吧,这些年有劳你们了。”
刘嬷嬷与林嬷嬷都是大长公主府里留下的老人了,这些年倒也算得上忠心,帮着顾明珠打点府里杂事,并没有被罗氏掌控。
刘嬷嬷与林嬷嬷起身来,看向胡床上坐在的顾明珠。
这些时日她们听说了好些事,可是直到这会子她们才真的觉得大娘子不一样了!
明明是一身家常衣袍,半点脂粉首饰都没有,却偏偏让人觉得容光逼人,威严不敢直视。
这实在不像是那个刁蛮不知事的大娘子!
在想想大娘子这几日的行事,这两位嬷嬷一时更是畏惧,低下头不敢再多看多言。
顾明珠却没有理会她们的猜测,目光凉凉略过跪的整整齐齐的婢仆们。
“你们都是夫人特意挑了送来我这府里伺候的,想来先前也都是伶俐有颜色的。”顾明珠看着他们慢慢说着。
“你们在我这府里伺候也有些年头了,我待你们如何?”
那几个婢仆一时不知所措地互望了一眼,只是听着顾明珠语气尚算和气,这才大着胆子道:“娘子待婢等十分亲厚,实在是感激不尽。”
那几个也都是有些眼力的,忙都跟着附和着。
顾明珠一笑:“也不必阿谀奉承,我待你们倒也算不上什么亲厚,却也不曾亏待过你们,这府里的事我从前也不大过问,只是……”
她话语一转,脸色瞬时转厉,冷冷盯着那十几个人:“只是如今我房里那件先帝御赐的羊脂白玉枕不见了,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搜遍了也不见,只有你们几个还不曾搜过,想来就是你们当中有人手脚不干净。”
那十几个婢仆一时吓得面白如纸,抖若筛糠连声叫冤,赌咒发誓自己不曾拿过。
只因为他们可都知道那件羊脂白玉枕可不是寻常御赐之物,那可是先帝特意赏赐给宣阳大长公主安枕用的,价值连城,若是真的招惹上这事,只怕阖家性命都要搭上。
顾明珠见她们这样,笑容越发冷了:“你们都说没拿,那我只好将你们一并送去西府,全部交给夫人处置了,毕竟也算是同谋了。”
“娘子饶命,饶命,真的不是婢拿了的……”
“不是婢拿的,婢可是这几日规规矩矩当差……”他们听说要被送去西府处置,吓得又是一阵喊冤。
前几日那些婢女的下场他们可都还是记得的,谁也不想重蹈覆辙。
韩嬷嬷算是明白了顾明珠的意思了,她这会子冷着脸上前道:“那个偷了玉枕的贼就在你们当中,你们若是不能把他交出来,便都是同谋,一并请夫人处置了。”
那十几个原本都是罗氏挑了出来的人,往日里也是狼狈为奸,这会子听了韩嬷嬷这么说一时愣住了,满是惊疑地互望着。
顾明珠倒也不着急:“你们既然没想明白,那就都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见我。”
她摆了摆手:“让人把她们带去下房关起来,让她们自个儿好好想想清楚。”
韩嬷嬷唤了十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上来拖着已经吓得懵了的婢仆下去了,将她们一个个单独关在了下房里,不给吃喝,也不许人探望。
刘嬷嬷与林嬷嬷万万没想到,顾明珠让人唤了她们来居然是看了这样一出戏,一时有些傻了眼。
待回过神来,她们忙不迭拜下去:“娘子,婢等不敢。”
她们是怕顾明珠怀疑她们偷了玉枕。
顾明珠笑了起来:“两位嬷嬷起来吧,请你们来只是要教你们看看,方才那些是西府送来的人。”
“不只是他们,这府里有大半是西府的人,”顾明珠说着,脸色转冷。
“还有从牙婆手里买进府的那些,只怕也有大半是西府安排进去的,现在你们手下就用着这些人。”
堂堂一个大长公主府,田庄铺面全都在别人手里,采买银钱全都由别人支配,连伺候的人大半都是别人的人,这如同命门都被人掐得死死的一般,只能任人摆布!
刘嬷嬷试探着道:“不如把那起子人都送回西府去?”
顾明珠摇了摇头:“这些年来西府早已暗地里在府里四处安插自己的人,如今这府里四处当差的都有他们的人,哪里能掰扯得干净。”
“何况我们送了这许多人回去,终究还得要人伺候,再买进府的人又怎么辟得开她们的手脚。”
她不会把人都送回去,要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要让罗氏安心,这样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她与三位嬷嬷道:“日后就要劳烦你们多多留心,下去精神来好好帮我看着这院子,要紧的事不能让那边的人动了手脚。”
她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绝不能再让人动什么歪心思!
第37章 当年的秘密
果然很快就有人忍不住了,扒着门缝求着看守的仆妇传了话给顾明珠,说是有话要禀告顾明珠。
顾明珠闻言冷笑一下,一概不见。
她不着急,时间越久,他们越慌,说的也就越多。
没过两日,钱二一干人被送到了骠骑大将军府。
只是他们先被带到了西府,见了罗氏,听了一番训话才被送来了东府。
“夫人怕他们是庄子上来的,粗手笨脚不会伺候,特意吩咐了几句。”西府领着他们来的仆妇是个伶牙俐齿的。
顾明珠淡淡一笑:“那真是谢谢夫人了。”
罗氏终究也没能查出什么来,不然也不会让人把钱二等人送了过来。
小花厅里站着几位穿着粗布短襦的男女婢仆,他们垂手而立,面色平静,对着花厅华贵的摆设却是没有半点不自在,
顾明珠带着婢女进来,他们恭敬地拜下去,行止之间竟然挑不出半点错来,比西府那几个从宫中出来的老嬷嬷不差半分。
顾明珠在上席坐定,隔着素纱屏风看着花厅中这几个人。
李双瑞是个有些年纪魁梧的中年汉子,他皮肤黝黑满面风霜,看起来就是个寻常庄稼汉,只是神色不卑不亢。
王家婆子已是两鬓斑白,脸上皱纹满布,只是那一双手却是格外白皙细滑,显得十分怪异。
钱二却是个灵活的,微胖的脸上带着和和气气笑容,看起来就是个好亲近的模样,只是那双眯缝的小眼中不时有精光闪过。
最旁边站着的是个瘦骨嶙峋的老年男子,一身打了补丁的长袍,一双眼暗黄浑浊望着地上的波斯地毡发愣。
顾明珠多看了他几眼,若不是她事先知晓,也绝看不出这位是后来贤王手下赫赫有名的一支笔毛覃。
她看着这几位,笑容舒展:“这些年委屈诸位了。”
李双瑞几人有几分惊愕,他们当真以为自己只是被挑进府里来当差,却不曾想会听到顾明珠如此说。
顾明珠看着他们:“几位都是有大才的,却屈居庄户这么些年,实在是委屈了。”
“如今还请几位在府里小住几日,过两日我便会有差事交托给几位,之后还要请几位费心了。”
她这番话说的很是平易近人,与先前对着西府那群婢仆的态度全然不同,教韩嬷嬷与阿碧小葵都很是惊讶。
李双瑞与王家婆子几人脸上的惊愕之色却是慢慢消散,慢慢眼里有了光彩,都抬起头望向顾明珠。
这些年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能有这一日,能够真正发挥所长,不辜负当年奉诏随公主下降。
顾明珠看清楚了他们眼中的光芒,很是满意,点了点头:“车马劳顿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我会让人再唤了你们来说话的。”
他们的身契西府都送了过来,兴许是罗氏怕顾明珠再出什么幺蛾子,连他们一家老小的身契一并送了过来,这倒是再好没有了。
如此一来,顾明珠就能放心地用他们了。
李双瑞几人也知道如今真正是顾明珠的人了,也是满心欣喜,规整地拜下:“是。”
小婢引着他们下去了。
韩嬷嬷满是疑惑地看着李双瑞几个出了花厅去,她也是当年跟着宣阳大长公主出宫下嫁的老人了,可是她却真的不知道这几个人有什么特别的。
她也不敢明着问,只是轻声道:“不知娘子要安排他们去哪一处当差,婢这就去安排。”
顾明珠一笑,摇摇头:“还不是时候,要再等几日。”
这几个人并不是一般的婢仆,他们的能耐不是在府里当杂役仆从,而是另有重用。
当年宣阳大长公主下嫁骠骑大将军顾青,陪嫁丰厚得足以教人咂舌,可就是这样先帝与文昭皇后还是不满意,最后竟然让尚宫局以太祖时和亲吐蕃的襄阳公主的仪制给她准备陪嫁。
在顾明珠当了贤王妃之后,从尚宫局压得发黄的录簿中看到大长公主的陪嫁单子时都不由得吓了一跳。
且不说那万金压箱,数十处上好的田庄铺面,便是陪嫁的宫人都是精心挑选了的。
而在顾明珠眼里,最为贵重的不是那些金银田地,而是这些陪嫁过来的人。
李双瑞是当年工部司稼樯役奴,王家婆子是尚工局司织宫婢,钱二曾是赵国公府外府管事,而毛覃却是当年的太极宫内务府掌簿。
这几个人都是当年文昭皇后让人精挑细选给宣阳大长公主悄悄做了陪嫁的,而他们当中任何一人的所长都能挣下丰厚的家财。
但可惜他们随宣阳大长公主出宫之后,便被打发去了庄子上,成了普通的庄户。
只因为大长公主用不上他们。
宣阳大长公主的陪嫁丰厚到连做了贤王妃的顾明珠都瞠目结舌,单单是那几十处田庄铺面的收入就已经相当富余,又怎么还会需要再费神去挣家财。
他们被打发去了庄子上,如同普通庄户一样劳作,这样过了十余年。
若不是顾明珠无意中从尚宫局封存的录簿中发现了这份满含慈母之心的秘密,他们怕是只能碌碌无为老死在庄子里。
而当年顾明珠发现这个秘密之后,贤王李裕大喜过望,动用暗卫找出他们几个,一一收为己用。
他们也没有教李裕失望,各施所长为李裕挣下了雄厚的资财。
只是这一回,顾明珠可不会再把他们送给李裕了,她要想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就不能让人扼住自己的脖颈。
这几个人她会好好用起来的。
现在人已经要回来了,就只差田庄铺面了。
顾明珠笑了笑,罗氏与顾老夫人自然不会轻易放手,但她有的是耐心,一点点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小葵进来拜下:“娘子,西府那边送了消息过来,说是二郎君与二夫人来长安了,已经到了西府了。”
顾明珠闻言目光微闪,果然来了,来的真是时候。
第38章 二房(加更)
这是毛氏第三次来长安。
一进城门,她就撩开帘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繁华的长安街市,看着沿街热闹的肆坊,还有穿着时兴衣裙行走的女郎与郎君们。
她满眼都是惊奇与艳羡,回头狠狠剜了一眼歪在马车里拎着酒葫芦吃酒的顾二郎顾元。
“早与你说了来长安,你应承得倒是好,到这会子才有胆子带了我来!”
她现在满肚子的牢骚,都怨自己瞎了眼,当初嫁了这么个窝囊的人。
当初她听冰人说顾二郎还有个当骠骑大将军的大兄,还尚了公主,若是嫁过去便可以去长安住在大将军府里当二夫人。
想她不过一个从七品县丞的女儿,能够嫁到大将军府里作夫人,那简直是几辈子烧来的高香,哪里有不肯的。
她娘家唯恐攀不上这门亲事,连彩礼都没舍得多要,便匆匆忙忙把她嫁了过去。
到成了亲她才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顾元的大兄的确是骠骑大将军,尚了宣阳大长公主,可他们压根不许顾元去长安,更别说去大将军府里住着了。
顾元也是个不成器的,整日里不务正业,只知道吃酒作赌,靠着在族里的铺面上当差得点银钱,可转眼又会被他输得精光。
毛氏没想到嫁过来是这样的日子,不但没当成什么大将军府夫人,还要她用陪嫁贴补家用,气得闹了好些次和离。
终究还是远在长安的顾老夫人顾念着二房,每隔一段日子就让人悄悄送些体己钱过来,毛氏才肯作罢。
可是就算是有了银钱在青州逍遥自在,又怎么比得上来长安当夫人更体面。
毛氏这回是狠了心卖了青州的家当,跟着顾元来长安,就是一心要在骠骑大将军府当夫人。
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不是吗?
到了骠骑大将军府门前,得了消息的顾老夫人不顾罗氏的劝,早就扶着婢女的手翘首以盼地在门口等着了。
马车一停,顾元一身酒气摇摇晃晃下了车来,看见顾老夫人不由地咧嘴笑了起来,上前口齿含糊地道:“阿娘……”
顾老夫人看见他眉开眼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这是吃了酒?仔细吃了冷酒身子遭不住,也是没个贴心的在身边伺候,不然哪里会这样大意。”顾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头不满的瞥了眼后面站着四下张望的毛氏。
只是毛氏素来都是烈性子,在青州连顾元都对她俯首帖耳,哪里受得住顾老夫人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
她上前冷笑一声:“阿家说的是,我们在青州哪里有什么人伺候,不过是糊口度日罢了,哪里有人伺候,比不得阿家与大嫂,在长安府里有的是人伺候享清福呢。”
话里夹枪带棒,气得老夫人脸色铁青,待要训斥她几句,奈何又是在府门前,也知道毛氏素来是个不要脸面的,闹起来脸上不好看。
她哼了一声,扶着婢女的手往府里走,还不忘唤了顾元:“二郎,快进去说话,让人给你端碗热茶汤解解酒。”
毛氏也不甘示弱,忙不迭跟着一起进了府去。
罗氏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脸上带着妥当的笑容跟在后面进去了。
只是她看着顾元夫妇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她没想到顾老夫人居然真敢背着顾青把这对贪得无厌不知好歹的夫妇两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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